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人的出現不僅出乎宋良箴的意料, 就連遠處的呂洞賓和唐歸臣也十分詫異。
只見這老人似乎和宋良箴說了什麼,宋良箴哭得更厲害了,隨即老人突然抓起宋良箴的肩膀飛了起來。
“這......”呂洞賓指着二人離去的方向, “他們這是?”
唐歸臣看着二人離開的方向, 驀地睜大了雙眼:“雷音寺!”說着右足在地面上踩了兩下, 一朵碩大的牡丹花在他腳下綻放, 託着唐歸臣直奔二人離去的方向飛去。
“歸臣, 等等我!”呂洞賓也急忙駕雲追着唐歸臣離開。
等呂洞賓和唐歸臣到了雷音寺外,只見宋良箴正拉着韋陀哭泣,那個帶宋良箴來的老人則站在一旁看着他們。
“宋良箴!”唐歸臣大步走過去, 面若寒霜地盯着曇花仙子,“本君貶你出宮, 只許你一年只綻放一瞬, 你還不思悔改!還不隨本君回去!”
呂洞賓也同韋陀致歉:“實在對不住了韋陀護法, 曇花仙子似乎是認錯了人,我們這就帶她回去。”
韋陀被他們弄得糊塗了:“這位仙子認錯人了?可是我怎麼覺得她......”有些面熟。
宋良箴泣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韋陀, 你都忘了麼?”
旁邊帶宋良箴來的老人也道:“明明是相愛之人,爲何不可相守?神佛便是這樣拆散有情之人的?”
唐歸臣想帶宋良箴回去,便不想和這老人多費口舌,偏宋良箴怎麼也不肯走,韋陀也想問個清楚。
“阿彌陀佛!”
就在幾人夾雜不清的時候, 只聽一聲洪亮的佛號聲, 佛祖座下大弟子摩訶迦葉從雷音寺內走出。
摩訶迦葉走到衆人面前雙手合十:“佛祖已知此事, 請幾位隨我入內, 佛祖有事同諸位說。”
既然佛祖相請, 幾人也不能推辭,跟着摩訶迦葉進入了雷音寺。
雷音寺內, 下面是三千比丘尼比丘僧,佛祖高居正中蓮臺之上,左右是八百羅漢,觀音尊者手持淨瓶,侍立在蓮臺之下。
五人跪地叩首:“拜見佛祖。”
佛祖垂首看向五人:“百花仙君當日將曇花仙子放到靈山腳下,我便知有今日之事。韋陀已忘卻前塵,潛修佛法,仙子何不放下?”
宋良箴掩面而泣:“我真心愛慕於他,若是能放棄,又何必如此自苦?佛祖當日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小仙法力低微,見識淺陋,我只是想問問佛祖,若是愛是如此可憂可怖之事,爲何凡人、神仙會有這種情感?既然有了這種情感,爲何又要斷了它?來既不由我,難道去便由我了麼?若真是能輕易斬斷忘卻的,那還能稱之爲愛麼?”
這看似粗淺的話語,卻使滿殿神佛默然。佛祖微微一笑,看着韋陀:“那你呢?你對曇花仙子之言可認同?”
韋陀雙手合十:“佛祖,小神並不認得這位仙子,也不知道她說的愛是什麼。”
“你......”宋良箴再也忍不住,輕泣出聲。
那位帶宋良箴來的老者說道:“護法神不認得曇花仙子,皆因被佛祖抹去了記憶,若是佛祖把記憶還給你,你自然就會記得她了。”
韋陀回身看着老人,認真答道:“即便佛祖將記憶還給我,我記起了這位仙子。那也是恢復記憶之後的我,而非仙子認識的之前的我。我既然選擇抹掉這段記憶,自然是有我的理由,仙子當日沒有攔阻,那也是有仙子的理由。不管當日的我與仙子是有如何的愛,我們都是選擇了放棄,既然有了當日之因,便結了今日之果。我和仙子便該接受這個果,而不是要尋回當日之因。”
“阿彌陀佛!”羅漢菩薩皆起身口誦佛號,佛祖也滿意地點頭。
“但是,”韋陀向佛祖行禮道,“我雖已放下,這位仙子卻執念甚深。我願於凡間投胎九世,了卻這段因果,也望這位仙子能早日放下執念,得證大道。”
衆人誰也沒想到韋陀會如此說,就連宋良箴也愣了。
佛祖道:“如此也好,只是韋陀投胎凡間,曇花仙子不可主動相認,也不可說出實情,只可讓韋陀認出你,對你有情方可。若是有一世他認出了你,你們便可褪去仙籍,做一對凡人夫妻。若是九世韋陀都沒能認出你,他便重回靈山做護法,還請仙子莫再執着。”
宋良箴本以爲今日便是永生離別,沒想到還能有此轉機,一時喜極而泣:“多謝佛祖成全。”
佛祖繼續道:“韋陀轉世之後,你不知他姓名、籍貫,只可靠你一人之力去找尋,也許終他一生你也尋他不到,你也願意?”
宋良箴深深叩拜:“小仙願意,即便有一絲可能我也要去尋他。”
佛祖悲憫的看着宋良箴,似是早就看到了結果,回身對身後弟子道:“阿難陀你帶韋陀去凡間投胎,優婆離,三日後你送曇花仙子下凡。”
二位尊者合掌行禮:“謹遵佛祖法旨。”帶着二人出了正殿。
宋良箴離去之時,輕聲說道:“多謝仙君將我放在靈山腳下。願仙君和呂仙一切順遂。”
唐歸臣一言未發,看着宋良箴被帶出了雷音寺。
佛祖又對那位老人說道:“聿明氏,你出身巫族,能與天地溝通,便擅自擾亂韋陀和宋良箴運命,罰你死後魂魄不得入輪迴,不可入我佛國淨土。”
聿明氏老人欣然領受:“曇花一現,只爲韋陀。聿明一世,只爲成全。”說罷,轉身離去。
事情瞭解,呂洞賓和唐歸臣也告辭離去。到了靈山腳下,登上接引大仙的渡船便要離開,就聽身後有人高聲道:“百花仙君,請留步。”
二人轉身一看,原來是觀音尊者身邊的善財童子。
“請等等。”善財童子走到河邊,“百花仙君,菩薩有話讓我轉告你。”
唐歸臣詫異:“不知菩薩有何話相告?”
善財童子:“請百花仙君借一步說話。”言下之意,其他人都不能聽了。
呂洞賓笑道:“菩薩有什麼話不能明說,還要揹着人的?”
唐歸臣冷冷瞪了呂洞賓一眼,下了船隨着善財童子走到一塊大石之後。
唐歸臣道:“不知菩薩有何話託童子轉告?”
善財童子伸右手往上一彈,一粒如指甲大小的乳白色光球從他指尖飛出,快速沒入唐歸臣額頭。
唐歸臣只覺額間一熱,一句話直入腦海。
片刻後,唐歸臣睜開雙眼,似乎有些疑惑,遲疑道:“本君愚鈍,菩薩此話何意?”
善財童子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我並不知菩薩傳了何話給仙君。菩薩只說仙君若要問起,只要說‘仙君聰慧,到時便知。’,仙君就會明白了。”
唐歸臣聞言,也知是問不出什麼了,便謝了善財童子,轉身走了出來,上了渡船。
接引大仙站在船頭,小船自行在水中前行。
呂洞賓小聲問道:“菩薩給你傳了什麼話?”
唐歸臣低頭沉吟半晌,才道:“沒頭沒尾,我也不知何意?”
呂洞賓挑眉:“連你也不知?這菩薩到底打什麼啞謎?”
唐歸臣:“不得對菩薩不敬。”
呂洞賓舉起雙手:“好好好,我錯了。那,菩薩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唐歸臣眨眨鳳目:“......我忘了。”
呂洞賓:“好吧,我信了......”看你眨眼可愛的份上,原諒你說謊。
“嗯。”
“......”你還當真了......
從雷音寺回來之後,日子又變成和之前一樣,唐歸臣撫琴、作畫、看書,呂洞賓看唐歸臣撫琴、作畫、看書。
只是有時唐歸臣會消失那麼幾個時辰,起初呂洞賓也沒在意,可是接連十幾日皆是如此,不由得呂洞賓不生疑。
這天,呂洞賓從方壺山東面自己的住所往唐歸臣這邊走,待到了唐歸臣的院子外面,呂洞賓拍了拍門:“歸臣,你在麼?”
敲了好幾聲,院子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呂仙?”
正在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就聽有人在身後說話,呂洞賓回頭,就見是牡丹仙子陰若花抱着一盆純白的牡丹花站在他身後。
“牡丹仙子。”呂洞賓拱了拱手,“你來找歸臣?”
陰若花屈膝行禮:“是,呂仙也是?怎麼不進去?”
呂洞賓指了指裡面,無奈道:“人不在。最近不知怎麼了,總是不見人影。”一邊說着,一邊偷眼去看陰若花的反應。
陰若花倒也灑脫,直言道:“呂仙不必如此試探,小仙知道仙君去了哪裡。”
“哪裡?”
“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