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極深。
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破舊的平房已經被夜色掩蓋,看不到一點天光。
小巷子深處,一盞暗黃色小燈亮起,讓小巷子隱隱有了光亮。應雋天從其中一處平房裡出來,對着來人欠了欠身。
“好了,明天我們公司的律師就會來跟你們答合同,請你放心,手續都會很齊全,我們都是正規商人。”
又寒喧了幾句,應雋天這才拖着有些疲憊的身體往巷子的外面,他停車的地方去。
他今年二十七歲,拉手公司五年。第一個五年,他管理應氏內部,剷除掉一些蛀蟲,讓集團有了一番新景象。第二個五年,他想要大力的發展集團的產業,讓應氏蒸蒸日上。
當然,要做到這些,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公司最近新圈了一塊地。有幾家人不肯拆,遷,本來都談好的事情,偏偏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手公司的人造謠。竟然說他們公司不打算按約補償。
爲了這件事情,他沒少派人出去談判,而今天這最後一家,他甚至親自上陣。
公司老總親自上門說明,算是給對方一個威懾,更是給對方一種安心。從平房出來,時針已經指向十。而他還沒有吃飯。
轉個彎,再走大概一百米就到了他停車的地方,這邊現在還真的有些偏僻,不過沒關係,等應氏的藍圖在這邊實現,他相信,這邊的繁榮會一如他此時的雄心一般。波瀾壯闊。
耳邊傳來幾聲細微的腳步聲。應雋天的腳步微停,感覺有點不對。
應雋天稱不上練家子,但是從小被培養成爲集團接班人,自保的能力是必須的。那些花拳繡腿的功夫沒有用,不必學,中國功夫卻是必須要的。所以,他經常不帶保鏢,一個人出門,就是對自己最大的自信。
轉彎之後的小巷子被遠處的燈光照耀,能見度提升了。他也看清楚了,前面站着大概有七八個人。蹙眉,轉身看向後面,同樣站了七八個人。
不說話,雙手抱胸,還真有點意思,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
“就是這樣個,逼我們離開我們生活的地方,低價買我們的地,兄弟們,給我上啊。”
爲首的一個人叫了一句,應雋天幾乎是一聽就想笑了。最後一家人都談妥了,哪來的低價?這些人,分明不是那幫村民,不過是借這個機會罷了。
對方的人一擁而上,應雋天也不怵。他學的功夫,都是實用至極的。招招打人重處。卻不傷人性命。
只是對方人多,他一時也有些難以脫身。冷不防其中一個人抽出一把刀,燈光昏暗,應雋天並沒有看清楚。等他一腳踢開襲擊他前面的人時,那把刀已經從後面刺了過來。他躲閃不及,就算轉身,依然讓那把刀插進了他的腹部。
鮮血順着刀刃流下,他奮力踢開那人,手捂上了腹部。
“你瘋了?只教訓一下,你幹嘛拿刀子?”爲首的人看到這樣的情形也嚇到的。
“我,我只是氣的。”這麼多人打不過他一個,能不氣嗎?
“快跑。”一羣混混一鬨而散。應雋天腹部很疼,也來不及追趕。瞪大眼睛看着那幫人。喂,好歹幫我叫個救護車啊。
拔掉刀子,把西裝外套脫下按下傷口上。踉蹌着腳步向着自己的車子走去,他記得,這附近有一家醫院,現在開車過去,應該來得及。只是沒想到那人刺得還挺深,鮮血流個不停,不等他走到車邊,失血過多的痛讓他的身體向前倒了下去。
拿出手機想要按120,腹部一陣抽痛,該死,真的好痛。意識昏迷前,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隱隱有一個女聲響起:“先生,你沒事吧?”
……
應雋天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陌生的天花板讓他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鼻尖傳來陣陣消毒水的味道,這讓他蹙起了眉心。左右看看,這個房間不像是病房。倒像是有人住的房間。
看擺設很簡單,牀左側不遠的地方擺着一個梳妝檯,這讓他確定這是一個女人的房間,想起昏迷前聽到的聲音,他眨了眨眼,救他的人是一個女人?
想起身,腹部又是一疼,門在此時被人推開,進門的人剛好就看到了他起身的動作。
“傷口縫了五針,刺得較深,再往裡一些就刺破胃外壁了。你運氣不錯。”
纖細的身影,清冷的嗓音。面無表情的說着他的病情。應雋天目光落在那人臉上,突然就蹙起了眉心,眼前的人,他倒是不算陌生。
宣墨箏,宣家的千金小姐。
“你救了我?”
宣墨箏並不回答他的問題,往前面站定,伸出手,直接就掀起他的被子的一角看了一眼:“之前失血過多,這裡條件簡陋,沒有辦法爲你輸血,而你的傷口需要時間調養,如果你不想早點死的話,就乖乖躺着。”
她的手抓着被子停在半空,一眼看去,她的手極白,白到透明一般,纖細的指尖,透着粉紅色。完全沒有男女之防一般掀他的衣服。應雋天忍住了揮開她手的衝動。
眯了眯眼睛:“宣墨箏,你爲什麼救我?”
宣家跟應家可是有點小過節的。她會救自己,倒讓應雋天有些意外。
宣墨箏的拳頭緊了緊,看着應雋天英俊的臉。極爲淡定的轉過身:“我是醫生。”
呃,宣家千金是去學醫了嗎?應雋天之前沒有關注過這件事情。
宣墨箏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很快又進來了。手上端着一個托盤。
“只有這個,你喝吧。”
那是一碗粥。宣墨箏將粥放下,轉身就要出去,應雋天看着她的身影,有些吃不透這個女人在想什麼。
宣家跟應家是有過節的,兩家人從很早以前就沒有來往了。當然,他也不否認宣墨箏救他可能是所謂的什麼醫者父母心。不過既然救都救了,這會擺這麼一個冷臉,又算什麼?如果不想救他,大可以不管他。不是嗎?
在宣墨箏要跨出門口之季,他終於開口了:“你不是不讓我動嗎?我肚子上有傷口,怎麼起來喝粥啊?”
宣墨箏的腳步停了一下,重新轉過身,目光落在他臉上。他眼裡隱含着幾分戲謔的神情讓她心頭一震,憶起那年他也曾經這樣看她,她垂眸,鬼使神差一般的回到牀前站定。
將一個枕頭放在他腰後,然後十分小心的將他扶了起來,他腹部有傷口。動作大了不光會疼,還容易讓傷口裂開。她做這些動作很輕,其實是怕會把他弄疼了,卻偏偏又怕他發現,只能僵着一張臉。
扶着他小心的坐好之後,她將粥放到他面前,用眼神示意他端着。
她一臉不情願,又不甘心的樣子讓應雋天有些無語,真這麼不想救他?
“傷口疼。”確實是疼,不過還沒有到他不能忍耐的地步。
宣墨箏盯着他的臉半晌,最終拿起調羹,舀起一調羹粥喂到了他的嘴邊。
應雋天看了她一眼,還真喂啊?張開嘴巴將粥喝下,味道一般。比不得家裡廚子的手藝,不過看不出來,宣大小姐竟然也會做飯?還真是稀奇啊。可是這關他什麼事呢?她會或者不會做飯,於他有關嗎?
他只要的學一下,眼前這位大小姐,不情不願的的樣子,就oK了。
應雋天享受着宣墨箏不情不願的服務,在心裡忍不住有些想笑。真是難得啊,他竟然也可以看到宣家人低頭的一天。還真是,讓他意外啊。
宣墨箏幾乎是在極力忍耐什麼一般,手腳有些僵硬的喂完那碗粥,然後也不等應雋天問其它,她騰的站起來離開了。
從頭到尾,都沒有多看應雋天一眼。
應雋天喝了碗粥,精神倒是好一些了,看着自己光着的上身,他擰起了眉心。左右找了一圈,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派人來接自己,同時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助理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很快的,醫院專業的救護車就到了。
宣墨箏顯然沒想到,慶雋天傷口這麼重,竟然還想着離開,更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不願意跟她共處一室。看着應雋天半閉着眼睛看都不看她就離開,宣墨箏的心,不可控制的疼了一下。
他竟然,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