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進來的是一個精瘦男子,個子不到一米六,穿着一件黑皮夾克,長得尖嘴猴腮,頭髮卻梳得油光發亮,情緒十分激動,在門口上竄下跳,如同土行孫,吆五喝六,吐沫星子橫飛:“豺狼,毒蛇,陰謀詭計,無法無天!街坊可忍,熟人不可忍!我要控告!”
熊勝利和陳思思對視一眼,搖搖頭,表示雙方均不認識此人。不過,此人有關豺狼毒蛇陰謀詭計的指控,與熊勝利對陳大強的指控極爲吻合,如此看來,很有可能是陳大強倒行逆施,激起了廣大羣衆的義憤,連一位素不相識的土行孫也衝上門來打抱不平。
熊勝利頓時激起了同仇敵愾之感,急忙迎上前去,熱情地緊握那人的雙手:“同志,請不要激動,我們都知道,陳大強橫行霸道爲害一方,性質十分惡劣,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有很多無辜的善良羣衆遭到他的打擊迫害,你有什麼冤屈,慢慢說,我們新聞工作者的職責,就是爲人民羣衆伸冤!這個陳大強,他是不是包二奶了?”
“不是!”男人搖頭。
“他是不是組織黑社會欺行霸市了?”
“不是?”
“放高利貸盤剝百姓?”
“不是?”
“哄擡物價擾亂市場?”
“不是!”
“裡通外國充當間諜?”
“不是!”
“組織邪教擾亂治安?”
“不是……”
陳思思的心隨着熊勝利的提問,忽上忽下,提心吊膽,生怕那男子點頭稱是。要知道,熊勝利對陳大強的指控,全都是彌天大罪,只要有一項坐實,就能把她老爹打入十八層地獄。還好,那精瘦男子雖然情緒激動,但還是否定了熊勝利對陳大強的全部指控。
“那你要控告陳大強什麼?”熊勝利
“陳大強是誰?我幹嗎要控告他?”土行孫一臉茫然。
原來土行孫不是來控告陳大強的,熊勝利大爲失望,陳思思長長鬆了一口氣。
既然土行孫與豺狼虎豹陳大強無關,熊勝利也沒了興趣,怏怏問到:“那你要控告誰?”
“我要控告包大成!”那男子又跳了起來,情緒有些失控。
包大成三個字,衝進陳思思的耳朵,竄入大腦,在大腦深處爆裂開來。
“包大成!”陳思思一聲爆喝,震得熊勝利一個趔趄。
熊勝利智商頗高,立馬反應過來:“我明白了,包大成助紂爲虐,欺壓百姓,他是陳大強的馬仔!”
“不是!”陳思思斷然否定。
“打手?”
“不是!”
“小舅子?”
“不是!”
“兒子?”
“不是!”
“女婿?”
“我呸!”陳思思氣得臉色發白,陳大強就她一個女兒,包大成是女婿,那她不就成了……
陳思思惱羞成怒:“包大成就是包大成,陳大強就是陳大強,陳大強和包大成毫無關係!熊勝利,不說陳大強你就不會說話了嗎?”
“可是,陳大強這條毒蛇……”
“你纔是毒蛇!”陳思思打斷了熊勝利,衝着那土行孫問到:“你叫什麼名子?幹嗎要控告包大成?”
土行孫這才摸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陳思思,陳思思接過來一看,上面寫着:“葫蘆街禽類貿易有限公司董事長黑九。”
“原來是黑董事長,請坐請坐。”陳思思指着桌旁的椅子說到:“不知黑董事長要控訴包大成什麼?”
黑九坐下,情緒卻絲毫沒有緩和,吼道:“我控訴包大成騙錢騙色。”
陳思思頓時來了精神。她正苦於沒有新聞線索,一個採訪計劃只有標題沒有內容,現在線索找上門來了,而且,事關仇人包大成。那包大成形象猥瑣,非常適合做“騙錢騙色”之類的工作,那黑九有此指控,陳思思並不感到意外。
陳思思瞄了一眼熊勝利,熊勝利非常知趣,急忙說道:“我還有點事,你們慢慢聊。”說着,出了辦公室。
熊勝利是個聰明人,現在的陳思思急需業績,有了新聞線索,應該先緊着陳思思用。何況,熊勝利正規採訪任務一大堆,也不屑於這類不上檔次的花邊新聞,倒是陳思思飢不擇食,只要是新聞,管它上不上檔次,先採訪了再說。
陳思思這才坐定,和顏悅色:“黑董事長,彆着急,慢慢說,現在是和諧社會,絕不允許毒蛇豺狼爲非作歹,擾亂社會!他騙了誰的錢,誰的色?”
原來,那黑九爲了娶牛麗麗,暗地裡使出手段,斷了麗麗百貨的財路,企圖迫使牛麗麗破產賣身。經過黑九不懈努力,麗麗百貨已經到了破產邊緣,就差臨門一腳。黑九就等着債臺高築的牛麗麗,哭着喊着求他收留,爲此,他連訂婚戒指都準備好了,整天哼着小曲,等着麗麗百貨破產的喜訊。
然而,那喜訊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眼看就要破產的牛麗麗,卻煥發出了勃勃生機,辦了一個“三自培訓班”,不到一個月,就還清了所有債務,不僅培訓班辦得有聲有色,那個破雜貨店的營業額也隨之暴漲,牛麗麗從一個破落戶,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女企業家,風光無限,身價倍增,創造了發家致富的奇蹟,黑九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
黑九一打聽,這才知道,牛麗麗奇蹟的背後,藏着一個狗頭軍事,就是其貌不揚的衰哥包大成!
牛麗麗能夠翻身,靠的就是包大成!
黑九大怒,那包大成幫助牛麗麗發家致富,就是從他黑九嘴裡搶食,是公然對抗黑九黑老闆的權威,是老虎嘴裡拔牙,是太歲頭上動土!更何況,黑九嚴重懷疑,那包大成已經和牛麗麗睡在了一張牀上,新仇舊恨涌上心頭,這筆帳,非算不可!
黑九是靠暴力發的家,十年前,他糾集一幫弟兄,強買強賣,壟斷了葫蘆街的禽類市場,那個時候,黑九和弟兄們呼嘯而來呼嘯而去,坑蒙拐騙打打殺殺,很是囂張。不過,世易時移,如今的黑九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凡事不可再用原始積累的辦法,一切要依法辦事,不能違法犯罪。於是,黑九經過一番長考,想出一條合理合法的妙計。
黑九的設想是這樣的:牛麗麗是他的終極目標,娶到牛麗麗,就要先抽掉牛麗麗的經濟支柱,而牛麗麗的經濟支柱已經不再是那個破雜貨店,而是“三自培訓班”,所以,要想打垮牛麗麗,就要先打垮“三自培訓班”。不過,三自培訓班從手續上看,沒有任何破綻,工商稅務衛生環保,樣樣證照齊全,黑九抓不到把柄。也就是說,三自培訓班遵紀守法,從法律上難以下手。
黑九是個老江湖,法律途徑走不通,他馬上就想到了輿論途徑,這年頭做生意,光靠守法是絕對不行的,還要靠輿論,靠口碑,把“三自培訓班”的名聲搞臭了,效果比訴諸法律更爲有效。
黑九打定主意,一路上竄下跳,來到了《上江晚報》報社,控訴包大成以及三自培訓班!
“記者同志,包大成居心叵測啊!葫蘆街乃至整個上江城,誰都知道,他是一個嫖客,一條色狼!這樣的人居然開辦培訓班,招收的學員全是女人,而且都是漂亮女人!個個貌美如花賽過天仙!記者同志啊,危險啊,婦女同志們進了他的培訓班,就是羊入虎口啊!我爲廣大純潔善良的婦女同志們感到痛心啊!”黑九沉痛地說道。
陳思思大感失望,那“三自培訓班”符合工商法稅務法公司法交易法教育法等等一系列法律法規,是合法企業,招收婦女學員,也是人家心甘情願,黑九的指控,很是無病呻吟。
“這個,包大成的名聲,是有些問題,不過……”陳思思有些心虛,包大成的嫖客頭銜,是陳思思給包大成冠的名,毫無事實依據,說起來,算是誣陷。
黑九從陳思思的語氣中,聽出自己的指控缺乏力度,沒有打動陳思思,急忙說道:“當然,包大成這條色狼只要改邪歸正,羣衆也可既往不咎,但是,包大成不思悔改,假借陪練的名義,在培訓班上仍然肆無忌憚地騷擾婦女同志!”
“這個,這個,”陳思思更加失望:“他是假扮色狼,激發婦女同志們的學習積極,而且,據我所知,好像也沒有觸及到婦女們的敏感部位。”
“可是他心裡想啊!就是意淫!YY!”
“我聽起點的編輯說,YY不犯罪。”陳思思有些不耐煩了,哪個男人不想!
“他狗血!”
“只要狗血得好,好像還是有人追捧的。”
“他後宮!”
“男人好像不太喜歡後宮。”
“他種馬!”
“這是個人品質問題,只要不危害社會……”
“他危害社會!”黑九聲嘶力竭。
陳思思仇恨包大成,可也不是沒原則地仇恨,很明顯,黑九對包大成的指控,缺乏事實依據,全是主觀臆斷,且格調低俗,這種東西,連狗仔隊都懶得搭理,陳思思《上江晚報》的大記者,不是狗仔隊。
陳思思站了起來:“黑董事長,我很忙,如果沒有別的什麼事…………”
“有,有!”黑九此來,志在必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見陳思思下了逐客令,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控訴不夠檔次,急忙說道:“包大成官商勾結,行賄受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