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太爺將劉萱手中的藥碗接過飲下,看着劉萱將藥碗遞給一旁的丫鬟,一心的鬱結憋得他忍不住猛咳幾聲,劉萱嘆了口氣,一邊替劉老太爺拍背順氣一邊輕聲道:“祖父不必如此鬱結在懷,事到如今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聽到這話劉老太爺雙目瞪圓,顯然是怒了:“連你!連你也想要分家毀了我劉氏麼?!”
劉萱從小養在劉老太爺身邊,對他的脾氣十分了解,她這祖父不是一般的倔強,可如今倔強又有什麼用呢?倘若她不把話說明只怕他還不曾想到這一層。
於是她又嘆口氣,迎着劉老太爺的怒火悠悠道:“祖父,如今大爺二爺三叔四叔哪個不想着分家?如今您還在他們還看着您的面子,可若是您不在了呢?這分不分家萱兒並沒有意見,只盼着祖父身子快些好起來,不然祖父若是去了萱兒也只有隨着祖父一起了。”
劉老太爺聽着這話大吃一驚,倒不是因爲他那幾個不孝兒子要分家,而是劉萱這隨他去的話:“小小年紀胡說些什麼?老頭子去了便是去了,你……”
“祖父……”他話沒說完便被劉萱給打斷了,若是以往她絕對不會,可如今關係到她的一生不得不將話講明瞭:“祖父,萱兒年幼不曾定親不曾及笄,父母不在又無兄嫂,祖父便是萱兒唯一的仰仗,若是劉家興旺之時祖父便是去了幾位叔伯定會照料萱兒一二,可劉家如今是危難之時,祖父若是一去幾位叔伯定要分家,萱兒便成了累贅,叔伯乃是長輩,若願留口飯吃萱兒或許能長大成人,可即使如此,待萱兒長大之後又該如何?”
她定定的看着劉老太爺的眼睛,坦然無畏:“萱兒思來想去,與其將來被叔伯胡亂許個人家倒不如現在趁着體面與祖父做個伴,也好報答祖父的養育之恩。”
她說完也不管那劉老太爺的反應,當下行了禮便起身而去,待到房門口之時招了招手:“紅苕,過來服侍老太爺。”
她出了房門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該說的她都說了,未說的祖父應當都該明白,劉家到了此時人心不聚,幾位叔伯嬸嬸又是那樣的性子,現在分家是唯一的出路,若是真待到劉老太爺去了再分,只怕這劉家現有財產都輪不到劉氏子孫的頭上。
自那日劉萱對老太爺說了那番話後,她仍舊如往常一般照顧劉老太爺的飲食起居未曾懈怠,而劉老太爺也不曾再提分不分家的話,只是每日裡抽出兩個時辰招來管傢俬語,這私語的內容也不曾讓外人知曉。
轉眼之間便到了除夕,往年除夕劉氏的門坎都要被踏破,流水宴席擺了一波又一波,可今年劉氏的院子裡冷冷清清。
雖是冷清,但窗花對聯燈籠還是一應俱全,在這冷清的院子裡倒也有了幾分除夕的味道。
劉老太爺的病更加的重了,就在衆人以爲今晚劉老太爺不會參加聚宴之時,劉老太爺穿着青襖在管家與劉萱的攙扶之下來到了大堂。
劉老太爺與衆人一同用了飯,依舊如往年一般給衆劉氏後輩發了紅包,就在衆人準備散去之時看着一屋子的人突然嘆了口氣:“你們還是不是想着分家?”
話音一落衆人都是一驚,老太爺雖說過在他有生之年絕不會分家,但如今瞧着這口氣似有鬆動,劉家幾位男丁互相看了看面上都是一喜,劉家大爺起身回道:“父親,兒子們仍是此意。”
劉老太爺看着面上露喜的衆人忍不住閉了眼,心中一片蒼涼,他揮了揮手:“罷了罷了,胡管家,將我的意思說給衆人聽罷。”
胡管家上前一步從袖中取出一個冊子打開念道:“府中還剩下兩千四百兩銀,鋪子二十四鋪已經變賣共得一萬四千兩,田產一千畝變賣共得八千兩,莊子四個變賣得五千兩,共計兩萬九千四百兩銀,府中丫鬟僕役的賣身契早已在各房手中,除留下三千兩銀其餘均分給各院,每院各得六千六百兩銀,各院得銀之後搬出老宅,太爺故去之後老宅歸六小姐劉萱所有。”
胡管家唸完退後一步,劉老太爺睜開眼看着衆人:“可有異議?”
衆人自然是沒有意義的,要知道貧苦人家十兩銀便可以過一年,六千六百兩足夠他們富足過一生,那良鋪良田變賣的錢銀衆人早就知曉,老太爺這番均分衆人自然無法有話,雖說還留了三千銀,可老太爺如今光是看病一天消耗的銀兩也是三兩之上,若是拖個一年半載這三千銀還不知道夠不夠,至於這老宅留給劉萱更是無用,良鋪都賤賣了何況老宅。
想到此處衆人均出聲:“一切聽父親安排。”
看着衆人如此模樣,劉老太爺一身的力氣彷彿用完,他無力的揮了揮手:“下去吧。”
第二天一早,各房便來到了賬房接手了銀兩,生怕去的遲了老太爺又改了主意,待到錢銀分完之後,各院便開始熱火朝天的搬起家來。
所謂牆倒衆人推,劉氏如今在益州已經待不下去,各房拿了錢銀之後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遠離益州,而益州之上也僅留了劉老太爺和劉萱一支。
正月都沒過完,劉氏各房已經人去樓空,劉老太爺更是病來如山倒直接臥榻不起了。
劉萱仍舊是每日用心伺候,大多事情都親力親爲,爲老太爺治病從未不捨錢銀,可儘管如此劉老太爺拖了半年還是去了。
劉老太爺故去本應發喪各房,可自正月裡各房散去之後竟杳無音訊,劉萱只得獨自處理喪事只當不曾有過叔伯,劉老太爺的頭七一過,劉家便緊閉大門再無人從正門進出。
原本喧囂塵上的劉氏算是徹底垮了,與劉氏一同垮臺的還有益州太守,他的罪名有些奇怪,說是無視皇威爲官不正。
轉眼一過便是三年。
三年的時間可以讓人淡忘很多事情,比如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