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只得跟了過去。
一進屋,見裡面坐着三個警察,心裡就砰砰打起了鑼鼓,按照年輕警察的指點,沒頭沒腦地坐到了水泥臺子下面的座位上,眼神慌怯地打量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上了歲數的警察。
警察並不急着說話,先是緊緊盯着杏花打量了一陣子,目光很銳利,甚至可以說是很刻毒。
直到把杏花盯得心跳臉燒,連喘氣都不順暢了,這纔開口問道:“說,你叫啥名字?”
“杏花。”
“問你的真實名字呢?”
“哦,叫……叫……王旺鳳呢。”杏花回答得有些支吾,像是把自己的真實名字都忘了似的。
正在一旁記錄着的年輕警察停下筆問道:“名字怎麼起得這麼彆扭,是哪三個字?你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我。”
等杏花小心地逐一解釋了,那個上點歲數的警察又開口了,他問:“你知道爲什麼找你來嗎?”
杏花搖搖頭。
“找你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十八號那天晚上的事兒,就是那個叫棗妮的女人家發生的案子,你好好想一想,要如實交代,如果耍小聰明說假話,那可不是好玩的,你知道那叫什麼嗎?”
警察停頓下來,目光刀子一般死死盯着杏花,然後接着說,“實話告訴你吧,如果膽敢做僞證,後果可是很嚴重的,你懂了嗎?”
“俺懂。”杏花乖巧地點了點頭。
“好吧,那你就開始講吧,用不着我過多的提示你,只管把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越仔細越好,不要落漏了任何細節,知道了嗎?”上點歲數的那個警察厲聲說道。
杏花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把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前前後後講述了一遍。
“就這些了?”
“嗯,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你沒隱瞞啥吧?”
“沒了……沒了……就這些。”杏花肯定道。
上點歲數的警察呆臉想了想,然後從褲兜裡摸出一盒香菸,抽出一支銜在嘴裡,點燃了,慢慢吸起來。
直到一支菸吸完,才扔點菸蒂,長長噓一口氣,突然問一句:“要不要我們給你提個醒?”
杏花一臉茫然。
“看上去你是個聰明人,還是你自己交代吧,這樣對你有利。”
“我知道的也就那些了,都已經說過了,真的沒有隱瞞啥,真的。”杏花一本正經。
“好吧,那我告訴你吧,事實證明,那個入室作惡的人是李二麻子,他不是你本家叔公嗎?難倒你就沒看出一點破綻來?”
杏花脊背禁不住嗖的一緊,她想不到連警察都一口咬定了那個人是李二麻子,這是咋回事呢?
難倒真的是他?
難倒只是自己當時太慌亂了,沒有看清不成?
可仔細一想,覺得又不太可能,李二麻子一個年老體衰的人了,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能耐呢?
看那個人的來去行蹤,不說武藝有多高強,至少也是年輕力壯,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氣力呢?
怎麼會有那麼利索的手腳呢?
……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記起來了?”
杏花輕輕擺了擺頭,說:“那晚實在太黑,我的確是沒有看清那個人的相貌,可我覺得不像是李二麻子,他哪有那個能耐呀,病得又那麼
重,一個都快入土的人了。”
“既然你沒看清,怎麼就斷定他不是李二麻子呢?他平日裡看上去病怏怏的,也許都是僞裝的呢。”
“這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前一陣子病了,連炕都下不來了,哪還顧得上做壞事啊?”
“你怎麼就那麼肯定呢?哦,對了,你不是還從那個人身手扯下一塊布綹子嗎?放哪兒了?”警察逼視着杏花問道。
他們竟然連這事都知道?
杏花一愣神,緊蹙起了眉心,反問道:“你們從哪兒打聽來的呀?胡說八道的話你們也相信?”
“這個不是你該過問的事兒,儘管回答我的問題就行。”
“可那是沒影的事啊,你讓我說啥呢?”
“你可知道這事情的嚴肅性,也該懂得我們的政策,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問題吧,如果繼續執迷不悟,遮遮掩掩,那性質可就完全變了,就不只是在這兒說話的問題了。”
“我……”杏花突然激動起來,她昂首挺胸,衝着警察喊:“你們可也不能聽信謠言,我說的都是事實。再說了,我也沒有必要袒護那個老東西,因爲李二麻子與我們李家壓根兒就沒有血緣關係,才懶得管呢。他以前幹了那麼多豬狗不如的醜事,把我們一家人的臉面都丟盡了,恨都來不及呢,還會去幫他遮掩?不瞞你們說,有時候被他氣急了,弄死他的心都有!”
“話雖這麼說,可畢竟他是你們李家的人,俗話說‘蘿蔔不濟窩在那兒’,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你們畢竟是直系親屬,你說是不是?”上點歲數的警察聲音柔和了幾分。
“警察同志,我說的句句是實話,不信你們就去調查,如果拿出了真憑實據,證明我說的是假話,那就把我抓起來好了!”杏花有了底氣。
“你用不着跟我吼,我實話告訴你吧,是有人親眼看到了,證明從那個……那個叫啥來……”上歲數的警察偏過臉,問站在一側的年輕警察。
“叫棗妮,所長。”
“哦。”上歲數的警察正過身來,接着說:“有人親眼看到了,說從棗妮家竄出去的男人就是李二麻子,你又作何解釋?”
“就算真的是他,又不是我讓他去幹的壞事,與我有啥關係呢?警察同志,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你用不着跟我耍橫!現在滿村子的人都知道是你放走了壞人,難道他們聯合起來,衆口一詞地胡說八道。”
“嗯,是胡說八道!”
“他們爲什麼要集體作僞證?”
“故意跟我作對唄。”
警察咧嘴一笑,說:“你覺得有那個必要嗎?”
杏花毫不相讓,直着嗓門說道:“這事來得蹊蹺,肯定是有人背後搗鬼了,故意禍害我,我明明是冒着生命危險在保護好姊妹,有功沒功先不說,至少動機不壞吧?卻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拿來糟踐我,你們說還有沒有天理呢?警察同志!”
被稱作所長的那個警察再次點燃了一支菸,大口大口猛吸着,問道:“你確定那個人不是李二麻子?”
“這個我倒是不敢確定,當時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我又被嚇了個半死,只看到了一個黑影,一陣風似的就逃走了。”
“你確定一點印象都沒有?”
“沒有!”
之後,那個被稱之爲所長的警察便一改威嚴,有一搭無一搭地問
過幾句話,然後起身走了出去,站在門外嘰嘰咕咕說了些啥。
也就幾分鐘的時間,年輕警察一個人返身回來,對着杏花說:“你先回去吧,不過這幾天你不要出遠門,老老實實呆在家裡,我們會隨時找你。”說完拿過了一沓記滿了字的信紙,讓杏花在指定的地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杏花站起來,一陣頭暈目眩。
馬勒戈壁!
這算哪一門子事啊?無緣無故被兜頭澆了一盆子屎,不光身上臭了,連心裡也變得臭不可聞。
杏花走出村委大院,沒有回家,徑直去了棗妮家。
棗妮見杏花進了屋,一臉歉意,唯唯諾諾地問:“杏花,你……你沒事吧?他們是不是難爲你了?”
杏花自己倒了一杯開水,端在手上,兩眼呆滯地說:“還能有啥事?幹屎又抹不到人身上。”
“杏花,我啥也沒到外面說,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對天發誓,要是我出去胡說八道的話,就讓我爛嘴巴,就讓我不得好死!”棗妮下起了毒咒。
“切,說那些幹嘛呀?有用嗎?我要是懷疑你的話,還能進你的家門嗎?是你自己多心了。”杏花說得倒也輕鬆。
“他們直接把你放了,是不是就說明沒你啥事了?”
“滾!啥叫把我放了?”
“聽人說,很嚴重的。”
“嚴重個屁,人家讓我去,就是問問當時的情況。”
“是這樣啊。”
杏花喝一口水,說:“不過吧,也確實有人從中作梗,想借機加害我。你想呀,我當時是在捉賊,反倒被反咬一口,成了跟賊一夥的人,你說這不是冤枉死人了嗎?”
“誰說不是來。”棗妮附和道,接着問,“會是誰編造的呢?”
杏花冷冷一笑,說:“你以爲人家傻呀,那麼容易就能讓你猜得到?再說了,本來就是無影的事兒,愛麻痹滴誰誰,我才懶得去揣摩呢!”
棗妮接着說:“你沒事就好,我聽說李二麻子也被叫去了,一進村委大門,就直接被關到車庫裡面了。”
杏花不動聲色地應一聲,心裡卻像是被塞了一把草,堵得透不過氣來。
“你要是累了的話,就上炕躺一會兒吧。”
“也不是累,就是感覺渾身沒勁兒。”
“那場面太嚇人了,我都半天沒緩過神來。”
杏花喝乾了碗裡的水,招呼道:“棗妮,今晚你還是去我家住吧,村裡亂騰騰的,一個人睡不踏實。”
“那好吧,正好我上午買的刀魚,拿過去煎給小龍吃。”說完敞開菜櫥,取出裝魚的塑料袋來,跟在杏花身後出了門。
晚飯後兩個人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便同牀而臥,早早睡下了。
倒也一夜寧靜,各自睡了個安穩覺。
第二天一大早,棗妮早早起了牀,小聲問杏花:“我今天去鎮上,你要捎帶啥東西不?”
杏花閉着眼睛回一句沒啥,便又翻身睡了過去。
棗妮穿戴整齊出了門,可沒多大工夫,又一路小跑着返了回來。
一進屋就火急火燎地喊開了:“杏花……杏花……不好了……不好了……村裡又……又出事了。”
杏花一骨碌爬起來,懵懵懂懂問道:“又出啥事了?”
“是田麗……她……她被人糟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