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你呢?”陳排放傻乎乎地問一句。
“不歡迎是嗎?”小女警邁步跨進了院子。
“沒……沒……怎麼會不歡迎呢?”陳排放說着,返身拿過一個小板凳,遞了過去。
小女警坐下來,衝着站在三步之外的陳排放說:“是所長讓我來的。”
“所長?他讓你來幹什麼?”陳排放心裡敲起了小鼓。
“陳同學,你是不是又幹壞事了?”
“沒……沒……”陳排放頭搖得像撥浪鼓,說:“沒有啊,你覺得我像是個幹壞事的人嗎?”
“沒幹壞事你怕啥?”
“我……我怕了嗎?”
“可不是,臉都變色了,嘴脣也在打哆嗦。”
“這不是見到你激動嘛,我們家可從來沒有警察來過,更何況還是個女的了。”陳排放說着,目光在小女警的臉上舔了一下。
“我是個警察,可也是個人呀,實話跟你說吧,我是來向你取經學習的。”
“向我取經學習?”
小女警認真地點了點頭,說所長知道了陳排放出黑板報的事情,覺得這個做法不錯,想着在全鎮各村推廣,所以就安排她過來看一看。
陳排放說不就是編了小故事嘛,有啥好推廣的。
小女警就說:“你就別謙虛了,我看過了,寫得挺好。對了,你把草稿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好啊,拿去就是了。”陳排放爽快地答應着,轉身回了屋。
他找出了那個舊草稿本,遞給了小女警。
小女警隨手翻開着,說:“我先拿回去,讓所長過目一下,等用完了再還給你。”
“用不着還了,不就是個破本子嘛。”
“上面沒啥隱私吧?”女警擡頭望着陳排放,笑了,笑得很甜。
“一個破本子,誰把隱私寫在那上頭啊。”
小女警把本子放進了手包裡,然後站起來,說,“那就這樣吧,我該回去了。”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問陳排放:“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你不告訴我,我怎麼能知道。”
“我叫胡小妮,有時間的時候,可以去所裡找我玩。”
陳排放嘴上應着,心裡卻在嘰咕:那種地方誰稀罕去啊,看看所長那張老臉吧,活像個閻王。
當他得知胡小妮是騎自行車來村上的,就堅持要送她一程。
胡小妮也沒推辭,先去村委會推了車,然後兩個人邊走邊聊着,一起出了村子。
屁股大的小山村來了一個漂亮的女孩,還穿着一身威風凜凜的的警服,非常惹眼,引來了很多好奇豔羨的目光。
這讓陳排放很自豪,內心浮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滿足感。
出了村口不遠,胡小妮止住腳步,正色問陳排放:“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大學真的就不考了?”
陳排放嘆口氣,說:“沒坐牢就不錯了,誰還指望考大學啊。”
“你那事是有點複雜,就算是有明眼人看得清,那也說不清,眼下只能忍着了。”胡小妮咬了咬嘴脣,接着說,“其實也沒必要非去讀大學,只要有所專長,乾點實實在在的事情也不錯。”
“可我能幹什麼?”
“能幹的事情多了去了,譬如寫寫小說,再譬如做點小生意,對了……對了……你可以種桃樹啊,把荒山禿嶺全都栽
上桃樹,等春天一到,滿眼全是紅彤彤的桃花,那該有多美啊!”
陳排放笑了,說:“你倒像個浪漫的詩人。”
“做個詩人不好嗎?”
“沒啥不好,可要先填飽肚子才行。”
正說着,一輛舊桑塔納車從村子裡開了出來,鳴一聲笛,停了下來。
車窗打開,探出個胖乎乎的腦袋來,是王連成。
他沒理陳排放,而是嬉皮笑臉地朝着胡小妮喊:“美女警花,上車吧,我帶你一程。”
看上去胡小妮跟他並不陌生,笑着迴應道:“不用了王哥,我騎車就行,順便看看風景。”
“瞧你,跟我還鬧客氣,讓王所知道了,不罵我纔怪呢。”王連成邊說邊下了車,強硬地搶過胡小妮的自行車,塞進了後備箱。
胡小妮也不好再說啥,對着陳排放說:“那我坐車了,你回去吧。”
王連成坐回駕駛位,再次探出頭來,朝着陳排放喊道:“排放老弟,你也一塊去鎮上玩玩吧。”
陳排放一看那張肉嘟嘟的臉就噁心,搖搖頭,說聲我不去,眼睛卻看上了後座上的胡小妮。
王連成縮回腦袋,一腳油門朝前駛去。
這一天,有關於女警胡小妮與陳排放的故事在私下裡傳得沸沸揚揚,但衆說不一,各執一詞,最終歸納成兩個版本——
一個版本說陳排放交了桃花運,被那個女警花看上了,人家主動上門來跟他好了。
另一個版本是,陳排放在外面犯下了彌天大罪,別看他回家了,可上頭還在追查,特地派個女警來說服教育他。
吃晚飯的時候,奶奶問陳排放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陳排放就說也沒啥,之前就認識那個小警察,這回她來村上辦案子,順便過來看看他。
“就你?”奶奶兩眼兇光瞪着他。
“奶奶你怎麼不相信人呢?”陳排放低頭吃他的飯,不再理會奶奶。
奶奶反倒以爲他心虛了,就罵:“小鱉羔子,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就你這熊號的,也值得那樣的姑娘來看你?再瞧瞧人家,那模樣,那身段,還有那一身好看的警服,你配嗎?”
“奶奶,你說啥呢?我說人家只是順道過來看看,又沒別的意思。”
奶奶往前探了探身子,小聲問孫子:“跟奶奶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外頭闖下大禍了?要是真那樣的話,咱就溜吧,該躲就躲,該藏就藏,可不能等着人家來抓你啊!”
“奶奶!”陳排放扔掉了手中的半塊饅頭,氣惱地說,“你別聽那些臭娘們嚼舌頭好不好?真要是那樣的話,我還能坐家裡吃飯嗎?”
“人家是沒調查明白,所以纔打發那個女警察來打探你,那你說,她都跟你說些啥了?”
“啥也沒說!”陳排放氣呼呼站了起來。
剛剛進了自己屋,就聽到外面有人喊:“奶奶……奶奶……陳排放他在家嗎?”
不等奶奶應聲,陳排放擡腳朝門外走去。
奶奶一把扯住了他,“別出去!”
“你幹嘛呀奶奶?”陳排放掙脫着。
奶奶壓低聲音說:“是不是那個女警察又來了?這次一準是要抓你了,千萬別出去……別出去。”
“奶奶呀,你想哪兒去了?”
外面的女人又喊了一聲:“陳排放,你在家嗎?”
“別
吱聲,你先進屋呆着,我出去看看。”奶奶說着,雙手用勁推着陳排放,一直推到了裡屋。
外面的女人好像等不及了,直接來到了屋門口,衝着燈光昏暗的裡屋喊了聲奶奶。
陳排放這才聽得出是樑鳳霞,繞開奶奶走了出來,邊走邊說:“是你呀樑鳳霞,實在對不起,我戴耳機了,沒聽出是你。”
見俊俏的女孩主動找上門來,奶奶喜上眉梢,附和說:“我這老眼昏花的,耳朵也不中用了,沒聽着,一點都沒聽着,快進屋,快進屋吧。”
女孩站在門口沒動,說:“奶奶我就不進去了,就是找……找陳排放說幾句話。”
“有話進屋說呀,站在外面像啥?多生分呀,進屋,進屋吧。”奶奶說着,擡腳走了出去。
陳排放知道奶奶故意給自己創造機會,可又不好多做解釋,就由着她去了,對着外面招了招手,說:“別站外面了,有話進屋說吧。”
樑鳳霞進了屋,昏黃的燈光下,神情黯淡,看上去很不開心。
陳排放讓了坐,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問她:“李彩霞,你怎麼了這是?是不是又丟羊了?”
樑鳳霞繃着嘴脣想了想,問:“聽說今天有警察來找你了?”
陳排放說是啊。
“是不是因爲我丟羊的事兒?”
陳排放說:“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
“到底是?還是不是?”樑鳳霞聲音高了八度。
陳排放就說:“你放心好了,那材料上面又沒寫你的真實姓名,丟不了你的人。再說了,就算說真的丟了羊,也沒啥好丟人的,你說是不是?”
“那可不是,誰家遭了賊能高興起來呀?”樑鳳霞盯着陳排放看了一會兒,接着說,“陳排放,你實話告訴我,今天警察來,是不是調查昨天那個偷羊賊的事?”
“我看你真是想歪了,好了,有啥話,你就直截了當說吧。”
樑鳳霞朝着黑黢黢的門外望了望,壓低聲音說:“我懷疑昨天那個偷羊的,不是個一般的賊。”
“那是個啥?”
“是個老手。”
“老手?老到何種程度?”
“我也說不好,反正不是個一般的賊。”樑鳳霞斷然道。
“你的意思是?”
樑鳳霞說:“我們家的羊被惦記上了,思來想去,我覺得一定還是那個人乾的。”
“你的意思是,他又跟到你家裡偷羊了?”
樑鳳霞點點頭。
“這怎麼可能呢?昨天被摔成那樣,他還敢再來偷羊?再說了,他怎麼會知道你家住哪兒呢?”
“可不是嘛,四鄰五舍的都沒丟,唯獨我們家的丟了,這還不說明問題嗎?一定是他白天沒得逞,心不甘,所以就跟來了。”
“切,你是想多了,他怎麼會找到你家?”
“所以說他厲害嘛。”
“對了,樑鳳霞,你家這次丟了幾隻羊?”
“三隻。”樑鳳霞伸出三根手指比劃了一下,突然流起了眼淚。
陳排放被嚇着了,說:“樑鳳霞你別哭,有話說話,讓別人看見,還以爲我把你給怎麼了呢。”
樑鳳霞低泣了一會兒,然後低沉地說:“不只是丟了羊,連我娘……我娘也……也被壞人……”
“你娘她……她怎麼了?”陳排放警覺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