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二字,肖鈺說的格外清晰,甚至刻意加了重音,讓鍾亦可的心底迅速躥起一陣寒意。
她迎着肖鈺冰冷的目光,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沉穩不慌亂。
在並不確定肖鈺是不是試探自己時,她不可能輕易承認。
她輕聲說道,“他們都說,我和蕭瀟長得很像。甚至,佑安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也是因爲我的長相纔對我另眼看待。發生什麼事了嗎,不然您怎麼忽然提起蕭瀟來?”
鍾亦可既不否認也不承認的冷靜應對,讓肖鈺有些意外。她原本以爲,她要麼慌亂狡辯着否認,要麼無言以對的默認,卻沒想到她用打太極的方式對付她。她心底鄙夷的冷笑,果然是毒蛇的侄女,毒蛇的女兒,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心機。越是這樣,她越必須讓她徹底遠離佟佑安的世界!
肖鈺盯着她的眼睛,面色毫無異動,就像根本沒聽見她的回答一樣,“你覺得,以你的身份,留在佑安身邊,你們真的可能有結果嗎?”
鍾亦可不語,以滿是尊敬和真誠的目光,安靜的看着她,等着她繼續。
“坦白講,我恨你們蕭家的每一個人,因爲你們蕭家人做盡壞事,害的我家破人亡,害的我兒子也差點送了命。”
肖鈺語氣淡淡,就像是在聊天氣一樣平淡,可是細看的話,她的雙手在說話的同時緊緊的扣在一起,用力到手背上已經青筋隱隱。
“但我也並非沒有理智胡亂泄憤的人,我知道,你是無辜的,蕭家做的所有壞事,或許你都不知情,更不會參與,所以我不會對你大吼大叫,不會伺機報復你虐待你,我也希望你可以過得快快樂樂平平安安。你怎樣都和我沒關係,只要別留在佑安身邊就好。對於你們倆的事,我只有一個態度,那就是,我只要活着,就絕對不會同意佑安和你在一起。”
肖鈺說話的時候,始終看着鍾亦可的眼睛,她那似專注似怨恨又似鄙視似無視的目光,讓鍾亦可的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疼痛感,甚至讓她心窒的有些透不過氣。
她無奈苦笑,“即使我就是您認定了的蕭瀟,您也說了,我是無辜的,爲何要讓一個無辜的人來爲那些仇恨負責任?更何況,我不是蕭瀟,我的名字叫鍾亦可,我不過剛剛好是佑安深愛的人,而我也剛好深深愛着佑安而已。您一定要我和佑安分開的話,會讓佑安很爲難,甚至很難過。”
肖鈺不爲所動,冷冷問道,“所以,你是不會主動離開佑安了?”
鍾亦可果斷搖頭,“不會。”
肖鈺緊盯着她,她也並不退卻的望着肖鈺,肖鈺深吸了口氣,而後幽幽說道,“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和佑安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她優雅美麗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涼涼的淺笑,聲音平和輕柔,“那麼,我會和佑安斷絕母子關係。”
她毫不留餘地的話讓鍾亦可幾乎快要撐不住努力挺直的脊背,幾乎快要癱倒在沙發裡。
有時候,恨你的人指着你的鼻子怒罵你一頓,起碼讓你還有反擊的機會,總比這樣溫柔的把刀抵在你的胸口,然後一點一點的插到底,要痛快的多
……
“您這樣,又是何必呢?如果佑安不幸福,您會幸福嗎?”她啞聲開口,無力的看着肖鈺。
肖鈺緩緩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答非所問,“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以後,你還是不肯離開佑安,那麼我會和佑安斷絕母子關係,我到死也不會再和佑安有半分聯絡。這樣你們就可以幸福的在一起,毫無阻礙了。”
她看着呼吸急促臉色蒼白的鐘亦可,又徐徐說道,“如果這三天內你想通了,最好用一個能讓佑安信服的理由讓他對你死了心,別說我來找過你。否則的話,佑安不能徹底放下你的話,他就沒法走向新的人生,又談何幸福。你如果真如你所說,很愛他的話,總不會希望他一生不幸吧。”
淡淡涼涼的話音一落,她便走向了門口,看都沒再看鐘亦可一眼。
望着她優雅的背影,鍾亦可眼前滿是佟佑安深情的目光……
她還有選擇嗎?
佟佑安早早沒了父親,又剛剛因爲她的緣故失去了爺爺,如果他的母親再和他斷絕關係,他就算再強大,也會心力交瘁的吧?他們就算再相愛,這份愛也已經徹底失去了讓他們幸福的能力了吧?
他們好不容易袒露心扉答應彼此這輩子再苦再難都不會再分開,可是如果她打着愛的旗號讓他的母親和他決裂,她的愛,還能稱得上愛嗎……
她握着手腕上他重新又給她戴上的玉鐲,心亂如麻的她,幾乎快要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連佟佑寧什麼時候下的樓,她們兩人什麼離開的,她都好像完全沒印象。
她失魂落魄的窩在沙發裡那一臉的蒼白,讓走出大廳的佟佑寧,心裡一陣發緊。
她也不知肖鈺爲什麼要來找鍾亦可,憑直覺不是好事,可是她還是不敢拒絕肖鈺讓她領路的要求。從小到大,她對肖鈺都懷着又敬又怕又虧欠的心情,她從來不敢拒絕肖鈺任何事,她甚至想,這一輩子,無論肖鈺對她提出什麼要求,哪怕是讓她去死,她都會答應……
“你去哪兒?”
щшш•ttκa n•℃O 車上,肖鈺問道。
佟佑寧連忙回答,“我回宿舍。”
除了宿舍,她還能去哪兒呢?
她在這個世上,其實是沒有家的……
她垂着頭,因樑弈林令人意外的病況而心情更加灰暗。
肖鈺只是掃了她一眼,便告訴了司機路線,然後又對她說道,“別告訴佑安我來過。”
佟佑寧連忙點頭,“是,我明白。”
此後車內便再無任何交流,再暖的暖風,都吹不熱這涼薄的空氣。
……
此時的佟佑安正駛往鍾亦可的住處。
他見到了那個叫吳江的男人,完全是一張陌生的臉,而且他背微駝,人消瘦,從身形外貌上看,和身姿筆挺的樑鑫誠也相去甚遠,加上那一口地道的潞城口音,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完全和樑鑫誠對不上。而且他託人重新翻出幾年前那起車禍的全部信息,目前也並沒查到什麼問題。
他揉着額頭,疲憊不堪。
他想大概是他最近太累了,神經有些過
于敏感,竟會因爲狙擊這兩個字把這個吳江和已經死去幾年的樑鑫誠聯繫到一塊去……
在暗處悄悄觀察章一和吳江二人的他,沒再多做停留,而是迅速離開了。至於這個吳江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去打探樑弈林的消息,他已經交代給手下和章一分別去調查,無論怎樣,這個吳江的底細很快就會查清楚。
進了門,他直奔樑弈林的房間,在走廊裡就聽見了鍾亦可低柔好聽的聲音。她又在給樑弈林講他們過去的事,儘管再瞭解不過她對樑弈林的感情無關愛情,可親見她對樑弈林這麼在意,他多多少少都有些吃味。
他倚在門框處,示意看見了他的石燕呢不要出聲。
他默默的看着鍾亦可纖細的背影,認真的聽着她語調輕鬆快樂的講着他們小時候的趣事,就好像看見了曾經那個活潑頑皮的小姑娘那張漂亮的笑臉……
多遺憾,他沒能再早認識她一些年,最好,她一出生他就像樑弈林一樣,陪在她身邊……
他不由笑起了自己的貪心……
恰好她不經意間的一個側頭看見了他,他向她淺淺一笑,她的表情卻有些茫然甚至苦澀。那瞬間的神色讓佟佑安有些莫名其妙……
“怎麼,你是不是太累了?”
他摟住向他走來的她,低聲問道。
她環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口,貪戀着這個恐怕不會屬於她太久的懷抱,輕輕的搖頭,“和你比起來,我一點都不累。”
他扶起她的頭,認真看着她,“有什麼事的話,一定要告訴我,記住,不管什麼事我都能想辦法解決,你千萬不要瞞我。”
她笑了笑。
就是因爲你總是扛着那麼多的事,我纔不捨得你繼續把重負往身上壓啊……
三天,也許我還能擁有你三天……
之後的事,就讓時間來考驗我們的感情吧……
她悄然轉移了話題,“還記得我之前在南城和你提起的那個安伯伯嗎?”
佟佑安點頭,“當然。”
“我離開南城的時候,他還沒出重症,聽說期間被下了兩次病危通知,但是老人硬是闖過來了,黛君剛剛聯繫我說,老人今天轉入普通病房了,而且基本上脫離危險了。”
“那很好。”佟佑安點頭。
鍾亦可拿起手機,翻着柳黛君的微信。
“我走前叮囑黛君,等安伯伯好些後,一定發給我幾張清楚的照片。那天你沒能看見老人就離開了南城,我也不定什麼時候再回去,我想給你看幾張照片,你先認認看。”
佟佑安滿眼愛意的摸着她的頭,“難爲你了丫頭,這件事還這麼上心的幫我記着,其實……”
“喏,這個就是安伯伯。”
說話間,鍾亦可已經點開了照片。
佟佑安的目光頓時凝在了屏幕上……
這位老人,真的很像他大伯……而且他的樣子,竟讓他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儘管老人基本可以算是目光呆滯毫無神采的模樣,可他怎麼覺得,在看見老人的那雙眼眸時,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