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弈林不由自主捏緊了拳,“可如果她不恢復記憶,就還要和你這隻披着羊皮的狼生活在一起,如果你再傷害她怎麼辦!”
佟佑安忽然便出拳打向了他的臉,力道毫不留情,樑弈林的嘴角立刻淌出了血跡,佟佑安擦了擦拳,冷冷看着他,“如果你膽敢去刺激她的記憶,我會讓你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她。是記起往事重要,還是讓她活着重要,你的腦子呢?”
樑弈林抹着脣角,久久才道,“好,肖峻,我記下了。但這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棄瀟兒。就算她被矇蔽又嫁給了你,可我這次絕不會再拱手相讓,我一定會把她搶回來!”
佟佑安又是一拳揮了過去,打的樑弈林撞向車窗,半天沒能動。
“第一,我叫佟佑安,第二,我妻子叫鍾亦可。這世上再沒有肖峻和蕭瀟。”他冷冷說道,“還有,第三,我如果發現你有半點出格的舉動,絕不會像今天這麼客氣。如果不是念在曾經的情分上,我今天大可以把你解決掉,讓你永遠都不能再踏進槿城半步。你自己想清楚!”
他說完便開了門鎖,“下去!”
樑弈林緩緩拉開車門,回身看着他,“公平競爭,我們再比一次,你敢嗎?”
佟佑安挑脣冷笑,“再比十次,她也是我的女人。”
樑弈林點頭,“好,這麼說你同意了。佟先生,再見。”
他說完便跳下車,快步向醫院大樓走去。佟佑安看着他的背影,深深的皺起了眉。
在意外看見樑弈林那一刻,他不是沒想過矢口否認並把他永遠趕出槿城。可是,他不能那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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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事先已經安排好,佟佑安和方俐見過面後,便有護士推着昏睡的鐘亦可來到了方俐自己專用的神經外科實驗室。她謝過護士,又把佟佑安攔在了門外,獨自一人推着鍾亦可走了進去。
儘管知道方俐暫時不會傷害鍾亦可的性命,可是把她作爲一個新課題的研究試驗品這個事實,還是讓佟佑安倍感焦灼和煎熬。他已經着手去聯繫國際上一些頗有成就極爲知名的腦神經領域的專家,但是想要得到什麼進展恐怕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他目前只能依靠方俐,信任方俐。
而且據他的調查,方俐在瑞典卡羅林斯卡醫學院進修時間長達六年,並且她是獲得過諾貝爾生理學獎的科學家萊斯登先生的門生,卡羅林斯卡醫學院本就是世界頂尖醫學院,加上方俐本人在這個領域的成績,他只能願意相信,只要方俐沒有喪心病狂到置自己親生女兒的安危於不顧的程度,她應該是能幫助到鍾亦可的。
時間這東西,說快的時候轉瞬即逝,說慢的時候,卻比蝸牛爬的還慢。
分秒煎熬的佟佑安一直等到後半夜,才盼到了那扇門的打開。
“她怎麼樣?”他大步走向方俐。
方俐依舊是一臉平靜和淡漠,“這三年裡每年我都會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爲她做一到兩次徹底的檢查,上次檢查距現在只有三個多月,可不知爲什麼,上次還沒有異常,這次就發現了一些問題,部分受損後重生的腦細胞生成了一些記憶殘片,加速了這部分細胞的二次衰亡,如果不
及時阻止記憶殘片的累積,會有更多的腦細胞破損,所以我只能重做了一次植入記憶加強,但這也就意味着,有一部分重生的腦細胞徹底的失去了活性。”
佟佑安啞聲問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反覆這樣,當越來越多的重生腦細胞二次衰亡,她可能就會再次面臨腦死亡。”
方俐點頭,“對,一旦那種情況發生,我沒有勝算。”
佟佑安強壓着心口的劇痛,繼續問道,“是不是要避免她大喜大悲的情緒,對她有幫助?”
方俐搖了搖頭,“正常生活裡的喜怒哀樂對她都沒關係,她只要不受重傷,只要不受以前記憶的刺激,我定期給她檢查並且補充細胞活性,她應該可以維持一些年。但我也不知道上次檢查到現在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能刺激到她過往的記憶,不過還好,發現的及時,這次損失的腦細胞只是很少一部分,沒有到危險的程度。”
佟佑安心中升騰起一種濃濃的不安,一向沉穩的他甚至緊張的不敢問出心底盤旋的那個疑問,可卻又不得不問出口……
“是不是,她最好不要接觸以前的熟人或環境?”
他發現,他的聲音幾乎有些抖……
“當然!”方俐毫不猶豫的回答讓佟佑安的心就像被狠狠捅了一刀……
“這也是爲什麼我這些年要把她孤立在一個陌生環境的原因,越是過去對她重要的人,對她的刺激越大,畢竟人腦是個極其複雜的器官,以目前的醫學科學水平還沒法把人腦的記憶功能解讀透徹,所以熟人和熟悉的環境一定會刺激到她,毫無疑問。”方俐蹙眉,“但是我不認爲她近來有接觸過過去的環境或人,據我所知,她以前的熟人大多都不在了,她也並沒去過寧城,除非……”
方俐看着佟佑安,“除非你過去和她很熟?你不是說她父親是你的恩人嗎?如果是這樣,你最好立刻和她離婚,離開她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她的話就像無數道霹雷向着佟佑安滾滾襲來,讓他幾乎於瞬一間被劈的粉身碎骨……
他努力穩住有些輕晃的身體,淡淡說道,“我和她不熟,我只是受過她父親的恩惠而已。”
方俐並沒察覺他的異樣,只是漠然點頭,“那最好。”
佟佑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鍾亦可的病房的,他就像一具失了魂魄的驅殼,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處於茫然無措的放空中。
看來她出現了記憶的紊亂,他是唯一的緣由。
可是就算明知離開她是對她好,他怎麼能放棄她,他怎麼可能?他好不容易纔把她找回來,要讓他放棄她再回到生不如死的那幾年,他真的做不到……
他看着睡的沉沉的鐘亦可,輕輕的握住她柔軟的手,心幾乎要裂開……
守着她,可能會害了她;
離開她,如果他離開她……
他用力的搖頭……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離開她,死也不可能離開她!他還有那麼多的愛沒有彌補給她,他們說好了餘生要守着彼此好好的過日子……
就讓他自私一次,讓他賭一次,他一定能找到救她的辦法!目前他只要努力不讓她尋到過往的蛛絲馬
跡,讓她認爲他們的感情是兩個剛剛結識的人全新的相愛,就不會有問題了吧……
但是那個樑弈林,是決不能留在身邊了,他在瀟兒心中一定有着非常深刻的記憶,他只能把他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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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外一科的護辦室。
佟佑寧正在裡間給病人配藥,忽然聽見外間一個護士喊她,“護士長,樑醫生找你!”
聽見樑醫生三個字,佟佑寧的手輕輕的抖了一下。
“好,我馬上出來。”
她努力控制着突然而起的慌亂心跳,認真把藥配完,又在洗手鏡前仔細的照了照,這才推着配藥車走了出去。
“樑醫生找我?”她強做淡定的看着站在玻璃藥櫃前,雙手正插在口袋裡,清雅如謫仙般的樑弈林。
“嗯。”他淡淡應着,看了看一旁緊盯着她的護士,那護士連忙紅着臉扭過頭,極有眼力勁兒的接過佟佑寧手裡的推車,“護士長我去吧,你和樑醫生聊。”
“那就謝謝了,小雅。”
“沒事沒事!”
隨着護辦室的門輕輕關上的聲響,只剩兩人的空間裡,看着樑弈林那好看的定在她身上的黑眼睛,佟佑寧的心跳的更加的厲害。
“樑醫生,有事嗎?”她再控制,聲音還是有些抖,她在心裡暗暗的罵着自己不爭氣。
樑弈林指了指脣角,“不小心受了點傷,想麻煩你幫我上點藥。”
佟佑寧這才注意到他的嘴角處有淺淺的青紫,她二話不說,連忙打開藥櫃,動作麻利的拿起棉籤蘸了藥,輕輕的向他脣角點去。
“嘶~”樑弈林輕輕的聲音響起在她頭頂,她輕聲說道,“很快就好。”
他們距離太近,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身體傳來的淡淡熱度,無意間擡眸時,撞上他緊盯她的視線,她更是緊張到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當你喜歡了很久卻從來不敢表露心跡的那個人,突然來到你身前,並且和你靠的如此之近時,你會發現,你的意志根本控制不了全身上下每一根亢奮而緊張的神經……
她急急轉身,掩飾着自己的慌亂,假裝在蓋藥瓶,“好了,樑醫生。”
身後許久沒有聲音,她回過頭,他好看的眼睛依舊定在她的臉上,清越如春風的好聽聲音響起在耳邊,“謝謝你,佟佑寧。”
她從來不知道,佟佑寧這三個字,原來可以這樣好聽。
“不客氣。”她抿脣笑了笑,雙手無措的緊緊捧着藥瓶,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更不知該做些什麼。
“下了夜班,我請你吃早飯,算是感謝。”他說道。
他並不是徵詢的問句,淡漠的語氣裡帶着一份隱隱的霸道,佟佑寧仰頭看着他,本來想說,這點小事,不用客氣了。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個輕輕的“好”字。
“到時我過來找你。”他說着,便轉身走了出去。
佟佑寧立刻跌坐在椅子裡,無邊的緊張和一種漸漸漫向四肢百骸的喜悅,把她的臉染成了嫣紅的顏色。
而走出去的樑弈林正緩緩走向窗邊,望着住院樓的方向,俊顏上籠着一層灰色的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