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石和喬葉立刻和佟國風打招呼，幾人跟着老爺子出了電梯，佟佑安問道，“爺爺？您是來看什麼人嗎？”
他看着佟國風的精神和麪色，不像是有不舒服的樣子，想必是來看望誰的。而佟國風只是瞟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沒理他，他身旁的警衛員小劉立刻說道，“是啊，首長是來看一個老同志。”
佟佑安知道老爺子在和他賭氣。
之前要做的那件危險的事，他當然不敢讓老人知道，所以這半年多裡他只是給老人打過幾次電話謊稱在國外出差，每次都是奶奶和他聊東聊西，老爺子從來沒什麼話可和他聊，只是在臨掛斷時他會冷哼哼的囑咐一句，注意身體，注意安全，回來後立刻去見他。這是老爺子特有的關心方式，他全懂。事情結束後他帶傷直奔南城去找鍾亦可，本來是想回槿城後第一時間去登門看望老人，然後等他和小小重新親密起來後，儘快把小小帶給老人相認，他篤定，可愛乖巧的小小一定會讓老人開心的很。
怎知小小竟會突然摔傷，他竟又在醫院和老人意外偶遇，這樣一來，老人肯定誤會他早就回了槿城，是故意沒去看他……
佟佑安立刻站的筆直，向老爺子端正的行了個軍禮，字正腔圓的喊道，“首長好！首長辛苦了！”
他突然搞這麼一出，把幾個人都逗笑，佟國風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模樣，也是忍不住滿眼的愛意和笑意，他故作嚴肅的板着臉，卻不知自己掩不住的笑讓他的嘴脣都在抖。
他揮手打開佟佑安的胳膊，眼底滿是溺笑，面上卻冷哼道，“你要真是我的兵，我非把你好好修理修理！”
見他不生自己的氣了，佟佑安立刻笑着摟住他的肩，“首長捨得嗎？”
一向冷峻甚至不容接近的他，只有在佟國風和薛文錦面前，纔會展現出格外放鬆甚至有些孩子氣的一面。就連在他外公和母親肖鈺面前，也似乎從沒有在爺爺奶奶面前那樣的讓他隨意真我。
佟國風斜睨着他，一嗤，“哼！我有什麼捨不得！就興你小子玩命氣我，不興我修理你？！我真想像你小時候那樣，把你扒光了杵牆根站軍姿罰站，保準罰你個老老實實的！讓你再敢氣我！我看我就是太多年沒罰過你了，才讓你這麼無法無天！”
老人一股腦的泄着憤，氣哼哼的去推佟佑安。
這個混小子，先是騙過他們打掉了顏笑肚子裡的他的骨肉，然後信誓旦旦對他們說離婚後會盡快再婚趕緊生個孩子安穩過日子，誰知他和薛文錦聽信了他的鬼話，傻呵呵的等着他帶着媳婦回家去，他竟憑空消失了大半年！別說沒見着重孫子的影兒，就連回來槿城竟然都不去看他們，還是偶然在這裡遇見他才知道這小子已經回來了！他怎麼能不氣！
佟佑安卻緊緊的摟住他的肩，滿眼的笑，“好好好，您想怎麼修理我都行，不過有些話咱回家去說，在外面哪能亂說？您總得給我留點面子吧？”
幾人都笑了起來，而摟着老人的佟佑安，心底卻泛起濃濃的苦澀和內疚。
爺爺在
他心裡，始終像催不倒的山一樣偉岸，像常青的樹一樣挺拔，可是他此刻攬住的肩，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結實剛硬，再看向他的臉，不知不覺間已經早就不復曾經的剛毅神采……
在他心底像天像地像神一樣的爺爺，已經老了……
可他卻和他的父親一樣，無論工作的事還是個人的事，都一直讓爺爺掛心惦念，無時無刻不讓老人費神操心……
對不起，爺爺……
我會盡快把您可愛的重孫女帶到您和奶奶身邊，以後我們多多的陪伴你們，讓你們盡享天倫之樂，不再讓你們爲我擔心……
老人邊笑邊氣哼哼的和小劉離開後，三人才又重新進了電梯。
“老大，趁小小這次受傷，你抓緊和小小培養感情，儘快相認，也儘快讓老人見到小小，高興高興吧。”秦石說道。
佟佑安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
而他們不知，此刻在醫院裡的佟國風卻緩緩停住了腳步。
他對小劉說道，“去，問問剛纔佑安來醫院是幹嘛？是他自己有什麼毛病了，還是來看誰的？”
憑空消失大半年，他特別擔心他又去做什麼危險的事，但是平時又不能向薛文錦透露他的擔心和焦慮，唯恐老伴受不了。他也試着多方打探他的去向，卻只是拿到他去東歐分部抓管業務的消息，可他也說不好爲什麼，他就是不信，但又無計可施，只能是一個人煎熬着數着日日夜夜，盼着他偶爾來個電話。
曾經痛失愛子的經歷要了他半條命，對佟佑安他簡直是愛到了骨頭裡，三年前佟佑安險些喪命那一次讓他至今每每想起仍舊脊背發涼，他知道自己老了，很多事力不從心，也無能爲力了，所以他現在除了期盼佟佑安平平安安，外加能親見他娶妻生子，便再無他念。
剛剛見到他那一瞬的氣憤，已經漸漸消散。他細細一想，佟佑安如果沒有極特殊的原因，是肯定會在回來槿城的第一時間去看他的，他對自己的孫子有信心。而他歸來後竟先出現在醫院裡，這不得不讓他懷疑他是不是又受了傷……可是看他剛剛的樣子，又不太像……但他還是必須查一查，以免這小子又有事瞞着他……
軍區總院他熟人太多，小劉很快就彙報給他，佟佑安是來看望秦石夫婦受傷的小女兒的。
佟國風聽到不是佟佑安受傷，心裡平坦了不少，可是，他怎麼不知道秦石那小子什麼時候有個小女兒？再仔細一想，從前隔個幾週一個月的，秦石那小子就會笑嘻嘻往他眼前晃一晃，如今也幾乎是大半年沒他的消息了……這兩個混小子莫不是又在搞什麼？
他皺起眉，“走，找人帶我去看看那個孩子。”
很快就有人領着佟國風和小劉到了小小的病房。
小小正在睡覺，而當佟國風一看到小小牀頭的病歷卡上那行生日時，心忽然一窒。
13年9月21號？
那不正是幾年前佟佑安出事的前一天？
他絕不會記錯，當年蕭瀟是在受了她父
親之死的刺激下早產了一個女嬰的第二天，開槍意圖打死佟佑安，而後跳樓自殺的……
所以，蕭瀟的那個早產女嬰，生日就是13年9月21號。
而13年的9月22號，那是他這輩子到死都不會忘記的一個日子，那樣一個天昏地暗令他痛不欲生根本不願意去回想的日子。
那一天上午，他被告知，佟佑安圓滿完成任務協同警方一舉摧毀暗中製毒販毒多年的蕭氏集團，他緊懸了多年的心徹底放下，幾乎是歡天喜地的等着心愛孫兒的歸來。可是他和老伴才只高興了半天，在下午就又得到消息，佟佑安的身份敗露，被毒梟女兒槍殺，生死未卜……老伴當時就暈了過去，而他同樣犯了心梗，兩人都是差點一命嗚呼。要知道，當年的佟君逸就是如此的結局，而佟佑安和他父親的結局幾乎一樣，他們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那些沉痛的往事讓老人立刻心口發悶，他捂着胸部，有些站立不穩，小劉和另兩名醫生見狀連忙扶着他坐下，醫生輕揉着他的十指，幫他舒緩着不適。
情緒平復了許多的佟國風定定的看着小小的臉，不知是不是因她生日的胡亂聯繫，他怎麼越看她越像小時候的佟佑安？
佟佑安長得很像他母親肖鈺，五官生的格外的標緻，皮膚也很白，眉清目秀的俊俏模樣就像個小女孩，總有陌生人胡亂的叫着“這小姑娘真美”，“這小女娃好漂亮”，讓他大爲光火。要知道硬漢如他是不可能讓自己的孫子太過女氣的，儘管長相不是佟佑安的錯，可他還是一看見他那細皮嫩肉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於是他對佟佑安從三歲開始就進行“男人訓練”，更是在佟君逸犧牲後堅決把他送到佟君卓處培養，不肯把他交給肖鈺和他外公。後來更是讓他去軍校錘鍊，成爲了一個泅渡潛水、刺殺格鬥樣樣技能都是出類拔萃的特種兵，讓他實打實的成長成了一個和他一般無二的硬漢。
可是，他把他心愛的孫兒磨練成了一個鐵骨錚錚的好男兒不假，就像當年他的父親一樣優秀，可結果又如何呢？結果他卻九死一生落得了滿身的傷，而且如同行屍走肉般，生無可戀……所以後來他堅決不同意佟佑安再走那條路，而是讓他去他外公那裡，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一條路……
他凝神看着小小的那張臉，就好像看到了兒時的佟佑安，好像回到了三十幾年前的舊時光裡。那個時候，他心愛的兒子還好好的陪在他身邊，他心愛的孫兒正鮮活成長，沒有什麼比兒孫健康平安更幸福的啊……
後來的這些年裡，他常常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因對佟君逸蝕骨的思念和對佟佑安煎熬的牽掛而落淚後悔，倘若他不曾固執的把他們父子倆都培養到那條路上，或許，他們的生活，就會幸福的多……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
小劉遞給他一張紙巾，他嘆息着擦了擦眼睛，聲音沙啞不堪，“走吧。”
小劉扶着他走出了病房，他撥出了一個電話，“幫我給佑安和秦石的小女兒做一個DNA鑑定，越快越好，我很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