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接起電話,電話那端幾乎是吼出來的。
“這都多少天過去了,樑弈林的下落你還沒有查到嗎?”
章一的聲音壓得很低,“我正要告訴你,我已經找到樑弈林了,他目前就在槿城。”
“他在槿城?”那邊將信將疑,“如果在槿城爲什麼會有大半年杳無音信?他在做什麼?”
“他好像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輕,而他養病的場所又非常特殊,根本沒法接近。”
“什麼?”那男人大驚,聲音高了幾分,急躁不已,“他身體一向好好的,從你之前彙報的情況看他身體也完全沒問題,怎麼會突然生病!他是不是被什麼人害了?不然什麼叫養病的場所沒法接近?”
章一聲音平淡,“你的需求是讓我幫你找到他,人我現在已經找到了,所以其他的事就不在我們的合約內了。我的工作很多,也請你理解下。”
男人按捺住心頭的焦急,沉默片刻,“我們談談。”
如果樑弈林真的病了,他不惜一切也要把他帶回身邊,而在人生地不熟的槿城,他需要有人幫助……
章一不露聲色的應了下來。
對他來說,按兵不動,沉心觀察纔是最重要的……他看着那棟無法靠近的宅子,腦中迅速翻閃着各種猜測和想法。
……
而此時的宅子裡,安靜休息的樑弈林,修長的手指正被鍾亦可握在手裡,她正一面小心仔細的給他修剪指甲,一面給他講着他們小時候的趣事。
所有的疲憊和心累,都在和他聊起童年往事時,煙消雲散。她覺得每天和樑弈林聊天是她最快樂的事。
儘管,都是她自說自話。
“林子,快點醒來吧,睜開眼睛看看我給你修的指甲滿意不滿意?”
她淺淺微笑,語氣輕柔。
“你以前總說我什麼都做不好,可是你看,我現在不僅把自己照顧的很好,也把你照顧的不錯呢。你就不想睜眼看一看,我現在有多厲害嗎?林子,我現在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會的我了,因爲我的腦子裡有那樣厲害的一個你……你快點醒來好不好,我還沒有親口對你說一聲謝謝呢。”
她望着他清瘦蒼白的臉,心酸不已,卻努力保持着愉快的語氣。
“林子,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你以前告訴我,新年的第一天許願都會很靈的,你能猜到我許的願望嗎?”
她用小指勾起他的小指。
“我的心願就是,你快快醒來……”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一直陪着你。你發脾氣的時候,我會哄着你;你犯錯誤的時候,我保證不會兇你。我會像你以前對我那樣耐心那樣好,只要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保證做個聽話的小跟班……你要是高興的話,就睜開眼向我笑一笑,給我點鼓勵好不好?”
她說着說着,發現他的嘴角竟真的在微微的動。他好像真的努力想露出一個笑容,只是他的脣角一直抖啊抖,卻沒能彎出一個向上的弧度。
可這已經很讓人興奮了……
鍾亦可的眼睛一下子就溼了,她輕輕的摸着他的臉,輕輕的幫他展開一個笑容。
她的聲音激動的有些顫,“林子,你就快醒來了,對嗎?”
太專注於這份喜悅的她,絲毫沒留意門口處悄然走近的特護石燕呢。
“太太,樓下有人要見你。”
石燕呢是方俐的學生,年紀雖然比鍾亦可還小一些,但因多年間一直由方俐培養,在這種腦部疾病的特殊護理上堪稱行家,也正是因爲方俐和她的配合更默契,佟佑安才同意讓她來照顧樑弈林。
鍾亦可知道,
能被護衛放進來的人,一定不是陌生人。她叮囑石燕呢繼續給樑弈林按摩和他聊天,便收拾好情緒,快步走下樓。
“嫂子。”佟佑寧見到她,立刻禮貌而親切的喊了她一聲。
她記得佟佑寧,無論來自她自己的記憶,還是樑弈林的記憶,她對佟佑寧都印象深刻,而且非常有好感。
但是對於另一位,此刻正眯眼打量着她的關紹東,她就不太明白他眼中那不太友善的情緒,是從何而來了。
“佑寧,你來找我,是?”
鍾亦可故意無視關紹東,而是看向佟佑寧。
她如此的無視讓本來就對她成見很深的關紹東更加不悅,他冷冷一哼,也懶得兜圈子,直接說道,“老大的爺爺去世了,今天下葬,老大已經把自己折騰的快不成人形了,我們希望你去陪陪老大,給他點安慰。”
他的話讓鍾亦可十分的意外。
老爺子身體一向很好,怎麼突然就去世了?
可是,她雖然爲老爺子的去世感到意外和難過,但至親離世這種痛,難道佟佑安那樣的男人,需要旁人去安慰?她覺得,這個時候,恐怕沒有人打擾,讓他獨自安靜緬懷纔是最好。
而且,如果他真的需要她,他就會自己聯繫她,而不是讓別人來找她。當時她告訴他三天後會來槿城,但因爲有事情耽擱她昨天才回來,而他自那個電話後至今也沒和她聯繫,說明他在這個時候,恐怕不需要她吧。
她平靜的看着關紹東,“我想,佟佑安他有能力自己扛過這一關。”
“什麼意思你?”關紹東看着她無動於衷的樣子,火氣蹭蹭的漲,“老大事事爲你考慮,甚至他爲了救你連命都不要,可在老大最痛苦的時候,你就這麼輕輕鬆鬆一句話,就完了?你這女人有良心嗎?”
鍾亦可並不想和他吵架,只是略帶歉意的看了眼佟佑寧,“佑寧,太晚了,我這會過去也不方便,改天我有空的時候會給他打個電話安慰他一下,你們就先回去吧。”
關紹東不等佟佑寧開口,“啪”的一拍桌子,把兩人都嚇了一跳,佟佑寧拽了下他,“東子,你別胡鬧。”
關紹東這是頭一次不聽佟佑寧的話,他一把推開她,怒氣衝衝的指着鍾亦可,“說實話,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你勾三搭四有那麼多黑歷史,根本就配不上我哥!可是誰讓我哥特麼犯賤偏偏就那麼喜歡你!你知道我哥爲你做了多少事嗎?你知道我哥爲了你差點連命都丟了嗎?你知道我哥爲什麼要和你離婚嗎?我哥怕你有負擔,什麼都不告訴你,可你呢,他死裡逃生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找你,你是怎麼對他的?你還想讓我哥怎麼對你,啊?你非得讓他把心掏你面前,砸你臉上,悶你一臉鮮血,你才知道他對你的心嗎,啊?你這女人既不知好歹,又貪心不足!我就不明白我哥到底喜歡你什麼!”
關紹東越說越氣,摩拳擦掌的樣子似乎馬上就要把鍾亦可揪起來暴打一頓。佟佑寧看着鍾亦可,“嫂子,你別理他,你聽我說……”
鍾亦可毫無懼色的看着關紹東,“你的話,我聽不懂,要說就說明白點。”
關紹東點頭,“行啊,那我就給你說明白點,你給我聽好了!”
他硬生生嚥下一口氣,咬牙說道,“你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嗎?是我哥要用他自己的命去換你的命!他自願做個什麼移植供體,讓你活下來,他就變成了個活死人,而且他還要把他的身體捐給那個什麼狗屁醫生,所有器官都供他科研使用!我哥他爲了救你連個全屍都沒有,我問問你,你聽了這些,這裡疼不疼,啊,你疼不疼!”
他指着自己心臟的位置,憤聲喝道。
鍾
亦可愣住。
救她的人,明明是她的林子啊……
“他都已經被注射了藥劑馬上就要移植的時候,突然又冒出來個什麼癡情種,願意爲你去死,臨時把我哥給替下來了,這人就是你現在天天當恩人日夜跟伺候老子似的伺候的那個人!我告訴你,你別以爲他多偉大,真正偉大的是我哥,把這一切都向你隱瞞着,還給那個人提供最好的醫治條件!”
關紹東一張俊臉氣的通紅,“而且,你別以爲這就完了!我哥爲了讓那個狗屁醫生救你,答應他的條件是給他的團伙走私軍火!你知道這是什麼罪嗎?這是掉腦袋的死罪!我哥他爲了你能活下來,他什麼都敢幹!”
鍾亦可的心撲通狂跳,她捏緊了十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眉頭擰緊望着關紹東……
“我哥消失這大半年你以爲他遊山玩水去了啊?我哥他將功補過去追繳那些軍火和恐怖分子鬥智鬥勇去了,你知道嗎!他幹嘛和你離婚?你真以爲是你生不出孩子他受不了家裡的壓力?你要真這麼以爲你就真是對不起我哥那份心!我告你,他是認定他必死無疑,不想讓你後半輩子有壓力,想還你一個自由的身份!”關紹東幾乎是哽咽着怒吼着,“我哥帶你去J國前把遺囑都寫好了,他給我們哥幾個都交代了很多的後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讓我們哥幾個照顧你一輩子,你特麼聽清楚了嗎?他說就算你和別人結婚了生孩子了,我們哥幾個也必須得暗中保護你一輩子,你說,你給我說,你特麼配嗎!啊?你給我說話,你別給老子裝啞巴!”
面對着關紹東的暴怒,鍾亦可的視線一片模糊。
佟佑寧輕聲說道,“嫂子,東子雖然說話不好聽,可是句句屬實。你們走之前,我哥特意去找我,讓我以後多陪陪我媽和爺爺奶奶,還給了我不少的房產和錢,我當時覺得他莫名其妙的,一再追問他,他卻特別輕鬆的說他只是因爲要出國開展新業務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她輕嘆着,又道,“而且,嫂子,這次我爺爺出事,我哥之所以痛不欲生,大概也是因爲他想和你復婚遭到爺爺的反對,而和爺爺起了爭執,所以他沒法原諒他自己……”
鍾亦可站起身,“佑寧,別說了……”
關紹東蹭的站起來,“怎麼,還想把我們倆趕走?我告你,你要還敢把我們倆趕走,我今天就把你廢這,替我哥出口氣!我關紹東可從來不是個什麼不打女人的君子,只要你不幹人事,我就照打不誤!”
他的話越來越不客氣,佟佑寧終於惱了,她用力踹了他一腳,“夠了,東子,你閉嘴!”
關紹東憤怒的瞪着她,滿臉警告,“寧寧你別惹我啊!”
佟佑寧指着門口,“你給我出去!你上車上等我去!”
一向溫柔細語的佟佑寧還從來沒發過脾氣,關紹東看她真動了氣,表情僵了僵,慢慢緩和下來。他不再開口,卻站在原地未動,固執的看着鍾亦可。
鍾亦可拿起外套,聲音沙啞,“我和你們走,我去看看他。”
關紹東緊捏的拳這才鬆開,冷冷低哼了一聲,“算你有良心!”
佟佑寧狠狠瞪了他一樣,推開攔着路的他,走向了鍾亦可。
三人剛走到門口,石燕呢忽然從樓上跑下來,“太太,你去哪兒啊?樑醫生情緒很不好,他在找你!”
鍾亦可倉皇頓住腳步,低聲說道,“你們倆稍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
她說完便飛快向樓上跑,佟佑寧的耳邊卻一直迴響着剛剛聽到的那三個字,樑醫生?樑醫生……
她不顧身後關紹東的喊聲,情不自禁的向樓梯跟去……
樑醫生……
是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