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和方大爺他們聊了一些山藥的種植方法,其實沒有太多好說的,這樣的斜坡不用擔心排水,只要深翻一次,施肥方面反正現在只有農家肥,多放一點改善土質就行,種植時分好行距和株距,發了芽再用竹子搭棚讓山藥藤蔓上去,這樣基本就可以了。隨後聊了些鄉見聞,時間不覺已過午,小顏她們也玩累了,扛着網兜笑吟吟的走了回來,褲腳上沾了些溼泥巴,小單倆個擡那陶罐跟在後面,大概是裡面裝滿了魚,倆個小傢伙腳步有些蹣跚,許清瞧着來了興趣,便起身往陶罐一看,嚯!一罐子的水,裡面只有六七條叫不上名兒的小河魚,都只有筷子頭那麼大,許清有些無語地看了看滿身是泥的小顏。
小丫頭都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納納了一下,然後一雙大眼睛又滴溜溜一轉,說道:“咱們家的荷花缸養不了那麼的魚的。”
家裡那平時用來防火的荷花缸可不了,用來養這小丫頭都夠了,許顏給小丫頭留面子,也沒有點破她的藉口,又看了看天說道:“玩夠沒有,咱們準備回家。”
“東家,就在家裡用點飯再回吧,鄉下沒什麼好招待的,我讓小單她娘回去殺只自養的母雞。”方大爺拘留道。
“不用麻煩大爺了,離城不遠,等下還回去還要讓二柱他們到市面去,看看能買到多少山藥,纔好安排開荒的事。”許清說幹就幹,於說帶着小顏二柱往回走。
回城的道路還算平坦,但小丫頭把陶罐裡的水放得太多了,車子一水又溢出來。
“小顏快把水倒掉一些,瞧你,把二柱哥的褲子弄溼了,等下人家還以爲二柱尿褲子了呢。”
“哦!咯咯……”小顏嬌笑幾聲,急忙就着車邊,一手拿着陶罐一護着罐沿把水倒掉,許清怕她不小心滾下車去,忙拉住她的肩膀。二柱一直就把小顏當自家妹子,憨厚的呵呵笑兩聲,繼續揚着鞭子趕着小毛驢進了城。
進城後按原路返回,剛穿過兩條大街,便看到前面停着一輛華麗的馬車,四周圍着幾十來個看熱鬧的人羣,把街道擋去了大半,車子一時過不去,許清索性跳下車來看看情形,剛走到人羣邊,便看到一個尖瘦下巴的男子抱着自己的腿,坐在路邊的草叢上,他身邊還有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穿着短衫的男子,正在和一個車伕理論着。尖瘦下巴的男子十**歲的樣子,一邊用雙手抱着自己的腿一邊嚷嚷道:“哎喲喲!我這腿這回可是斷了,我這下半輩子可怎麼活啊!”
“我說,你們先別爭着賠多了,還是先趕緊送去讓大夫瞧瞧腿纔是正經事兒啊,要是不及時冶,這腿真瘸了下半輩子可真毀了。”一位看熱鬧的大嬸在一邊好心的說道。四周的人羣也紛紛地議論着。
“不行,去了醫館等下他們不認帳怎麼辦,哎喲喲……我就在這哪也不去,先賠錢!”尖瘦下巴的漢子還邊呼痛邊嚷嚷着。
咦,還真有保護第一案發現場的意識。許清注意到那漢子一邊嚷嚷,那雙小眼睛還賊兮兮閃了一下。
“不行!起碼要四十貫!腳醫不好那可了一輩子的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旁邊穿短衫的男子聲音也大聲嚷起來,還瞪着雙眼逼近車伕以增加自己說話的氣勢。
一邊一個滿臉虯鬚的大漢站出來,身上來圍着一條圍裙,圍裙上粘滿了油污,看樣子是個殺豬的屠夫,只見他大聲說呢:“沒這麼嚴重吧,我看人家的車子好像根本沒撞到你,這麼樣就要人家賠四十貫,你乾脆搶要得了。”
這下可好,場中的那倆苦主象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瘦下巴除了不停地大聲呼痛,還開始在地上滾了起來,短衫漢子更是直接跳了起來,就要找說這話的人的晦氣,只是當他轉身看清虯鬚漢子的模樣,不禁遲疑了一下。於是他轉身再次向馬車逼去,嘴裡厲聲喊道:“什麼沒撞到,你來試試,沒撞腿能成這樣子嗎?下車,賠錢!”
說着他就要去掀馬車的簾子,正在這時馬車上跳下來一個十四五歲的丫環,小丫頭穿着湖綠色的襦裙。一張瓜子臉,樣子十分俏麗。丫環剛跳下車還來得及張嘴,短衫漢子便逼了下去,手指着丫環厲聲喝問,一付不馬上賠錢絕罷休的樣子,丫環被嚇得都快哭出來了。
許清看了這麼久,心裡大概也清楚了是怎麼回事,對於碰瓷兒這玩意早就不新鮮了,想想後世,比這高明的騙術海了去了。有的人甚至在連衣裙下綁一枕頭,充孕婦跑大街上那麼一跪,一付梨花帶雨,慘遭遺棄的可憐模樣兒。人民幣那嘩嘩地往跟前飄落啊。許清本來不想理會眼前這破事兒,看馬車那麼華麗,車上應該也是個有錢的主。不過一看到這麼俏麗的小姑娘被逼成這樣,一雙明眸裡淚水直打轉。許清那小小同情心不禁開始洪災氾濫起來。
見自家少爺要往裡走,小顏連忙扯住許清的衣角,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寫滿了擔心。許清回頭對小顏笑笑,輕聲地說道:“沒事,別擔心,看少爺我的!”。
說完許清便向那在地抱着腿的尖瘦下巴漢子走去,邊走邊說道:“讓讓,我是大夫,我來看看。”
尖瘦下巴漢子警惕地看着許清走近,忙說道:“你要幹什麼,你說自己是大夫就是大夫啊?醫不好你也得賠錢。”
許清笑吟吟地在尖瘦漢子前面蹲下身來,裝模作樣地看看,說道:“哎呀,這腳可真是傷得不輕,外面看着不咋樣,但估計裡面骨頭應該是斷了,這下麻煩了,賠四十貫還是少了呢。”
尖瘦漢子一聽許清這麼權威的論斷,神情頓時放鬆下來,小眼睛賊亮地一閃,趕緊配合地又嚷了起來:“對對對!肯定是骨頭斷了,哎喲喲!娘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蛇!”
就在尖瘦漢子放鬆警惕那一剎那,許清突然指着尖瘦漢子背後的草叢,驚恐的大叫一聲,人也緊接着急速退開出去。還沒停穩身形,許清就看到一個身影打身邊一閃而過,那速度可比許清快了不止一倍。
被許清這驚恐萬狀的一聲大喊,原本熱鬧的場合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見。緊接着上百雙眼睛齊刷刷望向許清的身邊,每雙眼睛裡都透出意味深長的味道。站在許清身邊的尖瘦漢子還沒回過神來,臉色有點蒼白,看上去剛剛嚇得不輕。見大夥都齊刷刷地盯着他看,尖瘦漢子兇狠地瞪了回去:“看什麼看!”
剛喊一句便換來了無數的噓聲和叫罵聲。虯鬚漢子更是得意在說道:“我就說嘛,人家車子根本沒撞到他,瞧瞧,跑得比兔子還快,他孃的,敢來咱們汴南街訛人,街坊鄰居們!打這倆龜孫子打死得了。”
反應過來後,對着羣情激奮人們,估計再裝也裝不下去了,倆個碰瓷兒的臉色變幻莫測,一臉的尷尬懊惱。沒敢多留,灰溜溜穿過人羣跑了。
這時小顏興奮地跳出來喊:“少爺少爺,你真利害,你是怎麼看出他們是騙人的?”
看着小顏一付無比崇拜的小模樣,許清笑呵呵對着小丫頭的鼻子括了一下,說道:“我也沒看出來啊,剛纔只是把那人身後的樹枝錯看成蛇了,這可怪不得我。”
“少爺又在騙人,說嘛,少爺,你到底是怎麼看他們是騙子的嘛。”小丫頭不依不饒,上了車還扯着許清的衣服非要他揭秘不可。
“回家再說,這讓騙子無處遁形的方法可不能外傳嘍,這可是咱們家的祖傳秘方,別讓外人聽了說。”
“哦,那咱們趕緊回家吧。”
見到沒有熱鬧可看,人們也紛紛散,在許清的車子經過那輛華麗的馬車時,馬車的窗簾突然被一雙細長的小手掀了起來,十指嬌嫩如青蔥。緊接着車窗裡露出一張無限美麗的臉容,眉若春山,眸如秋水,細細的嘴脣如同熟透的櫻桃,嬌豔欲滴,映襯出臉上潔白細膩的肌膚晶瑩如玉。看得許清不由神色一呆,心裡油然想起了那句詩來:寧不顧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奴家紅菱,多謝公子出手相助。”一串如黃鶯出谷的聲音從對面的馬車傳來。
“小姐客氣了,舉手之勞,不必言謝,不必言謝。”許清回過神來,連忙謙虛了幾句,面上還有點訕訕然,畢竟那樣盯着人家一個姑娘看,着實有些失禮。唉,回去得好好參參禪,練練定力才行。許清心裡因爲剛纔自己的失態,有點懊惱地想着。
兩輛車子就這麼擦身而過,小顏渾不覺許清一剎那隱藏起來的“心路歷程”。又開始吱吱喳喳地說道:“那位姐姐好漂亮哦,少爺少爺,你怎麼不跟她多說幾句話呢?”
“跟她說什麼?”
“可是少爺幫她識破了那倆個騙子啊!”
“那又怎麼樣?問她要點好處費?”
“不是啦,不是啦,唉呀!人家只是覺得那位姐姐那麼漂亮,又那麼客氣,少爺應該和她多說幾句話嘛。”
得,小丫頭有化身拉皮條的傾向,許清趕緊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轉移她的注意力。
“看看你的魚還在嗎,趕緊回去,把它養大,少爺我可是好久沒聞到魚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