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諒自池州兵敗回江州之後,便把此次戰敗作爲平生的奇恥大辱,爲了雪恥,他秣兵歷馬四個月,於至正二十年五月再次揮師東進,攻打朱元璋。這一次,他的軍隊不在是步兵,而是他最爲強大的水兵。
採石歷來都是軍事要地,當初朱元璋攻克採石,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是在陳友諒最爲精銳的水兵的到達此處時,這裡便已經屬於了他的地盤,別人難以攻克的地方,對於陳友諒來說,不過是吃飯喝水這般簡單。
打下采石,太平便是應天的最後一道屏障。陳友諒站在江邊,他看着的卻是應天的方向,他的兵比朱元璋的多,他的裝備比朱元璋的優良,他的將領有猛將張定邊等,他相信,打下應天不是難事,他也發誓,打下應天的那天,他要朱元璋跪在他的面前。
“大哥,你在想什麼?”這說話的是陳友諒的親弟弟陳友仁,這次攻打應天的大事,他自然也來了。
陳友諒道:“不,你應該叫我陛下!”
陳友仁聞言,頓時一驚,道:“可是陛下他······”陳友諒輕聲一笑,道:“他馬上就不是了!”
陳友仁終於知道陳友諒要做什麼了。陳友諒道:“這前面有個五通神廟,咱們今晚邀請陛下去拜拜神!”
陳友仁心下更加驚駭,答道:“是······是!”
夜來臨,黑雲層層壓下,黑夜本來就黑,黑雲下的黑夜,更是透着一股壓抑與詭異。
五通神廟裡,陳友諒背對着廟門而站,他看着那露着猙獰面孔的五通神,他眼中有輕蔑之色閃過。
五通神在不同地域和朝代,都有不同說法,有人說是邪神,有人說是財神。陳友諒請徐壽輝來此拜神,可見他對於所謂的神,並沒有多少敬意。
“平章大人在裡面嗎?”一道聲音自外面傳來,不知道爲什麼,每次聽到這道聲音,陳友諒都極爲厭煩,不過還好,過了今日,這道聲音終於可以徹底的消失了。
徐壽輝身着皇袍,他慢慢的向着五通廟走來。在這時,他看到一道背影,那道背影不甚高大,但他見到這道背影時,心裡便會沒來由的害怕。
神廟漸漸的近了,徐壽輝的心臟跳得更加快了。他適才問守在下面的士兵的話,沒有人回答他。在這時,他只覺得雙腿像是灌鉛了一般,步子極難移動。
“平章大人在啊!”徐壽輝心裡雖是害怕,然而他依舊是天完國的皇帝,而陳友諒只是平章,這是他最後敢走進神廟的底氣。
陳友諒回過頭來,說道:“今天初幾了?”
徐壽輝聽得陳友諒的話語,頓時一愣,但他還還是回答道:“今天已經是六月十六了!”
陳友諒點頭:“六月十六,這將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不,應該是一個天下人都要記住的日子!”
徐壽輝笑道:“對啊,自入白蓮宗以來,平章大人還是第一次約朕拜神呢,只是這五通神······”
陳友諒打斷他的話,道:“這五通神你可以多拜幾下,看一看他能真正的保佑你!”
徐壽輝聞言,不由皺眉道:“平章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友諒笑道:“你一直以來都在拜彌勒佛,拜明王,明王去了,如今你也可以去見你的彌勒佛了!”
徐壽輝面色陡然大變,眼中充斥着驚懼之色,叫道:“你要做什麼?”
陳友諒一攤手,道:“我沒有做什麼啊!”
徐壽輝這時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他警惕的看着陳友諒,口水不停的往下吞。
兩人頓時陷入沉默之中,狂風忽起,呼呼狂刮,一道閃電橫貫天際,光亮射進廟裡,可以看到那底下有兩道拉得老長的身影,其中一道正在瑟瑟發抖,那自然是徐壽輝。
“我不做皇帝了,我把皇位讓給你,我把整個天完國都給你,你饒過我好不好?”徐壽輝忽地跪在地上,一股勁的磕着響頭,不一會兒,額頭上已是鮮血淋漓。
陳友諒依舊淡淡的看着那尊猙獰的神像,搖了搖頭,道:“我這個人,不喜歡留着隱患!”
徐壽輝面色變幻幾下,忽地,眼中狠色頓生,那衣袖裡滑下一把匕首,他身子跪在地上的身子忽地躍起,匕首揮動,直向着陳友諒的背心刺去。
陳友諒身子向前一傾,身子翻轉,連續提出兩腳。徐壽輝冷哼一聲,避開陳友諒的攻擊的同時,匕首揮動,連連刺向陳友諒要害。
陳友諒身子向後滑出,一掌逼退徐壽輝,說道:“你這個人除了長得好看一些,其他一無是處,我真的搞不明白,當初你是怎麼坐上紅巾軍首領位置的,莫非就是靠拜彌勒佛和明王?”
徐壽輝知道自己再求情,陳友諒也不會放過自己,心裡反而不慌了,他淡淡道:“你沒說錯,有時候確實得靠求神拜佛!”
陳友諒冷哼一聲:“可惜今日你的那些神,一個都救不了你!”
徐壽輝道:“陳友諒,你殺了我做這天完國的皇帝,那是以下犯上,不講道義,名不正而言不順,天下人只會認爲你是弒君奪位的亂臣賊子,以後有人書寫歷史,你的這些都會被記入史書,留下千古罵名。我可以下聖旨,將皇位傳給你,但你必須放過我!”
徐壽輝雖然知道陳友諒是鐵了心要殺他,但只要有一點求生的機會,他就不會放棄。
陳友諒聞言,不由指着徐壽輝哈哈大笑。
徐壽輝疑惑道:“你笑什麼?”
陳友諒道:“我笑你實在是太不瞭解我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弱肉強食,至於你說的道義什麼的,我卻是從來就沒在意過!”
“難道你真的不怕留下罵名?”徐壽輝問道。
陳友諒笑道:“我要的是權利,是高高在上的權力,是可以俯視天下的權力,至於那些道學先生玩的,讓他們通通都見鬼去吧!”
徐壽輝聞言頓時一怔,他像是這時才真正的認識了陳友諒,原來自己所看重的那些,在陳友諒這裡,真的是一文不值。
既然一切都說不通,沒了希望,徐壽輝還是決定拼命,能殺了陳友諒自然是好,殺不了,能傷着他也是好的。當下他提一口真氣,匕首之上,頓時泛起森寒光芒,匕首刺出,直取陳友諒的心窩。
陳友諒眼中不屑之色閃過,他右手一揚,變魔法一般將徐壽輝手裡的匕首躲過,閃電一般遞出,刺進了徐壽輝的心臟,將他推到角落裡。在這時,陳友諒的眼中閃爍着興奮之色,他的聲音都變得高亢了許多:“你知道嗎?每當我做什麼,都要向你請示、做好了還要向你稟報的時候,我就在想,像你這樣一無是處的人,都能坐上那個位置,我陳友諒有不世之才,爲何只能做一個屬下、只能低三下四的?想了許久,我也想不明白,於是從那一刻起,我便暗暗發誓,一定要代替你!”
“你······”徐壽輝嘴角鮮血不斷滲出,不一會兒,便沒了生機。
陳友諒拔出插在徐壽輝心臟處的匕首,將其扔在地上,然後拿出一塊手帕,將手上的鮮血擦乾淨了,便道:“來人,將這屍體拖出去喂野狼!”
在這時有幾個下屬走進廟裡,將徐壽輝的屍體給拖了出去,扔在野外。可憐徐壽輝風雲半輩子,卻是隻落得個暴屍荒野,喂野狼的下場。
陳友仁向五通廟趕來,恰好看到那些兵士將徐壽輝的屍體拖出去,他臉上的震駭之色無語形容,走進廟裡,戰戰兢兢的說道:“大哥,你······真的殺了陛下?”
陳友諒淡淡道:“不過是個失敗者而已,什麼陛下!”
陳友仁使勁的掐了自己一把,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般,只是疼痛傳來,他才肯定自己沒有在夢中。
“安排一下,將廟裡打掃乾淨,我要在這裡登基!”陳友諒的話語響起,天邊突地傳來一聲雷響,大雨傾盆而下。
陳友諒走出了五通廟,望着那天邊處不時出現的閃電,回想起徐壽輝死前說的關於道義的那些東西,他的嘴角不由掀起詭異的笑意,且眼中還有興奮之光。
“打掃完了!”陳友仁這個時候覺得,他這位大哥變得陌生了,也變得可怕了。
“特別是那些血跡,給我用水洗乾淨,我不希望這裡有半點徐壽輝的氣息!”陳友諒說道。
“是!”陳友仁又去叫了幾個屬下,提來幾大桶水,將五通廟給衝得一塵不染。
“大哥,今日您登基,不用祭天嗎?”陳友仁小心問道。
陳友諒忽地放聲大笑,說道:“不祭,那個徐壽輝整天祭天拜神的,最後還不是喂狼了?”
陳友仁聞言,沒來由一陣害怕,只是繼續去做事去了。
陳友諒將此次出征的大臣全部聚在五通廟裡,這些人中有他的結拜兄弟、張必先、張定邊等人,還有其他的文臣武將。
陳友諒站在最前面,在他的背後,那張龍椅格外顯眼,他目視衆人,道:“今日我陳友諒打算在此登基,諸位大臣可有意義異議?”
此言一出,四下頓時安靜下來,天邊雷聲不斷響起,閃電時而於長空出現。
“不知道陛下他······”其中一個大臣本要問徐壽輝去哪裡了,可是還沒說完,便直接被陳友諒的人拖下去殺了。
陳友諒望向衆人,淡淡道:“陛下今日於五通廟拜神,佛光隱現,彌勒佛將他接去西天了!”
衆人聞言,那還不明白陳友諒話語裡的意思?當下齊齊跪下,高呼萬歲。
史書記載,公元一千三百六十年六月十六,陳友諒在採石五通廟殺徐壽輝登基,定國號爲漢,年號“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