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30年2月間的一個傍晚,在天空上懸了一天的太陽,這會已經垂掛在西邊的地平線上,落日映的晚霞將映紅了遼闊的豫南大地上的積雪。靜謐的原野、漫山的雪原、凍實的河流,構成了一幅北國的風光景色。
轉眼間,一陣車鳴馬嘶、轟轟隆隆,這一中原地帶冬日裡美景被打破了。公路上、田野裡、山坡上,到處是一隊隊、一坨坨黃呼呼、灰撲撲的軍隊,蜿蜒地沿着公路,向北行進着。
這是一支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隊伍裡的人都是那種糾糾威武的勁頭。槍扛在他們的肩膀上,黃綠色的軍裝上和他們的臉上卻滿是灰土,儘管部隊充滿了勁頭,但是士兵們的臉上卻依然顯露着疲態。
隊伍沿着公路兩側行軍,而在公路的中央,一輛輛滿載着各種物資或是拖着火炮的卡車,在公路上快速行駛車,這條公路還是抗戰期間修建的,河南境內少有的幾條柏油公路,在這樣的路上,往來車輛到是不至於捲起的漫天的塵土,不過卻依然揚起不少浮塵。
在行軍的隊伍中,不時的會有一輛輛邊三輪的新亞600摩托車,那是中央與德國春達浦公司合資建在南京的新亞自動車公司生產的摩托車,去年6月剛剛投產,首批生產的2000輛摩托車,無一例外的裝各了中央軍的精銳部隊,這種引進德國春達浦ks600技術生產的摩托車,不僅受到國?軍部隊的歡迎,甚至還受到已經實現摩托化的華北集團軍的歡迎,以至於中央用500輛新亞600從華北換來了200輛卡車。
而這時出現在公路上的新亞600摩托車,卻無疑在向人們表明,這是一支中央軍精銳部隊,不過儘管作爲一支精銳部隊,但這支隊伍中這會卻瀰漫着一股令人沮喪的味道。
在公路中央的行車道與路邊的行軍道之間,一輛沾滿泥土的新中吉普車,在公路上行使着。車後座上,整編第11師的新任師長卻蜷縮在車的後排一側,呆呆地望着車外潮水般滾動的部隊,儘管整編第ll師是國?軍中的精銳,是整編第4軍的骨幹,但作爲整編第11師的主官,這會他的心裡卻滿是苦澀,可以說頗不是滋味。
冬日的夕陽下,被落日染成一片片金黃中泛紅的雪原,這會看在他的眼中,那隱約可見的紅,似乎變得更紅了,這會他甚至感覺,這天和地都變紅了,是被血染成的紅色。
在行軍的縱隊中,吉普車緩緩地行進着,仍是呆呆地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全是一副心神不在的樣子,這會一旁的副官有些坐不住了。今天部隊剛一上路,胡鏈情緒就顯得很低,副官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可一時也找不到適當的話來排解長官的內心裡的憂煩,作爲他的副官,他自然知道,長官內心在煩着什麼。這會,見師長還是打不起精神,副官憋不住了。
“師長,這一路上,我數着那,瞧着河邊下有不少灌站,報紙上說,這兩年河南的災荒越來越少了,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了,開始我還以爲是官面上的文章,可今個算是信了,單就是那些灌站,估計至少能養百多萬畝地。”沉默,依然沉默不語。“過去常聽人說河南十年九荒,真讓人弄不明白,這麼平坦肥沃的土地爲什麼不是一片富裕的糧倉?弄了半天,原來還是地方施政的關係……”依然還是沉默。瞧着長官這個樣子,副官有些着急起來。跟在師長身邊已經五年的副官可知道師長的脾氣,當年奉命在蘇南打游擊的時候,部隊被幾度被日軍重劍,都不見師長臉上露出愁容,那會他臉上還帶着笑,怎麼今天他卻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瞭解他的副官知道這肯定是與部隊北上有關。
“哎!打過來打過去,到最後還不是老百姓遭災……”
嘀咕一聲,樹起了大衣領子,全不在理會副官的話,可他的眼睛看着河南大地,臉上的愁容反而更濃了。
恰在這時一輛摩托車疾馳而來,打着招呼直接停在吉普車一旁,是傳令兵。
“報告長官,綏靖區程長官在五公里外等您!”
一聽是綏靖區程長官,連忙收拾心神,一刻也沒猶豫,當即吩咐司機加快速度。
作爲晉升的師長,自然知道,程潛是黨國的軍中元老,同盟會老會員,資歷甚至在委員長之上。公開場合,委員長都要一口一個“頌公”(程潛字頌雲),使得這位程長官在軍中擁有特殊的地位。胡鏈怎麼也沒想到,這位“頌公”會親自。迎接”他。
在公路附近的鄉公所裡,不過是剛一見面,程潛便看出眼前的這位整編第11師的師長有有些情緒不高,在此之前,就拿到他的履歷的程潛心裡明白了幾分,心下也體諒了許多,他之所以離開開封,倒不是爲了迎接他,而是因爲綏靖公署駐地後撤的關係,畢竟,現在開封隨時都有可能變成前線,或是綏靖公署還設在那,沒準一發炮彈打過來,就全完了。
“伯玉,雖說你我是第一次見面,可對你我也是久有所聞!”
程潛輕鬆地輕擡了一下,畢竟他心知整編第11師是陳誠的根基之下,雖說此時胡鏈心有所慮,但面對程潛卻只能強打精神,畢恭畢敬地說道。
“程長官,此次我部奉令北上,請程長官放心,但凡長官處一切之命令,下官絕不會有一絲懈怠。”
一上來就表明心思,這正是的聰明的地方。
“命令,我是不怕你違背,伯玉,聽說,你在蘇南打游擊的時候,和新一軍打過交道,這次南下佈防的就是新一軍,怎麼樣,有什麼想法沒有?”
“想法沒有,卑職所部一切謹聽程長官命令!”
“真沒有想法?我看想法估計都悶在你肚子裡了!”
程潛的一句話,使兩人都陷入沉靜中。侍衛兵放好茶碟退出後,程潛站起身踱了兩步,然後看着開口說道。
“說實話,伯玉,別說你不想打,就是我自己,也是不想打!現在長官部馬上就要遷到南陽去了,”
提及將長官部遷到南陽,程潛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即便是在抗戰的時候,他也沒有把長官部遷那麼遠,可現在的對手卻不一樣,相比於日軍,華北集羣航空隊的戰力更強,聯繫到蘇軍的遭遇,由不得他不謹慎對待。
“軍人以服從爲天……”
見開口便是官樣的話,程潛便伸手止住了他,神情嚴肅地開口說道。
“伯玉,你現在的任務是進駐開封,對面的部隊是新一軍的部隊,到時候,你們免不了還要打交道,總之,到了那地方,你自己多長個心眼就行,明白嗎?”這是什麼意思?就在心裡犯着嘀咕的時候,他臉上急驟變化的神情沒逃過程潛的眼睛。他十分理解地走過來,再次拍拍胡鏈的肩頭,言辭懇切地說道。
“伯玉,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明白,現在外頭看咱們在黃河這邊,炮來炮往的,看似好不熱鬧,可實際上,雙方都留着餘地,有點誤會什麼的,來日方長嘛。記住,只要對方不過份,就是牙掉了你也要吞下去!明白嗎?”
程潛的話只讓整個人一愣,他看着程潛,心中原本的苦澀,似乎在這一瞬間消散些許,但隱隱的卻還有一些憂慮,不過至少在沒有得到進一步的命令之前,程長官的命令就是命令,程長官不讓他打,他自然不需要打。
“是,程長官,我明白該怎麼做了!”
站起身握着程潛的手,用勁地點了點頭,站起身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轉身走出了這座簡陋的鄉公所。
待他再次坐上吉普車的時候,一直在車上等着的副官注意到師長的臉色似乎好看多了。
“長官,程長官那邊怎麼說?”
對於副官的話,並沒有回答,他知道有些話是不能說出的,就像程長官對他說的那些話,是不能傳出去的。
“跟上部隊!”
坐在吉普車上,只是隨口說了一句,然後便閉上了眼睛,而這會他臉上的愁容卻消失許多,在汽車行駛了一個多少時後,瞧着兩邊趕路的士兵,瞧着他們肩膀上扛着的邯式步槍,頭頂的邯式鋼盔,好一會他纔開口問道。
“你說,咱們好不容易把部隊整訓的有點樣子,若是就這麼着用在這操蛋的地方,是不是也太操蛋了點!”
一直悶坐着的長官一句話,卻把身旁的副官嚇了一跳,副官一聽師長開口了,便連忙接腔說道。
“可不是嘛,師長,若是讓弟兄們去打鬼子,估計這會弟兄們一路都是老百姓夾道歡迎,可現在,這老百姓懶得理會咱們。”
可不是!
副官的一句話,讓的朝着公路兩側看去,他清楚的記得當年去淞滬的時候,那一路上,都是老百姓夾道歡迎,那像現在這樣……哎,渭然一聲長嘆後,胡鏈卻是開口大罵道。
“丟他娘,可真夠操蛋的!”
嘴上看似罵的沒有指向,但他真正想罵的,只有他心裡清楚。閱讀給作品投推薦票月票。您給予的支持,是我繼續創作的最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