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請問哪位?”
聽着那邊的聲音,鍾亦可倒吸一口冷氣。
是顏笑……
難道佟佑安的電話上都不顯示她的名字的嗎?
鍾亦可掩住心頭所有的疑問和不快,禮貌說道,“哦,是顏小姐啊,我是鍾亦可,佑安呢?”
她故意沒稱呼佟總,而是親暱的叫了佑安。
顏笑的聲音壓得很低,“佑安哥睡下了,英國和國內有時差,你有事的話,我可以轉達。”
鍾亦可皺了皺眉,怎麼跑去英國了?他爲什麼沒告訴她?而且是和顏笑一起去的?難道還睡在一間房?
不會的,她應該相信他,奶奶都說過他們之間沒事,肯定就沒事。顏笑對他的心思太過明顯,誰知道她會搞什麼把戲……她努力不去亂猜,而是淡淡說道,“算了,那我再打吧。”
“我會告訴他你來過電話,如果他覺得有必要,會回給你。”顏笑的聲音含着笑意,像一把溫柔捅進心口的刀,“還有,佑安哥如果不找你的話就是不需要你,你不必主動找他。他碰過你幾次,並不代表他心裡有你,我想你根本沒搞清自己的身份。”
鍾亦可不由火冒三丈,這是撕掉虛僞的面具,要和她攤牌交鋒了嗎?
她輕輕笑道,“可他連碰都不想碰你,你又搞清自己的身份了嗎?”
顏笑那邊一陣沉默,鍾亦可似乎能想象出她那氣惱的表情,正覺得痛快時,聽見了她依舊含笑的聲音,“他碰了你,會坦白告訴我,我也能原諒他,因爲我知道他是有原因的。可我們倆的真實關係,他卻不會告訴你。我和他青梅竹馬,我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他,所以我們在一起這朝夕共處的十多年一共在一起多少次,我都算不出了,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離得開你,卻離不開我,你敢不敢試試看?”
鍾亦可握住電話的手一陣發涼,她拼命告訴自己,絕不能上了這個女人的當……
“怎麼,不信嗎?”顏笑笑了起來,“他身上某處有顆痣,你知道嗎?只有最親密的人才有機會看得到。你不會根本就不知道那顆痣的存在吧?”
鍾亦可臉紅不已,低低說道,“噁心……不知廉恥!”
“噁心?那種親密的關係是靈魂的結合,是兩個相愛的人之間最美好的事,到你這裡怎麼就成了噁心?除非他根本只把你當成一個工具吧?”顏笑笑着,語氣輕柔,“所以我勸你,我明明默許了他和你的關係,大度的把他分給你幾個晚上,你千萬別以爲你就上天了,就敢來找我挑釁。下次再對我用這種不尊敬的口吻,我會讓你吃不了連兜着也走不了的。”
鍾亦可深深的吸着氣,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再冷靜……
“顏小姐,就算他睡着了,也請你把他叫醒,我要和他說話。”
顏笑鄙夷的哼了一聲,“真抱歉,佑安哥的睡眠一向不好,好不容易睡着了,我不可能把他吵醒只爲接一個無聊的電話。”
她不等鍾亦可再說話便掛斷了電話,鍾亦可愣愣的看着手機,直到屏幕變黑,心頭那份激盪不平的起伏也始終沒有散去。
她不願意相信顏笑的話,可是她的確親眼所見佟佑安對顏笑的那種格外不同的好和他給予顏笑的那些特權,加上顏笑言之鑿鑿並且毫無忌憚的口吻,尤其是那個“痣”,讓她的心又疼又氣。
似乎連姚望背叛她羞辱她時,她的那種心痛,也沒有此刻這樣的疼,這樣尖銳到幾乎無法忍受的疼……
佟佑安,佟佑安……
這個男人就像毒藥,她這麼快就已經中了他的毒嗎……
“亦可姐,你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小羽舉着雞蛋,不安的看着她。剛
才的電話,她多少猜到了幾分。
鍾亦可拿過雞蛋,用力的吃了一口,忍着心痛,自嘲一笑,“我的男人可能被人拐跑了。”
小羽皺着眉,低低的說道,“真正的好男人,是不會被人拐跑的。能被人拐跑的,就不是好東西,不要也罷。亦可姐,你這麼漂亮這麼出色,覺得值就把他搶回來,覺得不值咱就不要了,無論如何不要把自己搞的像個怨婦,明明是能贏的那一個,最後卻輸在自己的手上。”
鍾亦可若有所思的看着小羽,她怎麼覺得,這個年輕直率甚至有些莽撞的女孩子,卻總是能給她上一課呢!
她說的對,值得就把他搶回來,不值得,就不要了……
就像姚望,髒了,就不要了……
她這點骨氣還是有的……
她把雞蛋吃完,又喝了點棗水,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去胡思亂想,一切都等當面向佟佑安問清楚再說。
小腹還是有些脹痛不適,她又吃了止痛藥,便向片場走去,小羽一路緊隨她左右。
而此時掛了電話的顏笑,仰靠在辦公室的椅背上,漂亮的眼睛輕輕的眯起,臉上是一片陰冷的暗沉。
佟佑安人在英國不假,可她卻沒在他身邊,剛纔那樣說,純粹是爲了氣鍾亦可。
那個電話號碼是佟佑安的工作號,並非他的私人號碼。這個工作號早就被顏笑設置成響鈴超過十二秒未接便自動轉到她的電話上,因爲佟佑安的確有睡眠障礙,她擔心他萬一已經休息了卻有電話聯繫他,會吵到他,所以才做了這樣的設置。這麼多年她幫佟佑安接過很多次的電話,還是第一次接到一個與工作無關的女人打來的電話。
她知道她對鍾亦可說的那番話,萬一被她傳給佟佑安聽,對她多少是不利的。可是不這樣震懾一下這個女人,她恐怕以後會更加肆無忌憚的纏着佟佑安。她並不後悔今天的做法,她覺得那些話她未必敢對佟佑安問起對質,畢竟她親眼看到過她能隨意出入佟佑安的家門看到過佟佑安對她的不同。退一萬步講,就算鍾亦可真的讓佟佑安知道了,她也有辦法和他解釋……
而且,她覺得欣慰的事,看來佟佑安也的確沒把這個女人太放心上,竟然只給了她工作號,並沒給她他的私人號碼。也許真的只是因爲她長得太像蕭瀟,他纔會把她當做一個替身吧。
她不屑的笑了笑,一個替身而已,說白了不就是一個喘着氣兒的假娃娃麼,有什麼資格和她搶本是屬於她的男人。
但是,這個女人她決不能掉以輕心,畢竟這是蕭瀟離開後佟佑安身邊第一次出現的和他關係密切的女人。好不容易消失了一個蕭瀟,好不容易她又盼到了和他在一起的曙光,決不能讓這個叫鍾亦可的女人給攪了……
她蹙緊眉,閉着眼,雙手交握,並漸漸捏緊……
過了很久很久,她才睜開眼睛,一臉無事的整理起剛纔的文件,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同一時間,深夜的利物浦,倚窗而立的佟佑安看着墨沉的夜空,正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手中的酒。
拿到 DNA 報告的那一天,他整個人立刻陷入了一種既驚喜又慌亂的癲狂中。
因爲,DNA 鑑定顯示,方俐的確是鍾亦可的親生母親沒錯,可鍾文遠並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而他的瀟兒從小和父親相依爲命,他只是聽說,她的父母並沒有結婚,未婚懷孕的她的母親把她生下不久,就離開了他們父女,從此杳無音信。沒有人知道她的母親是誰,去了哪兒,她的父親也很少提起她的母親,儘管對於她的母親,他也曾經暗中調查過,卻一無所獲。只是在他們翁婿的一次醉酒過後,他依稀聽出她父親對於失去她母親的徹骨悲
痛。但是酒醒後,他還是那個寵溺女兒無度,只帶給女兒正能量的幸福,沒有半分愁苦的父親。
這份 DNA 報告給鍾亦可就是瀟兒這個可能性,無疑是增添了極大的證據。當時的他幾乎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動,立刻驅車趕往片場,想要見她一面……可當他在途中得到英國醫院那邊的消息時,便馬不停蹄的又趕來了利物浦。
他的人輾轉尋到了已經由倫敦遷往了利物浦的,當年鍾亦可的主治醫生。佟佑安親自去和那位醫生見了面,詳細的詢問了鍾亦可當時的傷勢。
據他所講,鍾亦可入院時的確是14年的1月,但以當時她的狀況看,絕不是在車禍發生後就立刻入院的。她四肢的傷已經不是新傷,尤其是腿部,其實是已經做過手術正在休養中的狀況,但是當時他被告知,病人車禍後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所以需要醫護人員和家屬口徑一致來配合她的治療。
而從她入院直到出院,這位醫生也從沒見過她的家屬,只有一個當地護工不時轉達着她家屬的話併爲她支付着相當高額的治療費用,護工只在夜裡陪她在醫院過夜,白天就都是她一個人了。醫院方面所有的簽字都是她獨自來籤,而她住院期間恰好趕上中國的農曆新年,她身邊卻依然沒有一個親人出現,還是醫院的幾個華人醫生陪她過了那個節日,他對此印象非常深刻。
聽到這些,佟佑安的心不由揪成了一團。
他實在難以想象,她是怎麼度過那一段時日的……
至於她的傷勢,那個醫生說經過後來他們的檢查,她應該是在入院數月前受過相當嚴重的傷,因爲她的身體虛弱至極,甚至體內有大量抗生素的殘留。但總體來說,當時的她內臟的功能基本正常,大腦也沒查出有什麼損傷,只是腿部的傷勢比較重,他們曾一度擔心她無法完全康復。他聳肩表示,可那個女孩非常的堅強,完全配合他們的治療和訓練,再疼再累也從來都能堅持到底,她寡言少語,但是卻非常有禮貌,大家都非常喜歡那個東方女孩,也都非常積極的參與着她的治療,幸運的是她後來幾乎能夠到達行走自如的程度了。
佟佑安忍着心痛,把帶有她傷勢細節的全部病歷和他確認無誤後,才萬分感謝的和他告別。唯一讓他遺憾的是,他的人無論怎麼查,也查不到那位唯一和她家屬聯繫過的重要的護工,據說是已經離開英國,去向不明。
利物浦的4月,陰晴不定,天氣比槿城要涼一些,尤其是深夜。
涼涼的海風陣陣吹過,佟佑安喝掉杯中最後一滴酒,發覺眼角不知何時已是潮潤一片。
儘管寧城那邊還沒有關於瀟兒和孩子死亡一事的新的證據,但是此時的佟佑安已經基本確定,鍾亦可就是他失而復得的瀟兒……只不過,她身上發生了一些他至今猜不透的事情,才讓她變得不再像曾經的瀟兒那樣陽光開朗,讓她變得不僅忘記了曾經所有的經歷,還擁有了一份新的記憶。而她成爲鍾亦可後所經歷的那些事情,也許對她是一種傷害,也許,更是一種保護。起碼她不用再記起她身爲瀟兒時所經歷的那些傷痛……
佟佑安難過的閉上了眼睛。
從今以後,他該如何去保護她,才能讓她不再承受半分的痛苦?
他們過往的種種畫面飛快的在他腦海中跳躍,清晰。
而所有那些快樂的瞬間都擋不過最後那猩紅的決裂……
所以,就讓她忘記曾經的一切吧,他不願她再記起……或者自私的說,他不願再看見她那恨透他的決絕的目光……
上天既然肯給他一個機會去彌補他欠她的那份深情,他一定會加倍努力的去呵護她,珍惜她,深愛她……
至死不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