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噩夢,他救了她
那時候已經靠近上午九點。
周沉準備收魚竿回去,纏線的時候聽到不遠處的坡上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伴隨着的是噼噼啪啪的滾落聲……
趙漫是個遇事則亂的主。
早晨醒過來看到連翹那條短信。什麼三小時之後不給她打電話就報警,什麼浣葛山莊後山裡?
光這些神叨叨的字句就讓她嚇掉半條魂了,再打電話給連翹,對方卻顯示不在服務區…
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
港臺警匪片裡綁架撕票不也經常有這樣的橋段麼,深山,不在服務區。然後好歹連翹也是富家千金,身價少則上千萬,又一直獨居單身,要是歹徒來個撕票拋屍荒野也不是不可能啊!
這麼想一圈,趙漫更是六神無主,可慌亂之間她也有急智。居然想到給馮厲行打電話。
按趙漫後來的解釋是:“我都聯繫不上你,也不知道你在誰手裡,所以報警也沒用啊,報警要是對方撕票了呢,所以我得找個厲害的人物來幫你,而我當時唯一想的就是馮厲行。”
馮厲行當時在開車去公司的路上,莫名其妙接到趙漫的電話。他一開始以爲是爲了裴瀟瀟的事,本想不接,但趙漫不斷打。不停打,馮厲行沒性子了,只能接。
一接可不得了。
趙漫帶着哭腔,支支吾吾,斷斷續續。
“馮總,出事了…連翹出事了…能不能看在她曾經當過你助理,現在是LA’MO員工的份上救救她…”
這頭起得太驚悚。再加上趙漫在電話裡的啼哭聲,馮厲行也懵了一下,心臟被捏在手裡,穩住:“你慢慢說,陸連翹到底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一醒就看到她凌晨五六點發的短信…說什麼三小時之內接不到她電話就讓我報警…我覺得可能是綁架…綁到深山老林…”
亂七八糟的敘述加上哭聲,反覆講了好多遍,馮厲行才從她的陳述中提煉出有用信息。
浣葛山莊,後山,那地方他熟悉。
掛了趙漫的電話之後馮厲行便將車子開上通往郊區的高架,一路提速,車速很快飈到130碼。
給連翹打電話,語音果然提示不在服務區,再打,依舊是一樣,反覆打,最後直接變成關機。
馮厲行一顆心像是從半空摔到地上,不管是不是綁架,他至少可以斷定連翹肯定出事了,不然她不會無緣無故關機。
車子開到浣葛山莊,老遠便見連翹的那輛銀色MINI停在進山的那條山道上面。
後山那地方他曾經去過幾次,山林茂密,路又陡,如果不熟的人進去之後很難找到路出來。
這女人進山做什麼?呆向木號。
馮厲行沒多考慮,也將車子停在MINI旁邊,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捲了卷白色的襯衣袖子進了山。
山裡露水已經開始從葉上滴下來,霧氣化開,能見度高了許多。
馮厲行憑着與生俱來的方向感和記憶,在林子裡找了一圈,沒有找到連翹,卻找到了她的手機和設計手稿。手機掉在一塊石頭旁邊,手稿從陡坡上一路散下去,好幾張已經被露水打溼……
這女人真來過山裡?
人呢?
馮厲行在林子裡喊了幾聲:“陸連翹…陸連翹…”可回覆他的卻是對面山頭反射回來的餘音,迴盪在山林裡,聽得他更加心急如焚。
難道她從陡坡上掉下去了?
可怕的設想,將馮厲行整顆心再次揪到半空中。
他得下去看看,便小心翼翼地抓住樹杆沿着坡度往下走,可腳下是皮鞋,鞋底軟滑,昨天剛下過雨,枯葉蓋住的山體路面全是溼滑的泥和青苔,結果小心再小心,他還是腳底滑了一下,整個人呈下滑趨勢,但人沒有摔倒,手抓住了一旁的樹條,所以滑下去幾米就停住了…
可雖然人沒滑下去,但手臂上全是被一旁的樹枝劃出的傷,左邊手心更是因爲抓住樹條而被狠狠割出一條大口子…
周家管家周業認得馮厲行的車。
大上午的他怎麼會來這裡?
周業拍了拍車窗,裡面沒有人,椅子上扔着一件大衣,回頭卻看到馮厲行捏着左掌從山莊旁邊的那條小徑上走過來。
“馮先生…”周業迎上去,這纔看到馮厲行衣袖和下襬上全是血,“怎麼弄成這樣?趕緊到屋裡幫你包紮一下。”
周業非要拉着馮厲行進屋。
“簡單處理一下就行了,我趕時間。”
“趕時間也得把傷口先止住血啊,你看口子裂這麼大。”周業拿了藥箱過來,先用棉球給馮厲行的傷口消毒,邊弄邊嘮叨:“今天也真是稀奇了,一個個的,先是小周先生從後山抱了一個受傷的女人回來,接着你又弄成這樣…”
“什麼?”馮厲行蹙緊眉頭,“你看到周沉抱了一個女人回來?長什麼樣子?”
“樣子我倒沒看清,只知道是短頭髮,個子也挺高。小周先生一直抱着呢,像是認識的熟人,很緊張她,還親自開車送她去醫院。”
“去醫院?傷得很重?”
“不清楚,反正小周先生也不讓我碰,只知道抱回來的時候那女人是昏迷的。”周業說完,馮厲行一下子縮回自己的手,隨便扯了點紗布自己纏上。
“行了,不用包了,我還有事。”
周業哪裡肯,追着馮厲行往前門去,一路喊:“馮先生,傷口血還沒止住,什麼事這麼急啊,一會兒老爺子回來知道了又得怪我!”
……
連翹感覺自己的身子一直往下墜,往下墜,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洞,黑洞裡有無數妖魔鬼怪在等着她。
那種絕望無助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巴黎13區地下賭莊那間完全封閉的暗室,一羣鬼佬將她的裙子和外衣剝下來。
她剛抽了那些東西,所以渾身無力,但小腹間卻像有熱涌往上衝,也不知道反抗,就那樣被那羣鬼佬摁住頭,手臂被尼龍繩捆住,整個人像一條溼漉漉赤條條的魚一般被吊在一個特製的紅木架子上…
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見任何東西,但因爲那東西能夠讓人的聽覺和嗅覺變得特別敏感,所以連翹能聞到空氣中陳腐的血腥味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白光如銳利的箭一般從門外射進來,連翹被迫閉上眼睛,再虛弱撐開,面前人影晃動,聽到各種語言,污穢,謾罵,興奮…
這是一羣魔鬼,臉都看不清,但連翹意識模糊間可以從體味上分辨出他們來自哪裡,中東,非裔,還有永遠帶着一股咖喱味的印度人…然後是無數雙手,無數雙罪欲的眼睛,寸縷不沾……
“不,不要…別過來,別碰我…錢我會還,真的會還…”
連翹從一堆汗漬中驚醒,眼睛不敢睜開來,雙腳猛踢,兩條手臂在空氣中胡亂揮着。
周沉想要過去摁住她的手,可她勁很大,像是受了某種刺激,拼命用拳頭去捶周沉,嘴裡叫着:“別過來…別碰我…別碰我!”
最後周沉沒轍,只能強行捏住她的手腕,手臂攬住她的後腰,將她整個人都壓在自己懷中…
一開始連翹還是不安分,用頭頂,用牙齒咬。
周沉心裡像是憑空被她摳出一個洞,任她咬,任她鬧,手卻始終抱住她的後背,慢慢輕拍,一聲聲。
“好了,只是夢,只是夢……”
連翹聞到他身上好聞的薄荷剃鬚水味道,終於慢慢冷靜下來,不再捶了,也不咬了,乖乖將自己縮成一團,只剩下渾身的戰慄和哭聲,趴在他胸口汗漬淋漓……
馮厲行本想直接推門進去,卻在門口聽到連翹的哭聲。
門上有一塊玻璃,他站在門外朝裡看,剛好看到牀上那一雙相擁的人影…
周沉背對着門,將連翹抱在懷裡,連翹的手緊緊拽住他後背的衣料,姿勢很纏綿,可她何時這麼乖順地倒在自己懷中?
原來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馮厲行一路的擔憂瞬間化爲戾氣,雙手越握越緊,左手傷口的血從紗布裡面滲出來,很快滴到地上……
痛了吧!
痛了纔會清醒,纔會認清這女人不過是水性楊花,不乾不淨!
痛了纔會記起,他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連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身上黏了一身汗,虛弱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在病房裡面,而整個人從腰部以下都動彈不得,下身一點知覺都沒有。
她想起來自己早晨去了浣葛山莊的後山找周沉,然後從林子裡滾下去,然後發生了什麼?
好像有人走過來救了她。
誰呢?意識最後一刻只聽到略有些熟悉的溫雅聲音,蹲在她身邊喚:““餘小姐…餘小姐?你怎麼樣?”
她想撐開眼睛回答,可嘴皮卻動不了。
那人像是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抱起她往林子裡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聽到他喊了一聲:“周管家…”
再後來的事連翹就沒有印象了,應該是徹底昏了過去。
“醒了?”有人從外面走進來。
連翹側頭,看到來人,腦子裡沉滯幾秒。
“你怎麼在這?”問完眉頭一皺,“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