沉默許久,錦嵐垂眸,輕咬下脣,再擡眸時眼中柔光更勝,“那爲何,偏偏是錦嵐呢?”
芷清看着錦嵐,等着他的解釋。
“芷清上神之所以救我,究竟是因爲錦嵐,還是僅僅因爲方纔上神說的那些原因?”錦嵐清澈的雙眼中落滿憂傷,一如當年的人,“千年前,也曾有個叫錦嵐的少年,被芷清上神所救,是麼?”
芷清一怔,一瞬而逝卻被錦嵐捕捉至心上。
“你不是他。”芷清說,向來平淡的語氣裡此時卻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怒氣。
錦嵐淡淡笑着,仿若與世無爭的青蓮,箇中憂愁卻是無人懂。
“我知道。”錦嵐低頭,“我是不是,長得很像他?”
芷清輕輕蹙眉,“是不是又如何?”芷清收拾了東西,無意多留,“明日我再來,三日後繼續去無往川修煉。”
錦嵐莞爾,脣邊盡是苦澀,“多謝芷清上神。”
芷清走得略顯急促,錦嵐默默的看着她遠去的身影,心中空缺的一塊惹得生疼。
第二日,芷清再來時便見到了躺在牀上尚未起來的錦嵐。她走到錦嵐身邊,輕輕蹙眉。錦嵐向來早起,現在還躺着不說,竟是連自己進來了都未發覺。
“錦嵐。”芷清喚得很輕。而錦嵐僅是微微動了下,依舊沒有反應。
“錦嵐。”芷清伸手搭上錦嵐削瘦的肩頭,少年的發柔柔的落在她手邊。芷清一驚,退了一步,“怎麼會...”
“錦嵐,快醒來!”芷清輕動作的將錦嵐翻過身來,拉開他的上衣,便見得那原本好的差不多的傷口竟有裂開,鮮血甚至滲透了他的白衣。
錦嵐的臉上蒼白,閉着眼的他長睫輕輕顫抖,似是疼痛的厲害。芷清只得將他輕放在牀上,渡了許多靈力去,等到傷口不在滲血才鬆了口氣。
此時錦嵐幽幽轉醒,見到芷清正坐在牀邊給自己渡靈力。他莞爾,聲音輕的猶如春風,“芷清上神。”
芷清見錦嵐醒來,目光不禁柔和了許多,靈力不再渡入,手上卻依舊緊握着他。
“總算是醒了,”芷清看着錦嵐道,“你的傷口,究竟是怎麼回事?”
錦嵐垂下眼眸,咬着脣微微側過頭去不言語。
芷清見錦嵐不願道出事情,細細查看了他的傷口,眸色一冷。
“是千墨?”芷清看着錦嵐,“爲何不說出來?”
“是錦嵐沒用,敵不過他。”
芷清輕嘆了一聲,“他比你多修煉了好幾萬年,怎可能敵得過?”說着,芷清又爲錦嵐上了藥,動作越發輕柔。
“原本今日便能好起來,看來又要養上一段時間了。”
錦嵐垂着眉,很是虛弱又乖巧的模樣。
“此事既是千墨所謂,我定會罰他的。”芷清如是說,而後轉身走了出去。
“沒想到,看你這麼人畜無害的模樣,耍起小陰招來倒是挺行的嘛。”芷清將將走開,洛軒就跳了進來。
錦嵐冷冷的看着來人,雖不似千墨那般煩人,但這小天帝也讓他感到些許不安。
“別這麼看着我嘛,”洛軒擺了擺手,討好的笑笑,“放心啦,我不會告密的。”洛軒說着,走到了錦嵐身邊,盯着他的傷口看了會兒,“不過...千墨將你傷了也差不多夠理由讓芷清捻走他了,你又何必將自己弄得這般慘重呢。”
錦嵐淡淡垂眸,他只是想要多留得芷清一時罷了,若是能讓芷清這般待他,便是傷得再重又有什麼要緊。
“你這份深情委實令人感動啊!”洛軒仰頭感嘆,忽又眯眼看向外邊,“怎地這時候跑來了?”言罷就沒了人影。
“錦嵐!”
天帝剛走,虛晴就跑了過來。
錦嵐看着虛晴,點點頭,“虛晴仙守。”
虛晴一愣,想起來了千年前的那個錦嵐,心下一陣感慨。
“你又受傷了!?”虛晴幾乎是跳到了錦嵐面前,見着他的傷口後驚得好一會兒沒說話,復又怒道:“這千墨也太過分了!怎能這麼傷你!”虛晴氣得直拍桌子,又收斂了,湊近錦嵐,“你...你可還好?這傷口又裂開了,定是很疼吧。”
錦嵐淡淡一笑,“已經不疼了。”
虛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是,芷清給你渡了那麼多靈力,怎麼着也得好上五成。”說着,虛晴又嘆了一聲,“說來,你可是第二個讓她如此耗費精力的人啊。”
錦嵐聽得一愣,擡眸看着虛晴問道:“第一個,是錦嵐麼?”
這次虛晴愣了愣,“你...你知道他?”
“是他麼?”錦嵐只是盯着虛晴問。
虛晴嘆了一聲,“嗯,不過他已經死了。”
錦嵐垂眸,“芷清上神,待他一定很好。”
“畢竟他身份特別,所以芷清自是要與他人不同些。”
“他是魔神。”
“嗯,”虛晴又憶起當年種種,不得不爲錦嵐惋惜幽怨,“說來也是一段孽緣,當初我還以爲芷清也是有情的呢,我還特意去魔界找了他...沒想到啊...”虛晴又是一嘆,“真真是相見不如懷念。”
錦嵐抿脣不語,心中失落之感更添一層。
“不過你也不必太過在意,想必芷清若真是有情便也不會那麼狠心了。”
“那爲何芷清上神要帶我來這?”
“約莫也是心中有些愧疚吧,畢竟...當初的錦嵐連躲避都沒有就被她打散了魂魄。就算是無情,也不會沒有感覺的。”
“是麼...”錦嵐低頭,掩不住心中的黯然。
“不過,你和當年的錦嵐也不是那般相似,僅是五分罷了。不必將他的事兒太過放在心上。”
“嗯,多謝虛晴上神。”
“唉...”虛晴看着錦嵐,雖然剛纔那麼說了,但越看越覺得錦嵐和當年的人簡直一模一樣。
“不說了不說了,”虛晴擺手,“我先去了,千墨這會兒怕是已經被趕去鳳凰柃了。”
這日後千墨再也沒出現過,卻並非是被趕去鳳凰柃,只是被芷清罰着面壁思過。在虛妄之境的思過崖,那無人的山谷裡呆着。
又是半月過去,錦嵐身上的傷總算痊癒。而最是令人震驚的消息卻從天宮傳來。
“賜婚芷清和錦嵐!?”
大殿上,虛晴瞪大了眼看着通報的仙官。
“這天帝怎麼回事!?”虛晴腦子裡一片混亂,“他不是連錦嵐的面都沒見過嗎!?”
仙官看着虛晴這般反應,既是無奈又是詫異。抹了抹額上的汗,“下官也不知爲何,但這確實是天帝下的旨,賜的婚,決定錯不了。”
虛晴愣了愣,轉頭看向芷清。
芷清眉間輕蹙,走到仙官面前道:“有勞仙友回去告知天帝,芷清無法接下這道旨意。”
仙官又是一陣冷汗,這芷清說的雖是淡然,但那眼神簡直冷得讓他渾身發顫。
“這...芷清上神,天帝的旨意可是不能違抗的。”
虛晴也跟着參合過來,拿了聖旨就道:“仙官說的沒錯,天帝的旨意不能違抗。何況,芷清你到了這年紀了。當初和爻言的婚事你想都不想就應了,這不過換了個人,又有什麼關係。”
芷清看着虛晴,眸光冷冽的讓虛晴也是一陣惶恐。
“我...我也是爲你着想。”說着又弱弱的將那聖旨給了芷清,“不過,做決定的當然還是你自己。”
芷清將那聖旨交還到仙官手中,“這旨,芷清定然不會接下,仙官請回吧。”
“這...”仙官看了看手中的聖旨,又向虛晴透出求救的眼神,無奈虛晴也只是聳肩輕嘆,於是仙官只得頜首,“那...下官這便回去稟報天帝。”
說罷仙官轉身匆匆離開。
虛晴狠狠嘆了一聲,“我說芷清,千年前你都不在乎,這過了千年了,你怎地反而要抗旨拒婚了呢!?”
芷清面色微冷,“唯獨錦嵐不可以。”
“什麼!?”虛晴一愣,“怎會唯獨他不可以!?難不成是因爲他修爲不及你會耽誤你的修煉!?”
芷清搖搖頭,“自然不是。”
“那又是爲何!?”虛晴記得跺腳,“他又不是千年前的那個魔神錦嵐,你分明待他也是與衆不同的,爲何帶他回來了,對他那般好,偏偏又要如此狠心斷了他對你的一片苦心!?”虛晴說着,不自覺又聯繫上千年前的事來,大吼大叫,“千年前你便是如此,害得當年那個錦嵐成了魔神不說,還親手打散了他的魂魄,讓他不得超生。如今倒好,你找了個和他機會一模一樣的人回來,救他性命,教他法術,如今又要重蹈覆轍,讓這個錦嵐也爲情所傷!都說你是無情,既是無情,那總歸要有些理智吧!既是見過一次結局了,爲何又要繼續第二次呢!?”虛晴第一次衝着芷清這般吼,半是因爲芷清的無情,更多的卻是因爲心疼錦嵐。
“唯獨他,不可以。”芷清看了虛晴一眼,轉身回了自己的寢殿。
虛晴氣得紅了雙眼,卻也知道無法改變芷清的決定,便也只得盯着她的背影。等到再見不到了,虛晴才轉身走出去。走了幾步,又停住了。
“錦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