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京鉅變

少帝傅燮的屍身高高懸在帝王攆座之上,青玉扶手從胸腹刺出,明黃袍子上的血跡凝成紫黑色,漢白玉階上也凝着一大灘黑血。舒妃直覺巨大的驚恐將自己攫住,喉嚨眼抽緊,彷彿巨力壓在胸上,喘不過氣來,臉色慘白,雙目惘然睜着,空洞洞的,沒有一絲神采。

谷石達拾階走上漢白玉階,將少帝屍身從青玉扶手上拉下,擲到階前,吩咐左右:“盛邀城中官佐,共食之,我倒要嚐嚐帝王龍肉是否真與常人不同?”又道,“莫要驚憂張溫,讓他嚐嚐自己的得意弟子是怎樣一番滋味。”看了一眼驚嚇過度、花容慘敗的舒妃,只覺先前無比妍麗動人的妙人兒,雙目失神,少有幾分顏色,揮了揮,讓左右將她拉去殿外。

谷石達轉身望着帝王之座,青玉剖雕而成,周身精雕細琢着游龍岫雲諸類紋飾,光澤明潤。

谷石達慢慢坐下,伸手輕醮左側扶手上粘稠的凝血,伸入口裡,吮了吮,神完意足的閉上眼睛,卻不知是感覺凝血的微腥,還是享受帝王寶座的尊貴滋味。

片晌睜開眼來,谷石達走下玉階,返回麟趾宮,讓人將舒妃送入寢殿。

谷石達細細端詳着舒妃天人無暇的容貌,暗感造物奇妙。

舒妃似乎驚嚇過度,谷石達伸手抱來,也不知避讓,待入谷石達的懷裡,才猛然一驚,手向外推去,卻掙扎不脫。谷石達正要扯去舒妃衣物,只覺胸前一痛,猛鉗住她的喉管向外撐開,低頭卻見舒妃手握一支碧玉釵刺入體內半分,血跡沿着碧玉釵滲出。原來舒妃掙扎着卻是要將碧玉釵取到手中,趁谷石達不備,刺入胸口,那知剛刺入半分,便讓谷石達發覺,肉如鐵壁,玉釵再難入半分。

谷石達鉗住舒妃喉管,向上舉起,細細看着她漸漸失血的玉容,冷聲說道:“你比那廢物少帝有用多了,竟讓我現血了。”隨即聽見喉管碎裂的脆響,舒妃螓首就像折斷似的垂下,谷石達將她丟在寬大的檀木牀,蓋上錦被,隨即掩門出了寢殿。

張溫回府不多久,谷石達隨身近待便領着一隊精兵前來拿人,張溫心裡一驚,心想勤王詔已由李思訓帶出西京,也無懼谷石達取他性命,即使據府以守,也擋不住肅川兵來攻,遂喝退家將,打開府門,氣度沉靜的望着直指着自己的百餘張長弓,問道:“所爲何事,要縛我見石達公?”

遠處馳來一騎,蹄音甚急,衆人還首相顧,卻是那種向谷石達密報張溫行蹤的中年漢子。中年漢子馳至張溫身前,翻身下馬,朝張溫致禮,說道:“谷帥有請司隸大人與城中諸將到麟趾宮夜宴。”

先是拿人,後改爲請宴,張溫細觀來人面色,欲從其中看出些端倪來,奈何來人面容枯峻,眸子裡也不泄露絲毫信息。

“谷帥有請,溫不敢辭,溫回府沐浴更衣,隨後便至。”

“尋常夜宴,無需冗禮,我等護衛司隸大人過去就是。”

連護衛也不讓帶去,張溫確知出了大的變故,卻不知發生何事,令谷石達對自己如此戒備;暗自思量:莫不是勤王詔一事泄漏,又覺安排甚密,不可能爲谷石達所察。思忖不得,與家將暗遞了個眼色,便隨來人往麟趾宮而去。

張溫見那穿着灰白布衣的中年人,相貌普通,雙目裡神光斂藏,只餘黃濁昏光,然而氣息沉沉悠悠綿長,卻是修爲進入先天之境的高手。

張溫投附谷石達已有數月,卻未見過肅川兵裡有這麼一號人物,心裡微訝,說道:“溫眼拙,不知兄臺名號?”

中年人微微一笑,說道:“司隸大人職執西京防務,可曾聽過谷開立這個名號?”

谷氏在關中的總哨官。

谷石達未入西京之前,張溫以司隸校尉職掌西京防務,對肅川穀氏在秦州郡的總哨官自然是久聞其名,但是各家勢力在各郡的總哨都是最高密辛,張溫雖知其名,卻不知其人長成何樣。

如今谷開立以真面目相見,卻不是谷石達信任有加,而是再不予自己與外界接觸的機會。

谷開立修爲即使高過自己,也極爲有限,然而左右簇擁的兵勇卻不予自己逃脫的機會。即便自己能逃脫,留在司隸府的家小也會面臨極其悲慘的命運。

臨到麟趾宮,張溫才見谷石達並非只邀自己一人,西京城裡投附的官員大多邀至此處,相比他們,自己更像是被押解過來的。

張溫讓谷石達的安排攪糊塗了,心想:靜觀其變便是。

麟趾宮正殿甚廣,衆人坐定,谷石達才與肅川衆將出來,除了北地候姬野之外,尚有另外兩員都尉將貫丘榮、谷琮璜。

張溫上前致禮,說道:“衆臣夜宴,可請少帝祝辭。”

谷石達冷眼瞅着張溫,只望得他心裡起毛。

谷石達冷哼一聲,甕聲說道:“你教的好豎子,竟敢拿言語衝撞我。”

張溫心裡一驚,隨即便安靜下來,雖不知少帝因何事觸怒谷石達,但正是如此,才能解釋谷石達爲何令人上門來拿人,其後谷開立來請,大概是他人勸慰了谷石達。

張溫長揖謝罪,說道:“少帝年淺,谷帥大度量。”

谷石達目露精光,隨即藏起,請衆人入席;衆人也不疑他,美酒肉餚依次而上,衆人相邀而食。臨到席末,谷石達自席上緩緩站起,環視衆人,哈哈大笑,問道:“衆人可覺得這頓肉餚與平時有何不同?”

谷石達邀人夜宴,肉餚多以人肉代之,衆人心知,卻不敢言破,勉強嚥下,直至府中才復嘔出。初食之時,已覺異樣,知道谷石達又以人肉爲餚,見谷石達站起狂笑發問,衆人面有慚愧,都不能對言,卻萬萬料想不到,今日所食人肉會是從少帝身上割下來的。

谷石達與肅川將領退至一隅,那處有一角門,衆人已察出異樣,卻不敢異動。谷石達定睛望着張溫,說道:“張溫老兒,想我待你不薄,你卻思他人來佔西京,截我歸途,所爲何哉?”

張溫情知密詔之事泄露,急問道:“少帝何在?”

谷石達仰天而笑,俄爾,止住笑聲,說道:“少帝在你我腹中。”說罷,便與肅川諸將退出角門,只餘衆近衛封住角門。

西京降臣這才驚惶,手足無措,往殿外擠去,剛開殿門,卻見如蝗飛箭射來,撲撲鑽入肉體之中。十數人滾下臺階,其人忙不迭的退入殿中。

張溫怔站在原處,喃喃自語:“傅氏完了,傅氏完了,我對不起先皇啊。”將手指摳入嘴裡,張口大嘔,雙手捧起嘔出之物,長泣道:“少帝啊,溫有負於你。”往處走去,旁人相拉,掙扎而出,站到殿門之外,渾不覺利箭鑽入身體,將手高舉,痛呼:“少帝啊,溫有負傅氏。”言罷便一頭栽下石階。

投降官員據麟趾宮正殿頑守,谷石達見久攻不下,便令人投火殿中,夜燥風急,片晌之間麟趾宮便沒入一片火海之中,殿中近百人爭先涌入,迎來卻是強弓勁弩的攢射,少有人能衝入弓手陣中,卻殞命肅川軍高手手中。

是夜,被邀赴宴的一百二十餘名原西京官員盡遭屠殺。

從麟趾宮升騰起來的大火焰天欲燃,整個宮城都陷入暗紅色的詭異氛圍之中;麟趾宮寢殿裡躺着睡也似的女子。

然而西京城的大屠殺才剛剛開始,駐在城外的肅川軍連夜調動,就近增防各處城門,北地候姬野親自組織近兩萬兵勇揖捕城中世家弟子。

西京乃漢廷所在,世家聚集之地,谷石達圍西京數月才破,城中世家大多未及撤出城去,西京人丁逾二十萬,流民十萬,其中世家子弟、家眷、家丁僕役將近十萬衆。肅川兵先是尋世家子弟屠殺,殺到後來,也不分什麼平民、宗族,見人便舉屠刀。

世家弟子有據深宅抵抗者,但是卻無組織,倉皇之間,戰具不備,更非披堅執銳的虎狼兵的敵手,屠殺進行到第三日,肅川兵在城中也未遇到稍爲像樣一點的抵抗。

少帝與張溫等衆降臣爲谷石達所屠的消息漸漸傳至城外。

李思訓站在西京城外的一座獨峰上,望着即使白日也使得天空微紅的西京城,神色淡漠,袖手而立,巫少賢恭立其側,說道:“諸位兄弟都已事先撤出西京城,主公所料果真奇準,一封勤王詔逼得谷石達大肆殺戮。荀帥得勤王詔已從夏邑秘密出兵,一路潛往西京東北的櫟陽,一路潛至東南的藍田。谷石達勢必會在秦州世家做出激烈反應之前退出秦州,那時,我軍便可直入西京,取而代之。”

李思訓微微點頭,說道:“肅川兵退秦州,沿渭水東至陳倉,往南越散關去漢中,繼續往西則歸天水,少賢,你以爲谷石達會取哪條道路?”

“谷石達善攻不善守,然果敢梟狠,不拖泥帶水,少賢以爲谷石達會從安夷關歸回天水,不僅如此,少賢還以爲谷石達還會將漢中的兵力往略陽收縮。”

“哦,少賢以爲容雁門能在近期內在成渝戰場取得突破?”

漢中是夾於秦嶺與大巴山之間的狹長地域,若是容雁門能迅速控制成渝全境,則能從劍門出兵越大巴山入漢中,截住谷氏在漢中兵馬的歸路;秦州兵馬亦能從散關出兵越秦嶺而入漢中,截住谷氏在漢中兵馬的歸路。

“主公不是如此想的嗎?”

李思訓搖了搖頭,說道:“狄襄沒有勤王詔,便無法迅速邀結秦州世家勢力組成討逆大軍,谷石達血洗西京,秦州舉郡義憤,然而羣雄無首,無以成事。谷石達不知細故,自然會倉皇出城,待他發現秦州世家手中並無勤王詔,多半不會急着退出秦州。”

“肅川兵與秦州討逆勢力在西境糾纏,我軍佔西京,出勤王詔,諸雄鹹歸,谷石達焉能不退出秦州?”

“此時多說無宜,還是先奪得西京再議他事。”

少帝崩殂的消息傳至江寧正是徐汝愚新生子毓麟之禮的第三日,徐汝愚正邀樂安越家使節越世衡、三苗使節劉觀武堂巡視江寧城南的武衛軍營壘,隨行還有方肅、寇子蟾、趙景雲等人。

寇子蟾因秦鍾樹之事,辭去參議之職,退出江寧諸公之列,以青鳳府侍奉協助徐汝愚署理政務、編制江寧典章,官階只比水如影略高。

徐汝愚接過八百里加急文書,匆匆閱畢,便傳閱衆人。越世衡按下心裡的驚詫,見徐汝愚卻是神色如故,也沒有要返回城中緊急磋商的意思。

越世衡說道:“少帝崩殂,天下失主,江寧欲何爲?”

徐汝愚說道:“越尊可有什麼教誨?”

越世衡微微一怔,隨即又想:谷石達兵陷西京,徐汝愚與父親能預料到少帝將遭谷石達毒手,也不爲奇,說道:“父親倒說過有這可能,卻沒有什麼教誨給我,只說樂安以江寧爲馬首是瞻,若說有什麼教誨,也是要世衡盡心輔佐大人。”

徐汝愚微微一嘆,說道:“少帝崩殂,天下失主,這名義上的帝位,已讓多少人覬覦。早在昨年,我就聽到過‘王侯之運,受命於天’的話。”與趙景雲說道,“肅川兵的動向未可料知,然而肅川兵去留秦州,實與呼蘭在幽冀的發展有莫大關聯,賀蘭容若、褚師澤極有可能因爲西京變故而加速對河內、汴州的圖謀,密令北五郡司密切關注呼蘭在幽冀南部的漢陽營諸軍的動向。”

趙景雲說道:“呼蘭勢力沿河水西進,威脅洛川以及秦州郡河東府,將牽制一部分荀燭武的兵力,因此谷石達才能夠繼續留在秦州。大人是認爲西京鉅變與荀燭武有關?”

徐汝愚說道:“瑤光殿與荀燭武在秦州勢力最大,西京鉅變雖不能斷定與之有關,卻可斷定李思訓與荀燭武絕不會容許勤王詔落入別家勢力手中,否則秦州將會出現另一家可與荀燭武西略軍抗衡的軍事力量。”稍稍一頓,又說道,“谷石達繼續留在秦州,卻會促使秦州西境的世家豪族整合到瑤光殿的勢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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