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是現在半夜不用起來餵奶了，媽要是不嫌麻煩，可以把念槿帶去給你做伴兒。”涼歌大有偷懶的意思。
其實心裡並沒有偷懶的意思，只是覺得她和徐璟茹之間還有一些隔膜，需要時間去縫補，雖然兩人已經做回了母女，但要無所不談，她心裡還是有幾分陌生的。
“好，我帶我外孫女，怎麼會嫌麻煩呢！”徐璟茹開懷道。
涼歌跟着笑了，大有心得的跟了句，“痛並快樂着。”
“甜蜜的負擔。”徐璟茹笑得溫婉。
話落，緊隨着門鈴聲，母女倆面面相覷之後，涼歌起身，嘴裡唸叨：“一定是菲兒和玲媛回來了。”
可門一打開，眼前的人驚嚇的涼歌半天都張不開嘴來，只聽來人道：“涼歌，我來看看你母親。”
“涼兒，誰來啦？”客廳裡的徐璟茹揚着嗓子問，因爲逗弄念槿而心花怒放，所以那聲音裡也透着一股歡快勁兒。
這下連撒謊的可能都沒有了。
涼歌只好手足無措的答應：“您進來吧。”
因爲上次的事情，涼歌和莫青山之間的交流不似平時的那麼隨意，不過她心裡一直是敬重這位長輩的，畢竟他是自己的公公，莫錦天的父親。
“爸怎麼知道我們住這裡？”剛搬過來就被莫青山知道了，這也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莫青山脣角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很平靜的回到：“我碰見白助理了。”
原來如此。
涼歌低着頭不語，剛要走過病屏風的時候，莫青山笑着轉過頭來，看着她，“你放心吧，華娟不知道我來這裡。”
涼歌愕然擡頭，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因爲見到莫青山的突然到訪已經有些不速之客的唐突了，此時哪會想那麼多，她是擔心徐璟茹見到了莫青山會有些不自在。
“媽，錦天爸爸來了。”涼歌站在客廳裡，神情木然道。
徐璟茹臉上的笑容明顯的僵住了，還未擡頭的時候就如此。
她給念槿喂東西的手很顯然的顫抖了一下，過了好半會才擡起頭來，用有些僵硬的笑容望着對面的男人，客套的打了個招呼：“您是來看念槿的吧？”
莫青山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徐璟茹了，面對她有些錯愕的表情，他心裡有幾分淡淡的失落，但還是沒有半點愕然的微笑，附和：“是啊。”
這算是笨拙的藉口嗎？
“來，把念槿給你抱抱。”徐璟茹起身，把孩子遞過去。
莫青山接過，哄逗着小孫女，緊繃繃的表情鬆緩了不少。
“涼兒，我去泡些茶來，你陪陪你爸。”徐璟茹好像刻意迴避，但說得舉止自在，不像先前那麼拘謹了。
涼歌這才醒頓過來，忙說：“媽，您坐着吧，我去就好！”
一個走神兒就把待客之道給落下了，涼歌慚愧的紅了臉，忙往廚房裡走。
“我去吧，你剛來哪知道東西放哪兒。”徐璟茹微笑着說，眼裡閃過一絲懇求。
涼歌盯着她，暗暗尋思，難不成她是不想和莫青山獨處？
上次也聽蘇華娟氣怒的說過，莫青山對徐璟茹一直念念不忘。
這份情愫的確難能可貴，可是放在一個對自己毫無喜歡的人身上，於自己，是一片唏噓，於對方，就是一個麻煩。
“那好吧……”涼歌答應了徐璟茹，坐在了莫青山對方，笑瞅着莫青山懷中的小念槿。
“這世間過得可真快，轉眼間念槿都這麼大了。”估計莫青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話題只好圍繞着念槿展開。
涼歌附和一笑，“是啊，剛剛來時的路上，她都爸爸爸爸的喊了。”
“是嗎？”莫青山有些驚詫，又滿是慈愛的看着懷裡粉撲撲的念槿，樂呵呵的笑着，“那錦天知道豈不是樂得晚上睡不着覺？”
涼歌抿了抿脣，誠實的回到：“他當時不在。”
“喏，您最喜歡喝得鐵觀音。”莫青山還沒追問出口，徐璟茹就上茶來了，表情裡有幾分笑意，招呼的語氣也是富於熱情的，涼歌心裡猜想，一定是在廚房做了一番思想鬥爭才使得自己放開來的吧。
其實她們母女倆的性子蠻相似的。
莫青山眼裡滋生出一團溫熱，大爲感動道：“難得你還記得。”
這話一下子就把氣氛調至濃稠又有些尷尬的境地來。
“認識多年，關係再淡薄也都記得了吧。”徐璟茹不疾不徐的說。
這樣的言語得體倒讓涼歌心頭放鬆。
“爸，您先喝杯茶潤潤喉，念槿我來抱。”涼歌把孩子抱過來，轉頭又對徐璟茹說：“媽，念槿今天沒有午睡，我去房間裡哄她睡覺。”
“好，我去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沒事，我剛剛吃了一些東西墊了底，您陪爸聊會兒天吧。”涼歌有些別有用心的說。
畢竟慕楚克那件事莫青山應該是知道的。
所以她想趁機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她選了最比鄰的一間房，側耳便能聽見客廳的談話聲，所以進房間的樣子也像模像
樣。
莫青山見涼歌進了臥室，心情驟然放鬆。
他直奔主題，對站在沙發前的徐璟茹說到：“璟如，坐下吧，我想和你聊聊。”
徐璟茹還在想涼歌爲什麼突然進房間呢，但授予莫青山的邀請，她還是在對面落了座。
“璟如，最近過得還好嗎？”莫青山的眼睛裡盛滿着擔憂，歲月在他眉宇間留下了滄桑的跡象，不過那眸光一如當年炙熱。
徐璟茹避諱那樣熱烈的炯視，含笑的說：“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孩子已經不在這裡了。”
她的話倒是一言中的，讓莫青山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開口說：“葛亮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涼歌扶牆傾聽，好在念槿還聽話，放在牀上也不哭鬧。
當聽到莫青山提到慕楚克的時候，涼歌一顆心更是忐忑不安。
徐璟茹表情突然不淡定了，語聲急促，追問：“我只想知道，蘇華娟她到底想怎麼樣！”
這還是涼歌第一次聽到徐璟茹帶怒氣的聲音。
“璟如，事已至此，你節哀順變。”莫青山語氣淡然的安慰。
涼歌的心瞬間抽緊，渾身冰涼。
她瞳孔脹痛，手情不自禁的握住了門把手，她想要開門出去問個清楚，可理智還是讓她忍住了那股突兀的疼痛，因爲她要徹底弄清楚。
“你是來安慰孤寡遺孀的嗎？”徐璟茹眼裡盛着一團殷紅，血絲赫然的顯示了她心中的淒厲。
“璟如，這只是一場意外，我們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慘狀……”面對徐璟茹的冷嘲，莫青山忽然詞窮，但還是硬着頭皮給予解釋。
“你說完了嗎？請走吧。”徐璟茹站起身，板着臉，下逐客令。
她寧願言語失禮，也不願讓莫青山看到她行爲失態。
“璟如，我知道這件事於你而言難以接受，可事已至此，希望你能說通涼歌，讓她不要把恨意輾轉到錦天身上，這事與他無關。”
或許這纔是莫青山前來的目的吧。
涼歌胸口像是被硬塞了一塊石頭，一呼吸就堵得疼。
“你給我出去！”因爲憤怒，徐璟茹一個破音從胸腔發出來，憤怒也呼之欲出，一向平靜如水的眸子忽然如着火了一般洶涌。
“你放心吧，我們莫家不會虧待涼歌和孩子的。”只聽莫青山接着又說，人已經站了起來，只是步子不曾挪移一下。
涼歌再也忍不住那團怒氣了，打開門，走出去，面對一臉歉疚的莫青山，終是難以平靜心中的浪卷，質問：“所謂的車禍是不是蘇華娟預謀已久？”
“涼兒？”徐璟茹慌怕的喊了一聲，似乎沒想到涼歌會忽然闖出來。
“媽，我全都聽見了。”涼歌特冷靜的看向徐璟茹。
徐璟茹蠕動了脣角，有苦難說。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呢，只是想要讓她親耳聽見慕楚克已經死亡的消息，這樣她就不用整日惴惴不安了。
她極力在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想要把涼歌心中的創傷減到最小，可發現這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
“涼歌，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爸也不刻意隱瞞你了。”莫青山臉上劃過一絲無奈，“這件事雖然和華娟沒有關係，不過送他們出國的確是華娟的意思，所以我代她向你們賠不是了，希望你們看在錦天和孩子的面子上，多包容。”
莫青山鞠了一躬，滿臉的歉然。
一個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在自己面前鞠躬，涼歌多少有些於心不忍，可是想到一條性命就被寥寥數語給打發了，她心裡就莫名鼓着一團氣怒。
“爸，對不起，在這件事上，我無法做到心平氣和，您覺得我爸的死能夠給我和錦天的婚姻帶來愉悅嗎？”她說得比較直白，無法接受她的幸福是要建立在慕楚克的死亡上。
她忽然不知道該相信誰的話。
剛剛從錦園走之前，莫錦天向她許諾，說一定給她一個交代。
可是現在莫青山又宣佈死亡般把這個消息給落定，把她心裡頭的那點兒期許都給抹掉。
她還能相信什麼呢。
就好像慕楚克於她而言是一個漠不相關的人，在他們口中說出來都是無關痛癢的，好似他就該死，死了所有的一切都得以平息。
“涼歌，我知道你現在處於失去父親的悲痛中，但你還年輕，你和錦天今後的路還長，所以凡事看開點。”莫青山又開始了一通安慰。
涼歌被這些話惹得心浮氣躁，她不再因爲敬重而刻意委婉，直接表達了內心的不滿，“您也說這件事與蘇華娟脫不了關係，那麼，人命關天的事更不得含糊，如果她不能給我們一個交代，那也別怪我不顧念我和錦天的夫妻之情。”
“涼兒！”徐璟茹聽到涼歌有些決絕的話，先是被驚嚇到，又趕緊向莫青山賠禮道歉，“涼兒說的是氣話，您別往心裡去，您先回去吧，等她冷靜了再說，好嗎？”
“沒事，涼歌現在在氣頭上，能發泄最好，那我先回去了啊，有什麼事情打電話給我。”說着莫青山把他的名片擱到了茶几上，
然後歉疚滿滿的看了涼歌一眼，才嘆着氣離開。
莫青山走後，房間裡一片死寂，涼歌整個人無力的癱坐在沙發上，徐璟茹走過來，抱住她，用極其平淡的聲音道：“涼兒，向來生老病死是我們無奈的一件事，再悲傷那個人也回不來了……”
這算是把隱痛都留在心裡了嗎？
涼歌鼻頭一酸，心裡的難過全都被引發了出來。
“媽，我該怎麼辦？”她難以想象今後和莫錦天相處的日子。
之前已經受過一次烏龍的煎熬，而這一次好像是真的了。
她現在連眼見爲實的勇氣都沒有了，她只怕一旦確認，她心裡的個別隱忍都會被連根拔除，剩下就只有陷入深淵般的悽楚了。
“媽不能勉強你做什麼，但錦天對你是真心實意的……”知女莫若母，徐璟茹明白涼歌的掙扎爲何。
“不單單是這樣，我不能接受我爸就這樣離開了，我一定要找蘇華娟討個說法！”涼歌從徐璟茹的懷中掙脫出來後，咬牙切齒的說。
“我剛得知的時候和你一樣憤怒，覺得活在這個世上都沒有意義了，要不是你們把我送到醫院去搶救……”徐璟茹說到一半又停止了，她覺得不能負面引導正在氣頭上的女兒。
“媽，您早就知道了，爲什麼不告訴我？”涼歌眼圈紅紅，不願落下悲傷的淚，她怕一流淚，她的軟弱就出現了，只知傷悲而不理智去處理一些問題。
“孩子哭了……”徐璟茹正準備說什麼，房間裡的念槿忽然哭了起來。
涼歌忙起身，進屋去。
“念槿……”從牀上摔下來的念槿疼得哇哇直哭，涼歌嚇得面色蒼白，將她抱了起來，自責的說，“念槿不哭啊，都怪媽媽……”
“孩子額頭蹭破了皮，要不要送醫院？”徐璟茹跟着走進來，看着念槿受傷的額頭，同樣被嚇到了。
念槿一被涼歌抱起就停止了哭泣，估計是被嚇着了，所以才哭得那麼大聲，涼歌把玩具給她立馬就不哭了。
“媽，應該沒多大問題，房間裡應該有醫藥箱，我給她清理一下傷口就好了。”涼歌見念槿面色如常，情緒也沒什麼大礙，就沒有送去醫院的念頭。
“那就好，我去拿醫藥箱。”徐璟茹跟着出了房間。
涼歌心神不定，把孩子放在肩上，自己的臉全部埋在孩子的背部，聞着那淡淡的奶香氣，心裡卻是一團惆悵。
一頓折騰下來，已經到了晚飯的點兒，徐璟茹正在廚房做晚飯，門鈴響了，她不離手的抱着孩子去開門，倆購物狂興趣盎然的炫耀着自己的“戰利品”。
“涼歌，早知道你要過來我們就等你一塊了，你不知道倆吃貨在一起逛街是多麼的盡興！”金菲兒自顧自的開懷道，根本就沒有發現涼歌眉宇之間流露的淡淡憂愁。
“是啊姐，菲兒姐今天請我吃了好多美味呢！”蘇玲媛也在旁開心的附和，跟着走過來逗弄涼歌懷裡的念槿，才發現她額頭的青紫，狐疑道：“姐，念槿額頭怎麼有淤青啊？”
涼歌已經擦了一些化瘀的膏藥，可是還是能瞧見淤青。
她微垂着頭，歉疚不已的說：“怪我疏忽大意了。”
“難怪你一副苦巴巴的表情，沒事兒，小孩子不都是在磕磕碰碰中長大的嗎？而且現在主張放養，你別給她慣一身公主氣。”金菲兒把孩子接過來，大談育兒經。
“菲兒姐，你這話也不對，念槿很好帶的，姐心裡正難受着呢，你少說兩句。”蘇玲媛好像觀察出了涼歌表情裡的抑悶，接着說道。
“不就是心疼寶貝女兒麼，這心情我理解，記得源金有一次摔在地上噗通一聲，哭得那個叫我肝腸寸斷的，害得我還被林俊大罵一通呢……”金菲兒爲了安慰涼歌，情不自禁的提到了林俊，又後知後覺覺得自己踩了雷區一樣，立馬改口，“呵呵，念槿啊，不疼不疼啊，未來婆婆幫你呼呼啊。”
“哇，念槿笑了哎！姐，你快看！”蘇玲媛爲了讓涼歌開心，不停的拍她的胳膊。
涼歌跟着看過去，發現念槿正對着自己笑，那苦澀的笑意慢慢的轉淡，又忍不住把孩子給抱了回來，坐回沙發的位置，說：“你們都買了些什麼？”
她還是難以提起氣，但不想掃興，儘量讓自己表現得正常些。
“我和那負心漢還沒有斷個徹底，所以這段時間我得賴在這裡，你們該不會嫌棄我吧？”金菲兒坐下來，在炫耀自己囊獲的物品前，嘟着嘴，可憐巴巴的說。
“這房子這麼大，菲兒姐隨便住。”蘇玲媛爽快答應。
“喂，你縱然是涼歌的妹妹，可這決定權還在你姐手上呢，你別瞎摻和！”金菲兒擠眉弄眼的朝涼歌笑笑。
“你要是不嫌擠，住多久都沒有關係，而且接下來的時間我也會住在這裡。”涼歌迎接金菲兒討好的目光，接着把目光落定在念槿身上，把心中的隱痛掩埋得很好。
“哇，真的嗎？表哥答應嗎？”蘇玲媛出奇的開心。
“他知道。”涼歌淡淡的說。
心想，知不知道好像也不重要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