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點點頭,說:“應該是吧,要不然的話,這種時候,她是不會去你們家的。”
大柱子娘樂得合不攏嘴,嘖嘖道:“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杏花問:“你沒好好安慰安慰人家?”
“我慌里慌張的,都把那茬給忘了。”
“哦。”杏花應一聲,然後問她:“她知道大柱子在家了?”
“知道啊,都已經見面了,跟我招呼了一聲,就去了大柱子屋。”
“哦,是這樣啊。”杏花隨拍一拍大柱子孃的肩頭,說:“好,這下就保準沒問題了……沒問題了……”
“啥沒問題了?”
“你兒子跟樑鳳霞的事啊。”
“我看夠嗆,兩個人一點兒都不般配,人家閨女長得那麼水靈,咋會看不上咱呢?更何況支書他兒還在裡頭插一槓子呢。”
“人都鑽屋裡去了,還有啥不般配的,就等着辦喜事吧。”
“誰知道呢,那孩子也夠可憐的,要是真能嫁過來,倒也好,有個像模像樣的家,只是……只是……”
杏花明白她心裡的意思,就說:“這樣吧,如果他倆真有那個情分,這紅娘我就做定了,等黃梁鳳霞心裡靜下來後,我找她說合說合去,你看中不?”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就指望你了……”大柱子娘興奮起來,抑制不住地笑出來了聲。
杏花說:“這麼晚了,我就不讓你進屋了,你早些回去吧。”
大柱子娘會意,再次躬腰塌背地客套道:“杏花,讓你費心了……費心了……大柱子這事兒,前前後後多虧你了……多虧你了……”
杏花戳了戳她,意思是要她小聲點兒,然後低聲問她:“沒囑咐一下樑鳳霞,別讓她說出去?”
“說出去啥?”
“大柱子在家的事啊。”
“誰知道呢,他們在屋裡說了些啥,我也不知道,直看到那閨女出來的時候,又是擦眼睛,又是抹眼淚的。”
杏花沉吟一會兒,說:“但願她別說出去,萬一露了風聲,會被別人抓住尾巴的。”
“那我回去囑咐囑咐大柱子,讓他用手機跟那閨女說一聲,讓她千萬別走漏了風聲。”
“那好,你趕緊回去吧。”
大柱子娘說聲:“好吧,那我走了。”
杏花客套一句路上走慢點,注意安全,便折身回了屋。
推開門,一腳踏進屋裡,竟然看到棗妮手中舉着手機,兩眼呆直,滿臉淚水漣漣。
杏花不僅問道:“棗妮,你咋了這是?”
這一問,棗妮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又咋了這是?剛纔還好好的呢,說變就變,到底爲啥呀?”杏花說着走過去,伸手攬過棗妮的肩膀。
棗妮哭過一陣,哽咽着說:“杏花,還真讓你給……給說着了……”
杏花蹙起眉,問道:“讓我說着啥了?”
“方慶餘他……他被……被警察抓……抓走了。”棗妮說着,又嗚嗚哭了起來。
“看看……看看……終歸還是出事了吧,明擺着的理兒,偏偏就是看不明白,這不明擺着是外火坑裡跳嘛。”說到這兒,杏花突然覺得這也不是個埋怨的時候,就改口說,“既然已經這樣了,先不要着急,等弄明白之後,再想想法子,找找路子。”
棗妮擦一把眼淚,哭着說:“還弄啥明白,就是因爲按防盜窗那事被抓的,人已經被拘留了,聽說
……聽說還要罰款呢。”
“罰多少?”
“還不知道呢。”
“方慶餘給你打電話了?”
“打個屁呀,都已經坐班房了,手機能開嗎?”
“那是誰告訴你的?”
棗妮唯唯諾諾地說:“是……是……吳培全。”
“他咋知道?”
“你忘了呀,那個按防盜窗的是他親戚。”
杏花想了想,安慰棗妮說:“那就沒事了,既然是他們僱傭的人,錢就該由他們出。”
“可他們能……能出嗎?”
杏花氣沖沖地說:“他敢不出,不出你就去找他,就直接跟他攤牌,他要是不管,就把他老底給揭出來。”
棗妮搖搖頭,說:“我可不敢。”
“爲啥不敢?”
“他是村支書,是村幹部,得罪了他,以後咋在村裡住下去?”
“就你膽小,就算他是支書,能把你咋樣?他敢搶你們家的地?還是敢拆你們家的屋?麻痹滴,能耐他了!實話告訴你,就他那個熊樣的,怕也沒幾天蹦躂頭了。趕明兒,你就去找他,賴着他,讓他把錢給拿上,把人要領回來,不然你就直接跟他鬧翻!”
棗妮聽了,呆着臉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說:“他那個人讓他往外掏錢,怕是比割他的肉都難。”
“那也不行,就咬緊了他,不鬆口。”杏花口氣堅決地說。
棗妮嘆一口,不再說話,呆呆地瞅着窗口,直愣神。
杏花擺好枕頭,說:“睡吧,沒啥大不了的,別亂想了。”
棗妮躺下來,黯然說道:“咋就這麼倒黴呢?壞事連連找上門來,到底是得罪了哪一路神仙呢?”
杏花躺到了她身邊,說:“啥得罪神仙不得罪神仙的,過日子磕磕碰碰的還不正常嘛,別多想了,安心睡覺,等明天你就直接去找吳培全,按我說的辦,準錯不了。”
“你說他會不會被判刑呢?”棗妮擔心地問。
杏花假裝明白地說:“他又不是主謀,只是個打下手的小嘍囉,充其量是個從犯,沒啥大不了的,估計着繳點罰款就出來了。”
“這乾點活兒就被公安抓了起來,傳出去多難聽呢,丟死人了,以後孩子大了咋找媳婦呢。”
“這有啥丟人的?他是被人家利用了,沒事的。”
棗妮嘆一口氣,小聲嘰咕道:“都怪我們倆財迷心竅,要是早些問問你就好了,現在說啥都晚了。”
杏花勸慰道:“你現在後悔有啥用?世界上又沒有賣後悔藥的,人不就是這樣嘛,一天三混沌,說不定那一霎就懵了頭腦。這一回就算是花錢買教訓了,以後多長點記性,撿便宜的事情要三思而行,別愣頭愣腦地就往前衝。”
“嗯,知道了,再也不敢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稀,最後雙雙閉眼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大一會兒,一陣雷聲把杏花驚醒了。
她爬起來,驚秫地望着玻璃上一陣陣刺眼的閃光,趁着雷聲的間隙,晃醒了棗妮,問她:“家裡的門窗都關好了嗎?”
棗妮側過臉,愣怔地問杏花:“又咋了……又咋了……是不是又出啥怪事了?”
杏花一隻手撫摸在她蓬亂的頭髮上,說:“你是被嚇破膽了,盡瞎想,不就是一場雷雨嘛,還能出啥事兒。”
棗妮往杏花身邊縮了縮身子,慌怯地說:“這可不是
瞎想,這一陣子,哪一回下雷雨不出事呢?都一連出了好幾條人命了。”
杏花隨手拍着她,就像呵護着一個弱小的孩子,說:“那也只是個巧合罷了,下雷雨是正常的自然現象,沒你想的那麼可怕。你聽一聽,今夜的這雷聲很遠,都遠到天邊了,不會有事的。”
“那你晃醒我幹嘛呀?嚇我一跳。”棗妮埋怨道。
杏花說:“我不是擔心你家裡的門窗關緊了沒有嘛,萬一進了水,可就麻煩了。”
棗妮想都沒想,直接說:“臨出門的時候都關好了,沒事的。”
“哦,那就好,睡吧。”
“這聽到雷聲可又睡不着了。”棗妮說。
“沒事的,你聽,雷聲越來越遠了。”
棗妮側耳傾聽,果然雷聲就小了起來,變成了磨盤滾動的轟隆聲,朝着越來越遠的方向滾去了。
兩個女人不再說話,默默地聽着窗外雨聲大作,嘩啦啦響個不停。並且聽上去越來越急,越來越狂,像是整個天空都成了一個裝滿了水的大盆,直接口朝下翻了過來,那氣勢無法比擬,令人窒息……
無法入睡的杏花隱隱感覺到,那急驟的暴雨就像直接灌進了自己的心田裡,澆得她透不過氣,禁不住躁亂地胡思亂想起來:這雨咋就下得這麼兇?這麼猛?這麼邪道呢?聲音聽上去一點兒都不對勁,難倒老天爺又發脾氣了?就像王仙姑說的那樣,杏山峪要出大事了……
雨一直在下,夜裡聽上去似乎是越下越大,嘩嘩譁……鋪天蓋地,掩蓋了其他所有聲息。
杏花幾乎一夜沒閤眼,天一亮,她就從牀上爬了起來,邊穿衣服彆扭頭一看,見棗妮的眼直直瞪着,就問她:“棗妮你早醒了呀?”
棗妮揉了揉乾澀的眼睛,說:“我本來就沒睡。”
“一直沒閤眼?”
“嗯。”
“沒睡咋沒動靜?”
“不是怕驚動着你嘛,再說了,你聽聽這雨聲,是不是天上破了洞呢?”
杏花已經穿好衣服站在牀前,說:“可別說,那聽過這麼急的雨聲,不是破了洞,也是開了縫。”
棗妮爬了起來,問杏花:“你上午幹嘛?”
杏花盯着她,問:“咋?”
“你陪我去找吳培全吧,好不好?”
“你自己去就是,我去礙手礙腳的,再說了,之前那些事他都鬼鬼祟祟的怕人,當着我的面,哪還有法說了?”
“都出事了,他還怕個屁呀,明着講就是了。”
“那可不一樣,還是順着他好,別戧了他的毛,他要是破罐子破摔了,那方慶餘就跟着倒黴了。”
棗妮琢磨了一陣子,說:“理是這麼個理,可這樣的雨天,我哪還敢一個人走路呢?”
“又不打雷了,你怕啥?”
“我都被嚇破膽了,一上路就心慌,再說了,這天氣邪道着呢,說不定那一會就又霹雷了,不算不把我劈死,也得把我嚇死。”
“有啥要緊的呀,突然就別得膽氣那麼小了。”
“沒讓你遭一回試試,可嚇死個人了。”
“先弄點飯吃了再說吧,天不可能老下吧。”
“肚子裡火燒火燎的,那還有心思吃飯啊?”
“燒啥火呀,還不是自作自受?別弄出那個熊樣子了,起來洗洗臉,該幹嘛幹嘛去。告訴你棗妮,聽了梁木匠家的事兒,你知道我最服的人是誰?”
“誰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