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一路槍法練完後,許清看得有些嘴脣發乾,直到狄青收招走過來哈哈一笑,許清纔回過神來,心裡不禁感嘆,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如果狄青武功不這麼強悍,以他在戰場上每戰必衝鋒在前的做派,也許早就不知道成了那堆荒草下的枯骨了吧。
輪到了許清上場,他倒也不扭捏,徑直往場中走去,走到了一半,突然回過頭對小顏說道:“小顏,過來,咱們一起給大哥練可以得道飛仙的太極拳,也讓大哥見識一下咱們的利害。哈哈哈。”
小丫頭是個無法無天的主,聽了許清的話,興奮的俏臉微紅,馬上就跑過去許清旁邊站好,很得意地隨許清擺好了太極中的起手式。隨着許清輕輕一聲“起”,兩人流暢地打起太極拳來,當然小顏談不上順暢,但看她認真的勁頭,誰也挑不出毛病來,太極拳雖然以養生爲主,但其中蘊含的武道同樣博大精深,看得一旁站着的狄青頻頻點頭,想來該能從許清的動作中得到一些領悟,狄青的武術走的是剛猛的路子,而許清的太極拳正好本着的是以柔克剛的理念。如果能兩者結合,肯定對狄青大的補益。此刻他覺得結下這個兄弟,對自己絕對會受益良多。看到小顏有模有樣跟在許清身邊,動作生澀但無比認真的樣子,狄青也不禁莞爾一笑,小丫頭是挺招人疼的,難怪自己這個二弟把她當妹妹看待。
練完了許清還樂呵呵地打趣道:“小顏,有沒有準備得道飛仙的感覺!是不是有一股氣託着雙腳,好像就要飄起來的感覺?”
“少爺亂說,想摔倒的感覺小顏倒是有!”小顏嘟着嘴答道。
惹來狄青兩人一陣哈哈大笑。
哥倆練完了拳搬來兩隻椅子在院中就坐,許清讓小顏上了茶,便問道:“聽說西北與李元昊的戰事並不怎麼順利,到底情況怎麼樣?大哥心中可有什麼成算?”
狄青聽了微微又一嘆道:“不瞞二弟,西北軍與西夏李元昊作戰近四年來,其實是敗多勝少。軍中軍械糧餉緊缺,士卒缺乏訓練,軍心士氣皆不高,指揮上也有些混亂,各軍之間配合很成問題。而西夏人大多是騎兵,來去如風,加上西夏党項人從小騎射,本性好勇鬥狠,士氣軍民比我大宋皆高出許多,我大宋現在基本處於防守的局面。”
在後世,因爲史書上記載的多是說宋朝如何如何的富裕,所以一般人都走進了一個誤區,許清從那天和鍾林、趙崗交談後才知道,其實這幾年來,由於李元昊反叛,朝廷軍費開支龐大,不得不幾次增加賦稅,民間因爲不堪重稅亂民四起,慶曆元年五月,眼看軍中鬧餉,朝廷又拿不出錢來,宋仁宗不得不自己掏腰包,從內庫中拿出一百萬貫來支付軍餉,十一月甚至連東京城裡都發生了民亂,皇帝趕忙下旨開太倉濟民,所以至少此刻的北宋並沒有後世史書所說的那麼富裕。造成這種局面,許清猜測大概一是現在北宋的海外貿易還沒有發展起來,二來嘛,朝廷常年養着一支人數超過百萬的“賊配軍”,以至現在連軍餉都發不出來。
“那麼現在對於西夏範經略使他們就沒有什麼對策嗎?西夏人主要的優勢在哪裡?又有什麼劣勢?範經略使他們又是怎麼分析的呢?”和狄青既已結義,許清便無顧忌地問道。
“西夏人的優勢自然是騎兵,行動迅速,讓人防不勝防,我大宋缺少騎兵,基本是步卒,打贏了追不上,打輸了則跑都沒法跑,西夏人還有一種旋風炮,就是把小型的投石機架在駱駝上,往往我軍剛結好陣,西夏人便以旋風炮拋石攻擊,一但我軍陣腳不穩,便以騎兵衝陣,實在讓人頭疼。至於說西夏人的劣勢嘛,那就是他們兵力少,而且党項族內部也未必那麼團結,爭權失敗西遷厲精城的角廝囉的勢力也不容忽視,多少牽制了一些李元昊,讓他不敢全力入寇我大宋。漢唐以來,每次對胡人用兵得勝,皆因我漢人本身擁有強大的騎兵,使外族在機動上沒有了優勢,才能驅逐胡人於萬里之外,現在我大宋本身沒有牧場,養不起馬,想用步兵對抗騎兵,確實是非常艱難。”
狄青說得也沒錯,所謂黃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地區對中原王朝來說,確實佔據無可替代的地位,河套地區是天然的牧馬場,中原王朝一但失去了這裡,便等於失去了戰馬的來源,現在這個地區恰恰是被西夏李元昊佔了去,大宋別說馬了,連牛都缺少。難道要騎驢去對付人家的騎兵?唐朝的時候對付突厥人,除了有不輸於突厥人的騎兵外,倒是還有一種大殺器,那就是陌刀陣,一種讓突厥騎兵望而生畏的重步兵。羅馬人也有密集重步兵方陣戰勝騎兵的先例,但那都是建立在高素質兵源的前題下。現在大宋的這些“賊配軍”可能連拿得動陌刀的人都沒幾個,談什麼陌刀陣。
許清想到這也不禁有些無奈,這確實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於是有點半開玩笑的對狄青說道:“實在不行,咱們弄些老虎來,戰馬咱們沒有,但幾十只老虎總能弄到的,老虎是百獸之王,到了跟西夏人對陣的時候,咱們就弄幾十只老虎關籠子裡往陣前一擺,一時虎嘯震天的,我就不信西夏人的戰馬和駱駝就不嚇得腳軟,就算不行,那麼多籠子擺在陣前,至少也可以阻擋一下騎兵啊。”
狄青聽了哈哈大笑道:“不錯,值得一試,哈哈哈,二弟真是奇思妙想。”
許清也知道這些想法有些異想天開,步兵與騎兵對陣,戰場大多是由人家騎兵來選擇的,擺些老虎自然不怎麼現實,要是能讓辛迪帶幾千獅子上陣差不多。許清撇開這些想法又問道:“大哥,那你們現在對上西夏騎兵一般是怎麼應對的呢?”
“一般是外圍佈置密集的長槍兵防止騎兵衝陣,後面佈置弓箭手儘量射殺敵騎,如果長槍兵一但頂住了敵騎的衝擊,兩翼刀盾手則一齊掩殺上去。關鍵是要看弓箭手能否大量射殺敵騎,如果弓箭手達不到大量殺傷敵騎的話,那麼長槍兵就很難擋住騎兵的密集衝擊了。目前軍中使用的弓箭只能遠及七十步,一般只能發兩箭,這還要看弓兵們能否沉得住氣,否則敵騎未進入五十步便發箭的話,第一箭跟本起不到殺傷的作用。”狄青很詳細地解說道。
聽到狄青提到弓箭手的作用,許清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竟讓他想起一個同樣是大殺器的東西來,不及細想,便興奮地一站而起,拉着狄青便往書房跑,一邊跑一邊說道:“大哥,快快隨我來,小弟我想起一種新式弓弩來,遠及三百步以上,可透重甲。”
狄青被他突然拉起,正有些不解,突然聽許清這麼一說,有些不可置信的大聲問道:“真的,真有此神弓?”
許清所說的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神臂弓,神臂弓是神宗皇帝時期才由一個党項人,叫李定的獻給北宋朝廷的,許清這個準軍迷倒是很仔細地查閱過有關於神臂弓的資料,知道大概的製作流程。剛纔聽狄青說起步騎對戰時弓兵的作用,才突然想起這個大殺器來,他顧不得回答狄青的疑問,拉着狄青一路跑向書房,生怕等下把這事兒忘了一樣。
一進書房許清便找出小顏撿回來的墨石,攤開白紙開始在上面畫着神臂弓的樣子,一邊畫一邊給狄青解釋神臂弓的原理:“以檿爲身,檀爲弰,鐵爲登子槍頭,銅爲馬面牙發,麻繩扎絲爲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長二尺有五寸……”
許清一邊解釋一邊刷刷地畫着,還不時拿過尺子來量好畫圖的比例,再在旁邊標好各個步件的尺寸,神臂弓其實算是一種弩,使用時雖然沒有普通的弓箭方便,但作爲單兵武器,它遠遠超過普通弓箭射程的優勢彌補了一切,作爲步兵的遠程打擊武器,三百步外力穿重甲,這是任何騎兵的惡夢,只要陣式夠密集,騎兵想衝到步兵陣前只能用屍體來鋪路。
狄青直到此時還是一臉難以置信,目不轉睛地看着許清一筆一畫是勾勒着,直到許清基本把圖畫好,並聽他說出三百步外力透重甲時,才艱難地嚥了咽口水,一臉震驚地看着自己這個新認的二弟,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這種弓或者說弩真有許清所說的這般有威力的話,作爲沙場老將,他太清楚這其中的意義了,這代表着只要使用得當,大宋步兵對上西夏騎步基本可以先立於不敗之地,除非西夏人不衝陣,否則必將死傷慘重,再無餘力衝擊長槍陣。
畫完後許清也長長出了一口氣,神臂弓的提前出現,加上有狄青這位千古名將,強強聯合之下,將會對大宋朝及周邊的國家產生什麼影響,這個將是誰也無法再預料的。或許大宋朝會有一個不同的結局也說不定。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週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許多看似細小的事件,產生的連鎖反應之大往往讓人無法想像。許清在想,神臂弓的提前出現,怎麼也會對大宋朝奪回河套地區添一份法碼吧。
許清想完這些又對狄青說道:“大哥儘快把圖紙給範經略使,讓他們集合能工巧匠試製,我這裡所畫的圖形資料都比較齊全,要製作出來應該不是很難。有了神臂弓後,我們大宋對西夏雖然多了些優勢,但我個人建議,對西夏作戰,還是儘量以多殺傷對方有生力量爲主,不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甚至對前線可以堅壁清野,然後步步爲營推進。還要作好長期作戰的思想準備,有可能的話可以派小股騎兵不斷襲擾西夏人,並跟據季節放火大面積焚燒西夏人的草場,使其牛羊馬匹無草可食,再讓範經略使建議朝廷下令封鎖邊境,禁止一切西夏人緊缺的物資出境,西夏地少人稀,我人就從經濟民生上封鎖限制,儘可能的削弱敵人。然後就是派人離間拉攏西夏的內部派系,只要能分化削弱敵人,咱們就不擇手段去做……”
見狄青聽得認真,許清不顧班門弄斧,一股腦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想到哪就說到哪,再怎麼說狄青現在也成了自己的結義大哥,倒不怕說錯了丟人現眼了。至於怎麼樣增強宋軍自己作戰能力,怎麼樣提高軍人的地位,增強軍人的榮譽感,這些關係太大,可以說已經關係到了大宋朝一直奉行的基本國策了,許清沒敢亂說,主要是他不覺得跟狄青說這些有用,狄青現在只是一個惠州團練使,不大不小的武職,這些方面他肯定說不上話,甚至會給狄青帶來很大的麻煩,當然,狄青現在雖然剛開始讀書不久,但並不代表他就一定不清楚大宋軍制上存在的這些根本性問題。
狄青對這個有些可以說神奇的義弟還真不敢看輕,在他看來能製作出神臂弓這種利器來,心智已經非一般人可比,而且許清說的這些,不再象剛纔提議抓老虎上陣一樣,這些都是切實可得的方略。其實就他所知,離間党項人朝廷也一直在做,只是不知什麼原因,效果一直不怎麼顯著而已。他細心地許清所說的都記下來,再擡頭看着這個義弟時,眼神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也許上天真讓我撿到了一個寶,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想笑起來,堅毅的臉上充滿了欣慰。
“大哥,您別這樣看着我啊,我又不是東京城裡的頭牌姑娘,臉上更沒花,你再這麼看着我,我只好再提個建議,讓範經略使趕緊給你們建立營妓制度了。”許清說完正事,一身輕鬆,於是嘻嘻哈哈開起玩笑來。
“瞎說什麼呢,臭小子,沒點讀書人的樣子,信不信我明天抓你上西北去與西夏党項人對砍。”狄青說完自己先哈哈哈大笑起來,
許清在心裡嘀咕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麼讀書人,四書五經還認不全呢,最多隻能算是大宋朝的“三無產品”,連身體都是搶來的。
“二弟,我這就先回去,這神臂弓如真有你說的威力,早一天做出來對我大宋就多一分幫助,也不必先通報範經略了,我馬上回去讓人把這圖紙送到朝廷將作檻去。”狄青說完拿起圖紙小心裡摺好,鄭重地收入懷中。對許清拱手一禮便要告辭而去。
許清知道他不把這事辦完肯定沒心思再和自己在這裡胡侃吹牛,便沒有強留,起身把狄青送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不忘交待道:“大哥,辦完事記得搬過來家裡住,我還要向大哥你多請教呢。”
“好說,我也有許多東西要向二弟請教。哈哈哈,走了。”狄青說完再次拱手爲禮便大步而去。
許清一個人回到書房,想起今天的際遇,還覺得有點不真實的樣子,人生的際遇就這麼奇妙嗎,自己竟成了狄青的二弟,雖然狄青現在還算不上發達,只是一個小小的惠州團練使,但在熟知這一段歷史的許清眼裡,一切都不足以掩蓋狄青身上所發出的耀眼光芒。所以他感覺就象剛穿越時一樣,覺得一切有點不真實起來,直到他起身爲自己倒茶時,碰到了懷中的硬物,不才由得笑出聲來,這是狄青找他下殘棋時壓在這的一貫銅錢。當時由於一激動,早已忘了這回事,他掏出銅錢來看了看,不覺又哈哈地笑了起來。
“少爺,你一個人在這兒笑什麼,咦,少爺少爺,這是你今天賺的嗎?”
許清回過頭去,不知道小顏什麼時候進了房間,正兩眼放光地看着許清手裡的銅錢,見這小丫頭一付財迷的樣子,許清更是得意地哈哈大笑個不停。
“少爺,你到底笑什麼嘛!”小顏噘着嘴巴,很不高興,小顏一不高興,後果很嚴重。
許清連忙把銅錢遞給她:“拿去數數。千萬別數錯了哦。”
這回輪到小顏笑了,興高采烈地接過銅錢往書桌旁一坐,津津有味地開始數起錢來,許清心裡那個得意,看來小丫頭也不難擺平嘛,上次一百文銅錢就讓她數一個下午,這回一整貫,也就是一千文,那豈不是要數到天亮!哈哈哈!
“小顏,慢慢數,別數錯了哦!”許清開始火上澆油地打趣。
“纔不會呢,少爺你放心吧,哎呀,你別吵嘛,害得人家忘了數到多少了!”小顏雙手叉着小蠻腰,擡頭瞪了許清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數錢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這是狄大哥給你的見面禮,讓你數清楚,要是不夠一貫的話,下次讓他補夠啊。”許清一臉無辜地侃着。
“什麼?狄大哥給我的?”小顏一臉不可置信,聲貝超過了張員外小姨太的二倍。
許清捂着耳朵作小雞啄米狀。
“真的?”小顏再作確認。
許清雙手捂得更緊,繼續啄米。
突然,小顏兩眼一翻,暈倒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