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 醒了,陪他
周沉突然收到了一張很奇怪的結婚喜帖,上面沒有寫舉辦婚禮的新人是誰,只寫了婚禮的地點和時間。
周沉應邀出席婚禮,婚禮地點居然是維也納市中心的聖斯特凡大教堂,他以證婚人的名義主持儀式。
燈光和音樂同時響起來。周沉站在十字架前面,底下坐着黑壓壓的人羣,隨後";吱呀";一聲,教堂的門被推開,金色的陽光穿透而來,身披輕紗的倩影從白光一片的盡頭處緩緩向他走來
。
周沉眯着眼睛想看清楚一些。可光線實在太刺眼了,他根本看不清新娘的臉,只能依稀辨出被陽光鍍了金色的頭紗和裙襬。
直到那道倩影穿過出席的賓客,一步步走到周沉面前,他才緩過神來,卻是更爲巨大的震驚。
";怎麼是你?";
";怎麼不是我?";身穿白紗的女孩對他輕輕笑,有雙純然的眼睛。
";快把她的手給我。";周沉身旁響起陌生的男音,他轉身看,一道模糊高大的影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旁,五官看不清,但可以辨出他身上穿着隆重的新郎禮服。
";快把她的手給我!";新郎又催了一句。
周沉站在那裡瞬間就沒了方向,彷彿心裡一塊肉被生生挖去了。疼得無法自抑,可是新娘還在對他輕輕笑。
";爸爸...";周沉聽到一聲稚嫩的孩童喊聲,自己的小腿被人抱住了,他低頭才發現腳邊站了個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與自己有着相似的眉眼。
";爸爸...";小女孩又喊了周沉一聲。
新郎卻走過去將她抱了起來,略帶生氣:";不許亂叫。他只是你的叔叔。";
披着白紗的新娘將小女孩抱了過去,輕輕依靠在新郎懷裡,卻轉過去面對周沉,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說:";今天我結婚。";
";不!";
";爲什麼不?";
";你不能!";
";不能什麼?";
";不能帶着我的女兒嫁給別人!";
";可是周沉,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周沉,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周沉疼得連呼吸都彷彿停滯了,周圍空氣稀薄起來
。
撲哧撲哧——鼻息用力呼氣,眼前白濛濛一片,恍惚一下子他便醒了,睜開眼才發覺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手指一抖,摸到牀沿上有毛茸茸的東西,費勁側過臉去。這才發現牀邊上趴着一個人。
何歡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雙臂交疊墊在臉下給自己當枕頭,臉剛好對着周沉,日光燈在她身上灑下一圈柔和的光影,睫毛彎彎,嘴脣緊抿,可不知是這麼睡得不舒服還是其他原因,她的眉頭皺到了一起。
周沉又想起剛纔那個奇怪的夢,忍不住伸手去摸她剪得毛茸茸的頭頂。莊狂役才。
觸感柔和,髮絲纏繞在他指尖,剛纔在夢裡丟掉的呼吸一下子彷彿又回來了。
真慶幸啊。慶幸剛纔只是一個夢,現在還能如此真實地觸碰到她。
周沉忍不住又笑了出來,眼眶卻漸漸紅了。( 好看的小說
何歡感覺有隻討厭的手一直在撥弄她的頭髮,不情不願地醒了,睜開眼就見到周沉正盯着自己看,頹廢的眼裡通紅。
她嚇了一條。
";你...醒了?";何歡條件反射地直起身子,周沉一直搭在牀沿撥弄她頭髮的手就空了。
他有些不願意,手指捻了幾下,縮回來。
";嗯。";
";醒了很久?";
";剛醒。";
";哦。";
然後何歡就沒聲了,卻見周沉一直盯着她看,好像她長得很奇怪似的
。
";你看什麼?";
";你的頭髮!";
";我頭髮怎麼了?";何歡立即用手指隨便在發間捋了捋,儘量將不順的頭髮捋直,可是捋直了也只齊到耳垂下面一點,將她巴掌大的臉襯得更加嬌小了,卻平添了一點叛逆之氣。
";爲什麼好好的頭髮要剪成這樣?";周沉真是嫌棄死她這短髮的模樣了,心裡挺生氣的,";你要真恨我,沒必要拿頭髮出氣!";
";那你真是擡舉自己了。";何歡勾着嘴角笑,";我是恨你,但沒傻到用自己身上的東西來發泄!真要出氣也得剪你身上的東西啊!";
這是何歡無敵強大的邏輯,周沉領教慣了,也只能笑。
";那爲什麼要去把那麼長的頭髮剪掉!";
";你沒聽過頭髮會耗人精氣嗎?以前懷孕的女人都要去把頭髮剪短的,不然頭髮會跟肚子裡的寶寶搶營養。";
";......";周沉再度無語,這丫頭腦子裡怎麼會有這麼奇葩的想法,但她剪都剪了,也不能再接回去。
";這說法沒有科學根據,以後不許再剪了,慢慢留起來。";
周沉還是喜歡她長髮披肩的樣子,柔柔順順的,看着就討人歡喜,現在這模樣雖然也挺清爽漂亮,可總覺得短髮的何歡不乖了。
何歡卻將眼睛一瞪:";憑什麼你讓我留就留啊,周先生,別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你沒有權利再命令我做任何事!";
";你確定?";
";當然,我已經在協議上簽字了!";
";可是根據中國婚姻法的規定,夫妻雙方若協議離婚,必須到婚姻登記處申請離婚登記,婚姻登記機關經過形式審查和實質審查,確認雙方自願並對子女和財產問題予以適當處理,最後發放離婚證之後纔算正式解除了夫妻關係
。";
周沉熟練地說了一段法律定義,生僻拗口。
何歡聽得心裡發愣,問:";你這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之間只是簽了協議,並未去婚姻登記所登記,所以從法律層面上講我們之間依舊存在夫妻關係!";
周沉講得理所當然,何歡看着他幽深的眼睛,所有惱怒一下子就衝到了頭頂。
";你還可以再無恥一點嗎?當初是你逼着我簽字,現在卻又說我們之間的協議沒有法律意義,憑什麼,憑什麼都由你說了算!";
真是越說越憤怒,何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真是白在這裡守了你一晚上,你這種人就不該同情,不該給你好臉色看!";何歡說着就拉開椅子要走,周沉知道她是急了,強撐着坐起來去拉她的手,卻被何歡甩開。
";你好自爲之吧!";
轉身走了一步,周沉從牀上探出身來,無奈一條腿剛動完手術,疼得厲害,這麼一使力便扯到了刀口處。
";何歡...";他忍痛死死拽住她的手臂,聲音幾乎是抖着的,沙啞不穩。
何歡卻強行掰開他的手,扶住小腹整個人往前傾,失去重心的周沉便從牀沿上掛了半個身子下來。
";嘶——";撕裂般的疼痛遍佈全身,幾乎是蜷縮着趴在牀沿上。
何歡聽到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用力過猛。
他纔剛動完手術,麻藥應該過了,傷口本來就疼,現在被一扯就更加錐心刺骨了。
所以說周沉就是抓住了何歡";容易心軟";這個毛病。
";有沒有怎麼樣?";她不確定地問,聲音依舊冷硬。
周沉揪着牀單搖頭,不啃聲,但表情卻是極其痛苦,額頭起了薄薄一層汗,這麼縮了大約半分鐘,何歡見他依舊沒反應,真的急起來了
。
";要不要叫醫生?";
";不需要...";周沉的聲音沙啞虛弱,彷彿正在經歷一場巨大的疼痛。
何歡一聽心就徹底慌了。
";周沉,傷口是不是碰到了?骨頭要不要緊?我還是去給你叫醫生吧。";說完就要走,周沉一手揪住牀單一手揪住她的腕。
";真的不需要看醫生,況且我現在這毛病,醫生也看不好。";
何歡這才聽出來他話裡的意思,牙都要被他酸得倒掉了。
你大概無法想象啊,一向正兒八經的男人要是偶爾飆出一句肉麻又頹廢的情話,簡直是要你的命。
何歡那會兒就覺得心口突突地跳,然後滿身滿地的掉雞皮疙瘩。
";有本事再不要臉一點?";
何歡試圖再度甩開周沉的手,可週沉就是死死揪住不放。
那個夢裡的場景他已經領教過了,即使是夢他到現在還能夠感覺到心裡的疼,心有餘悸的感覺,讓他一下子醒悟過來,他之前根本就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他以爲離開何歡,自己傷心一段日子就能緩過勁來,可事實證明他根本辦不到。
他也以爲一向是何歡依賴自己,卻不知自己依賴她的程度更甚。
這個看似柔靜的女孩子,早就以她獨有的方式悄悄刻入他生命的脈絡裡,所以如果他最終要失去這個丫頭,還要臉做什麼!
";不要了,面子,自尊,理智和顧慮,這些統統都不要了,要你和孩子就好!";周沉拽住何歡的手,將";恬不知恥";的功力發揮到了極致。
何歡簡直沒法兒跟他呆下去了。
正要說話,周沉一臂又把何歡圈到了牀前,因爲她站着的緣故,所以隆起的小腹剛好貼到周沉眼前
。
那麼美妙的弧度啊,他騰出另一隻手覆上去。
何歡嚇得直往後縮,周沉卻不允許,將圈在她腰上的手臂纏得更緊。
";告訴我,多久了?";他在問何歡,眼睛卻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溼熱的手掌在上面輕輕擦過,他手心的掌溫彷彿可以穿透布料直達她的子宮。
那是一種神奇又神聖的力量,何歡整個人都僵住了,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她依稀感覺到肚子裡的脈搏在周沉掌心裡跳了跳。
離開他這三個月的時間裡,何歡帶着肚子裡的血肉捱過每一個絕望又痛苦的日夜,血肉一天天長大,她對周沉的愛也一點點冷卻凝固,可是這一刻彷彿一切又融化了。
他掌心似乎帶着一團火......
何歡真是恨自己,沒出息!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就原諒!
周沉在何歡的肚子上摸得越發貪婪,真是不可思議,這個隆起的地方正孕育着一條小生命,那是他和這丫頭的結晶。
";能不能...?";他伸手又把何歡往自己牀邊攬近一些,手掌從她t恤的下端探進去,遊離到她隆起的子宮上。
掌溫貼着何歡的皮膚,觸感變得更加真實,敏感又震撼。
";唔——";何歡輕吟,眼淚就在那一刻掉了下來。
怪她沒有控制好,居然這麼沒出息地哭了,還是當着這男人的面哭。
周沉慌得亂了陣腳,趕緊縮回了手,將何歡拉到牀前的椅子上,想要給她擦眼淚,無奈手又夠不着。
真是窩囊透了!
";好了我錯了,我跟你好好道個歉,你要剪我哪部分出氣都好,但別再哭了,行不行?";
這算哪門子的道歉啊,一點誠意都沒有
。
何歡聽了哭得更大聲。
周沉整個人都亂了,掙扎着從牀上坐起來,想將她往自己身前拉近一點,可何歡突然";哇-";一聲,瞬間哭倒趴在他的膝蓋上......
";你這個混蛋,騙子......你在我父親的喪禮上說過會給我一個家,會照顧我一輩子...你撒謊,你不守信用......我哪裡惹到你了,你要這麼對我?......你就欺負我年紀小,欺負我沒人幫嗎?......嗚嗚嗚......還哄我籤什麼股權轉讓書...多大方,一下子給了我那麼多錢......可是我要你的錢有什麼用?你都不要我和孩子了......周沉,你個臭流氓...你怎麼就下得了手不要我!......";
何歡趴在周沉的膝蓋上哭得肝腸寸斷。
他整個人僵直身體,剛動過手術的右腿被她壓得鑽心疼,可他捨不得動一下。
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了。
周沉也不哄,只用一隻手掌輕輕捋着何歡彷彿隨時都會抽過去的後背,任由她哭,往傷心處哭,往動情處哭,哭到後面她心裡那點委屈都發泄完了,力氣也都哭沒了,就剩下一絲兒氣還在梗着勁。
到最後何歡嘴裡沒聲兒了,趴在周沉膝蓋上,一抽一抽的,一股子小媳婦兒的委屈樣子。
因爲二次骨折又動了手術,周沉這次無論如何一週之內都沒法兒出院了,好在這次是在私立骨科醫院,條件比較好。
最窩心的是何歡來了,雖然還是挺";不待見";周沉,但她至少會來醫院陪他。
馮厲行香港出差回來了,連翹帶着他又去醫院看了周沉一次。
那會兒正好是下午吧,小兩口在醫院附近甜蜜蜜地享受了一頓法式料理,拎着打包的甜品帶去醫院,結果一推開病房門,被眼前所看到的場景嚇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