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說,語兒這是要幹什麼?”女子千嬌百媚地偎在聞君祥懷中,神情似冷豔又雜嬌慵,玲瓏的身段一點也瞧不出是已育過一子二女的婦人。她便是豔冠天都的太傅夫人蕭霓。
“怕什麼?”聞君祥輕拍美人的手,“她身上四五種毒的解藥還掌在我們手裡,諒她也玩出什麼花樣!”
“老爺說得是。”蕭霓嫣然一笑,“不過,那些毒光靠暫時的緩制脫不過十五年的,她一死,我們豈不沒了依恃?老爺呀,我們也得加快培植自己的勢力呢。擠垮了孫家,到時有沒有她也一樣了。”
“你比我還心急!”聞君祥笑啄她粉頰一記。
“老爺,老女巫帶到。”
蕭霓明眸一斂,正了正身子,冷眼看向門口一黑袍及地的老婦。心中很快有了評估:貌不驚人,卻神秘莫測,隱約間透出一種寬厚的慈悲與正氣。
“巫弋拜見大人,夫人。”
“巫弋?”聞君祥眼神一冷,“你與主祭司巫曳有什麼關係?”
老婦眉眼不動,四平八穩地答道:“巫曳主祭司是巫族一位神人,巫弋雖爲巫族人,但終未有福得見主祭司一面。”
聞君祥聞言神色稍霽,“你與皇上見過?”
“是,一年半以前,皇上得了病,神志都燒糊塗了,來庵裡養病時,巫弋給瞧過。”
“嗯,那皇上得的病是……”聞君祥忽地緊盯住她,殺氣頓現。
“巫弋修行淺薄,瞧不出什麼,只能爲皇上止疼。”
蕭霓聽完淡淡一笑,頗爲滿意。這巫弋什麼來歷不知道,但憑她這幾句還算知道分寸的話,應該還無大的妨礙。
只聽聞君祥道:“好,只要你安分守己,總有你的好處。如今皇上召你入宮,你可要惜福,該你說的就說,不該你說的,你若泄露半個字,……”
“巫弋明白,請大人、夫人放心。”
“來人,賞巫弋十兩黃金,送她立刻入宮。”
“謝大人賞賜。”巫弋收下黃金,又拜了拜才隨小侍出去。
“啓稟皇上,巫弋求見。”一名宮女在她身邊低聲道。
嬀語點點頭,坐起身靠在牀邊,見到老婦,淡淡的欣喜流轉在脣角。“你們先退下,沒我的傳詔不得讓任何人進來。”
“是。”剛纔那名宮女領着衆人退到外殿。頃刻間,殿內只剩下老婦與嬀語二人。
“你來了便好。”嬀語放心地閉上眼,意味深長得讓人心疼。
“皇上打算動手了嗎?”巫弋走近龍榻,憐惜地看着牀上美麗無匹卻又憔悴的人兒。
“現在還不行。局都還未布呢!更何況我的命都掌在他們手裡,我無所依恃,沒有權哪來的能力動手?”她張開眼,清澈的眸子閃過一抹恨意與殺機,但也只是一瞬,隨即眼神復又清明平和。“現在的關鍵是讓他們能晉升,位高才能權重,權重才能犯下以誅九族的滔天大罪,到時神仙也救不了他們。”
“這麼說這次大葬是你特意安排的?”
嬀語看向巫弋,沒有答話,而是轉了個話題:“還記得去年我們在明王手下救得的那人嗎?”
“項平?”
“沒錯。如今他已是吏部考績頗佳的員外郎了。吏部尚書兩個月前纔剛離職,爲了這個位置孫聞相執不下。我已囑意讓成王來選。”
巫弋想了想,已然明白。明裡這是護着可能入選的侍郎聞諳,可成王如此明哲保身之人自不願捲入孫聞之爭,因此,項平的兩邊都不沾是佔了大便宜的。
“我想讓你做主祭司。把你師妹奪去的東西還給你。”
巫弋聞言先一愕,繼而一嘆,“我已五十三了,何必爭這個名份!”
“那代你師門重掌巫族呢?據我所知,巫曳心狠手辣,其門下弟子多肖似其個性,你怎麼也該清理門戶,爲碧落培養幾個祭司之才吧?”
“不錯,”巫弋看了看嬀語,“這位子我受了。”
“多謝你。”嬀語長嘆一聲,“我也只有你。”
“……有時候,看着你,實在想不到你會有這樣深埋的心思。這十歲的軀體囚不住你的謀略,即使有人長到你的真實年齡也未必及得上你。”巫弋搖着頭,語氣中不覺沾上回憶,沒有方纔的恭敬。
“狗急也會跳牆,何況於人?如果我永回不了我原來的地方,那我就要聞家所有的人陪葬。”如此狠厲地話,由她說來卻不見微瀾,平靜得彷彿早已註定。
“平了聞家並不難,他們早晚都會要了自己的命。可那之後呢?你放不下,融不入這個天地,你便是將他們挫骨揚灰又如何?你不會快樂的。”
“融入?我怎麼融入?原本,我有和樂幸福的家,有疼我的親人,而這一切朝夕劇變。只是一夢的時間,我落入今天這個境地……在經歷過聞家的兩年生活後,我還怎麼融入?剝奪他人幸福只爲處心積慮要得到的榮華富貴,高位大權。他們在我身上下了多少毒你很清楚。”
“唉……”巫弋沉默半晌,轉了話題,“孫家打算什麼樣?”
“……不妨先靜觀虎鬥。聞君祥可不是孫業環父子的對手。那個孫預更是個青出於藍甚於藍的好手。眼下這具十歲的外表倒是可以掩蓋不少。”
“你……”巫弋欲言又止。
嬀語看她一眼,嘆道:“不錯,巫曳的死是我對聞君祥暗示的。她不死會有許多麻煩,而以她的野心,到時很難拿下她。……巫弋,你怪我麼?”
“……”她咬了咬脣,“就算你沒現在不動她,終有一天我也會動手的。命中註定,又能說什麼。”
“她的死,保住了巫族百世清譽。”嬀語淡淡提醒。若任事態揭穿,那巫族不但清譽盡毀,且更當誅及全族,招附寄魂可是犯大忌的事兒。
巫弋聽了神色一凜,正身跪下,“謝皇上恩典,饒我巫族數百條性命。”
嬀語拉起她,“我雖絕決,但還不至於連及無辜。”
“巫弋明白了。”
“你先回去吧。過不了三日,便會有旨意迎你入‘巫策天’,你好生準備準備。”
“是,那巫弋先告退了。”她微施一禮,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從懷中取出兩個瓷瓶,“這是我剛配置出來解‘相思’與‘明煎’之毒的,過程雖緩,但不出五年,當可盡去,只是那‘絕塵紗’我暫時還無力解開。”
嬀語深看她一眼,接過瓷瓶,“多謝了。”
巫弋轉身離去,再不耽擱,如果沒料錯,她還得去聞府回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