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玉上前牽了追風從後門出了王府,他翻身上馬動作瀟灑至極,看的劉萱又是一陣心馳神往,瞧見劉萱那抹崇拜的目光,鄧玉的嘴角揚了揚朝她伸出一隻手來。
劉萱遞過手去,鄧玉輕輕一帶便將她拎上馬背坐在自己之前。
劉萱剛剛坐穩鄧玉便牽起了馬繮將她圈入懷中,劉萱從未與男子這般親密接觸過,直覺便有些羞斂,可她的羞斂還未浮上臉頰,便聽得鄧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坐穩了。”然後便是‘駕’的一聲追風邁腿狂奔。
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揚起劉萱的髮絲,她從未體會過如此風馳電掣的感覺,當下便有些心驚,急忙回身緊緊攬住了鄧玉的腰身,鄧玉嘴角噙着笑瞧着她因害怕而閉緊的雙眼不由取笑道:“你害怕作甚,此時尚在城中,追風還未全力一騁。”
聽見他話中的取笑之意,劉萱不服輸的睜開眼來瞧着,她雖睜了眼可抱着鄧玉的手卻不曾鬆開半分,感覺到腰間緊摟的雙臂,鄧玉揚了揚脣角沒有再開口了。
王府的後門離西城門十分近,西城乃是僻靜之所,一路行來都未曾見到人,鄧玉那張面具便是身份的象徵,他帶着劉萱騎着追風一路不停,路過城門之時守衛也未曾攔他,可見鄧玉騎馬出城是常有之事。
出了城門之後鄧玉並未加快速度,直至行了三裡來到平坦寂靜的郊外,這才一夾馬腹縱橫起來,經過這一路的行馳劉萱已經有些適應,追風撒蹄狂奔她也未曾如一開始一般感到懼怕,反而有些興奮。
她在馬上感受着風馳電掣的快意。感受着馳騁天地的豪情,她甚至漸漸鬆開了抱着鄧玉腰身的手,張開雙臂迎接着夕陽的風景。
鄧玉帶着她來到一處山坡之上才停了下來,他下了馬伸手扶了劉萱下地。
劉萱落地之後微微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髮絲,笑着道:“今日真是我過的最最快活的日子。”
鄧玉站在山坡之上靜靜的朝下望去,此刻的他有着不同於以往的沉寂,聽聞劉萱的話淡淡道:“以往爺心情不好之時便來此處瞧瞧。瞧着瞧着心情也就好了。”
劉萱知道此時自己煞風景實在不妥。但她還是一個沒忍住嘀咕了一句:“我以爲你心情不好之時便吼人,吼完了心情也就好了。”
鄧玉原本那難得的沉寂被劉萱這話瞬間給弄的無影無蹤,他似乎是被氣樂了。朝着劉萱道:“爺在你眼裡便是隻會吼人的?”
劉萱很不客氣的點了點頭,換來的是鄧玉一個手指不輕不重敲在頭上,劉萱誇張的捂着被他敲過的地方瞪眼瞧他,鄧玉靜靜的看着。突然來了一句:“爺回來之前不許入李澈那廝的後院。”
劉萱放下手微微偏頭:“等你回來便可以了麼?”
鄧玉一愣只看着她卻不作答,劉萱朝他吐了吐舌頭一臉俏皮之相:“我還未想好呢。反正目前我的態度是隨緣隨性,他對我的好我記着看着收着,將來如何我也不知,但實話同你說。倘若讓我入他後院與衆多女子爭寵,這事我是不幹的。”
鄧玉點點頭看着她有着難得的認真:“如你一般的性子,他也是不敢現在就收了的。”
劉萱本想反駁。想了想最後卻是點點頭同意他的話,她莞爾一笑:“所以他當初才讓我自己上京。想的便是一路磨了我的性子,可卻不曾想我遇到你,這性子非但沒磨去,膽子倒比以前大了。”
說到此處她衝着鄧玉眨了眨眼,有着些微的得意:“你說他心中是不是十分懊悔,若是當初他直接將我接回京城,依着我當時的念頭早就入了他後院了,何至於今日這般折騰。”
“只怕他並不後悔。”鄧玉倒是瞧得清楚:“李澈那廝爺清楚的很,他擅長使陰讓人心甘情願爲他辦事,對你他是不屑用強,他要的是你的心甘情願。”
劉萱聞言點頭同意:“他那般高傲的人確實不屑用強的。”她瞧着鄧玉一臉疑惑:“我瞧你知他甚深,對他行事雖有不滿卻還是微有恭敬,可爲何你總與他作對?”
鄧玉重重哼了一聲,說了一句典型的鄧玉語錄:“爺就是看他不順眼,爺就是想同他作對。”
“那你對我好,也是僅僅是因爲想同他作對?”
鄧玉聞言朝劉萱看去,只見她雖是笑着可眼中卻含着探究和認真,鄧玉微微偏了頭,有些不大自在的否認:“不是。”
劉萱卻是不依不饒追問:“那是爲何?”
鄧玉沉默半響突然回頭看她,似有些惱羞成怒的衝她吼道:“爺想對你好便對你好了,哪有那麼多爲何,反正你知曉不是因爲李澈那廝的緣故便行!”
劉萱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知道了知道了,你就不能不吼我麼?”
鄧玉聞言身子一僵,而後十分傲嬌的重重哼了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將追風的繮繩拴在一棵樹上,自己袍子一揮在一旁坐下,取了面具丟在一旁隨手扯過一旁的一根狗尾巴草在嘴裡叼着。
那妖孽的臉頓時就有了幾分玩世不恭來。
劉萱在他一旁坐下,也學着他的模樣扯了根狗尾巴草放在嘴裡叼着,鄧玉忍不住瞪眼:“你好歹是個女子,怎能如此粗鄙。”
劉萱朝他翻了個白眼:“我便是如此粗鄙你又能奈我何?”
鄧玉無奈的看她一眼仰身躺了下來:“爺是不能拿你怎樣,但你這模樣還是莫要讓他人看去的好,聽聞柳太傅要收你當義女,他可是當朝太傅最講究那迂腐的禮教,你若這番模樣被他瞧見,莫說是義女了,只怕是他太傅府的門你都別想進。”
“你倒是打聽的清楚。”劉萱嘴裡叼着草居高臨下的瞧着鄧玉那妖孽的容顏:“你既知曉柳太傅欲收我爲義女,也當知曉他打算將名下的產業都交給我。”
這個他自然說的便是李澈了。鄧玉嗯了一聲算是應答,他看了一眼劉萱道:“李澈那廝心思深不可測,你切莫被他這些手段給騙了,李氏王朝初定尚不繁榮,國庫空虛遼國又年年來犯,李澈那廝的那些產業每年的盈利都貼補了國庫,這種情況下他突然將產業都交於你手。只怕不僅僅是爲了討你歡心這麼簡單。”
劉萱微愣。這些她還真是不知,她皺了眉問道:“依你之見他這般做有何深意?”
鄧玉將雙手枕於腦後,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知:“不管如何。他將產業交於你手,對你來說是件好事,京城不比別處,你有些產業傍身再被柳太傅收爲義女。這京城你便是站穩了腳跟,他這般做法實實在在是爲了你好。你也不必太過糾結於他的深意,待你接了他的產業,他的想法自會告知於你。”
劉萱噗嗤一笑:“你明明喜愛同他作對,怎的又爲他說起好話來了。”
鄧玉瞪她一眼:“爺是那般小氣之人?該如何便是如何。爺不屑做那般背後詆譭的小人之徑。”
”是是是,你是男子大丈夫,是我小人。”劉萱順着他的話說道:“不過我乃是小女子。自古便有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鄧玉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表示贊同。劉萱被他那眼神弄得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只得看向遠處排解心中鬱悶,她不說話,鄧玉也轉眼看着遠處愣愣出神,兩人之間一片寂靜。
兩人獨處一處,寂靜下來分明是該尷尬的,可他們之間卻絲毫沒有那尷尬之息,反而有着說不出的寧靜美好,兩人就這麼坐着,靜靜的看着夕陽落山。
待太陽快要完全落下之時,鄧玉起身道:“也出來許久,該回去了。”
劉萱也起身點頭棄了嘴裡叼着的狗尾巴草:“今日你帶我騎馬,今晚我便做些飯菜犒勞你一番可好?”
鄧玉將面具覆於臉上:“爺帶你騎馬可不是爲了讓你報答,不過你既然有如此孝心,爺便勉爲其難的接受了。”
劉萱看着他翻身上馬,嘴角微微抽搐:“其實你可以不必如此‘勉爲其難’。”
鄧玉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伸出手來將她拽至馬上,牽了繮繩將她圈於懷中:“爺今日偏偏想要‘勉爲其難’一番。”
他說完一夾馬腹,追風頓時邁開蹄子朝山下狂奔而去。
鄧玉將追風牽回寧王府安置好,而後又帶着劉萱縱身飛馳回到了她的住處。
劉萱讓鄧玉在院中石桌旁等着,怕他等的不耐又給他找了一本兵書讓他瞧着,喚來秋菊給上了茶,劉萱本想讓秋菊在一旁伺候他,可又想起此人不耐女子在側的毛病便作罷了。
她一切安排妥當,可鄧玉這位大爺卻並不買帳,他將兵書丟至一旁噙着懷疑的眼光,將劉萱上上下下打量個遍:“你當真會做飯?不會是讓下人做了然後端上來糊弄爺的吧?”
劉萱被他懷疑的語氣給氣到了:“不識好人心的傢伙,你若不信大可在一旁看着,看看我到底會不會糊弄你!”
自古君子遠庖廚,劉萱本以爲鄧玉根本不會去,結果鄧玉卻是點點頭答應了,瞧着劉萱愕然的神色,鄧玉毫不在意道:“行軍在外多有不便,便是爺也會偶爾自己煮些乾糧。”
劉萱不曾想貴爲世子,鄧玉竟然也有自己動手的時候,可見戰場之兇險,想到此處瞧着鄧玉的眼神便帶了些許欽佩,她領着鄧玉朝小廚房走去:“既然如此你便一起來吧。”
兩人進了小廚房將那些僕人嚇了一跳,劉萱揮了揮手屏退了僕人,只留得一個燒火的火夫,而後便開始在廚房挑挑揀揀起來。
挑菜理菜之後,劉萱便將理好的菜丟入水盆準備清洗,未待她上前便瞧見鄧玉挽起袖子蹲到了水盆前,劉萱愣愣的瞧着鄧玉用那修長的手指在水盆中將菜一一洗淨,一時不知作何感想,鄧玉洗好一樣菜便放入一旁乾淨的竹篩中,順手遞到一旁。
等了半響未見劉萱接過,他不由擡起頭朝她看去,瞧見她愣愣的看着自己出神,鄧玉輕咳一聲:“愣着作甚,爺肚子餓了。”
他這話習慣的帶上微微的低吼,劉萱回過神來瞧着他有些不自在的模樣,笑着將竹篩接過,什麼話也沒說便去竈臺忙碌了。
只是她切菜之時會時不時回過頭來,瞧上一眼那個明明一身貴氣,卻在低身洗菜的身影,她脣邊的笑意久久未曾退去。
一洗一切,速度快上了許多,鄧玉瞧着劉萱熟練的配菜而後下鍋顛勺,低喃一聲:“你還真會下廚。”
劉萱正炒着菜聽聞他的低喃笑着回頭:“就允你會洗菜,不允我會做菜了?當年在益州之時我那一品香可是益州最好的酒樓。”
今日她提起一品香時乃是滿眼的自豪,再無以往提及之時滿目的蒼涼。
鄧玉沒有開腔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劉萱顛勺炒菜發覺鹽巴等調味離的較遠,便對他道:“將鹽巴拿來。”
對於劉萱支使自己做事,鄧玉似乎沒察覺有何人不妥,默默的按着劉萱的吩咐將鹽巴拿來遞上。
有一便有二,鄧玉已然成了劉萱的下手,劉萱一會支使他拿這個,一會支使他拿那個,一個支使的歡快個跑的勤快,兩人似乎都未覺得不妥,在二人齊心合力之下,不多時四菜一湯便做好了。
劉萱淨了手喚來僕人讓他們將這四菜一湯送到她的院子,自己與鄧玉二人率先往院中走去。
此時天色已暗,劉萱院中已經掛起了數盞燈籠以供照明,劉萱與鄧玉面對面在石桌旁落座,小廝已經將菜和碗筷佈於桌上,頓時菜香四溢。
鄧玉瞧着桌上的菜突然道:“有菜無酒怎行。”劉萱剛想說自己不會飲酒,卻聽得鄧玉喚道:“冥一,將爺藏於院中樹下的梨花白取來。”
虛空中聽得冥一一聲應,劉萱想阻止已然來不及,只得暗付呆會少些飲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