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回過神來,顧不得多想,趕緊領旨謝恩,退回班列中去。趙禎一直含笑看着他的一舉一動,見他還要往後殿退去,便朗聲說道:“夏寧侯,你先列班於歐陽學士身邊吧,下面還要封賞其它人,如今這些有功之臣皆在西北,他們的封賞皆由你代接吧。”
“臣遵旨。”
許清退到歐陽修身邊,歐陽修滿眼含笑的對他頷首致意。
接下來便是對狄青、范仲淹、趙野等參與渭州大戰的功臣進行封賞。
范仲淹除了財物的封賞外,加了一個資政殿大學士的官銜。狄青升了個環慶路兵馬鈐轄的官兒,許清還真沒留意過鈐轄這個官名呢,他對時下各種官名的叫法還沒全盤細究過,從水滸傳裡,他只聽過魯提轄的叫法,但魯智深那個提轄應該只是一個小官,這慶環路兵馬鈐轄,聽上去應該是總管一路兵馬的官兒。這倒不錯,咱大哥這回可是兵強馬壯了。
趙野的龍衛軍指揮實職沒變,加封了個五品的虛銜,及賜銀賜絹等物,其它人等也一一有封賞,連普通士卒也有,讓許清心裡一片欣然。
總的來說,這次封賞,狄青在實職上升遷最多,許清在財物收入上最大,他這個夏寧侯屬於大宋十二等爵位中的第九等,也算不錯了,趙禎估計也不好意思拿什麼子爵、或男爵的來糊弄他。
整個封賞的制書,站殿太監足足唸了近兩刻鐘,許清正偷着樂,這下咱也當侯爺了,這年頭除非造反,求的不就是個封侯拜相嗎?拜相就不必了,光想着總要半夜三點起牀來上班,許清就覺得活不下去了,這樣的宰相不當也吧,還是當個侯爺好啊,社會地位高,還能把爵位傳給子孫後代,最重要的是不用總是半夜爬起來。
許清剛謝完恩,還沒退下去,就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官員出班奏道:“陛下,臣以爲此翻賞功太過,許清不過渭州僥倖贏得一戰,如此便封侯殊爲不妥,此例一開,臣恐我大宋今後濫賞之風盛行,且許清此人飛揚跋扈,居功自傲,臣昨日聽聞,許清普一回京,就勾搭有夫之婦,還欺上門去,將太子中舍李定毆打成重傷,如此侍寵而嬌之徒,豈配封侯?”
許清心中一凜,心道晏殊說得沒錯,果然有人跳出來,拿昨日之事橫加攻擊了,他忍不住向晏殊望了一眼,只見他淡然自處,彷彿沒聽到一般。
趙禎還真沒聽到許清毆打李定之事,他愕然地看向許清,沉聲問道:“夏寧侯,御使中丞王卿所言你可聽清了,是否真有此事啊?”
大殿之中頓時傳出一片嗡嗡的議論聲,許清看了一眼旁邊這位狀告他的官員,三十歲左右,竟做到了御使中丞,不簡單啊!他心裡電轉不停,倒不是怕了,而是覺得自己一向總想避開浪頭的想法有些錯了。
無論什麼時候,你只要想什麼些事,總會有人來反對攻擊的,而對這種人越是退讓,對方越是打你往死裡整,政治這東西從來都是充滿陰謀和血腥的,只有那些腹黑的人才能玩得起,對方既然逼上門來,許清也不打算再退讓,他再次冷冷地盯了這位御使中丞一眼,這仇算是記下了,咱們慢慢走着瞧吧!
“陛下,御使中丞這完全是捕風捉影,歪曲事實,說臣勾搭有夫之婦更是荒謬之極,陛下,臣昨日出宮之後,前往景明坊……”
許清把昨日的事情經過細說一遍,最後說道:“陛下,李定毆打前方戰死將士遺孤在先,臣只是出於自衛和義奮才動手在後,此案已由開封府結案,御使中丞卻仍拿此事來攻擊臣,其忌賢妒能之心不言自明,如此不顧事由,只會捏造罪證之人,豈可竊居御使中丞之高位,臣要彈劾此人捕風捉影、歪曲事實、壞人名聲、誣陷朝臣諸多大罪,請陛下明斷!”
趙禎聽許清說完事情經過後,暗裡鬆了一口氣,許清給他的印象一向溫文知禮,他還真不相信許清做出什麼勾搭有夫之婦、還因此打上門去的不法行爲。
聽到許清最後彈劾王拱辰的諸般大罪,他嘴角微翹,暗裡好笑,子澄啊子澄!要彈劾人家也要找對理由才行啊,御使中丞本就有風聞奏事之權,你這些罪名可扣不到人家頭上去。
王拱辰正想再度上前駁斥,趙禎便揮揮大袖制止,隨即望向文官列班之中說道:“開封府尹龍應芳何在?”
龍應芳只得裝着神色自若的出班答道:“臣開封府尹龍應芳,參見陛下。”
“龍愛卿,夏寧侯毆打太子中舍一案,既然由你宣判結案,你就把案情經過複述一遍,以安御使中丞王卿之心。”
龍應芳微怔一下,什麼叫以安御使中丞之心?趙禎這回護許清之意也太明顯了吧?他暗舒了口氣,昨天還好沒判錯。
“是陛下,此案確如夏寧侯許清所言,乃李定毆打八歲稚童李震在先,夏寧侯上前阻攔這才造成誤會……只是當時李震之母已被李定納作小妾,雖然李震並未隨母入籍李府,但臣念李定毆打李震時,是以長輩教訓晚輩之心態,所以才作如此判決。”
許清對這些官場老油條不得不大加佩服,龍應芳這段話既保證了許清的正義性,又給李定找了個貌似長輩教訓晚輩的理由,和稀泥的本領,讓許清佩服得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啊。
趙禎聽完,他自己也開始和起稀泥來:“王卿,夏寧侯,開封府尹既已澄清此事,便就此了結,你們都退下吧。”
最終此事在趙禎的壓制下,沒有再起波瀾,等到散朝之時,許清接受一些交好的朝臣祝賀,並約定他們上門宴飲之後,這才獨自出了宣德門,他並沒有立即就走,而去打算再去天章閣見一回趙禎,如今他也是侯爵了,養十來個護衛應該沒問題。
他看上了隨他回京的二十名教導營士卒,這些人跟他出生入死過,首先就比較值得信任,荊六郎此人其實甚爲精明,許清很看好他,更爲重要的是,這二十人中有六人曾是軍在斥候,只要稍加點拔,就是很好的情報人員。
經過王拱辰今日之舉,使他意識到今後面對的政敵會越來越多,自己不可能永遠不反擊,而政治這東西都是要玩陰的,要想打敗對手,那就需要一些手下,去爲自己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來到天章閣,趙禎彷彿是專等他到來一般,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夏寧侯,對此封賞可滿啊?”
“陛下,其實臣認爲御使中丞王拱辰有句話沒說錯,那就是陛下對臣的封賞過重了,當然嘛,臣有做馬骨的覺悟,這才欣然接下了這份封賞。”
“哈哈哈!子澄你少得意,你可否知道李定是晏相的外甥?此事你確有魯莽之處,李定所爲雖不恥,但你這麼把他打了,這是大水衝翻了龍王廟嘛,你讓晏相如何自處?嗯,你的婚事得抓緊才行,也好讓晏相做個和事老。”
“陛下,您說什麼?婚事……”
“此事你不用管,朕自有主張,好了,說吧,來找朕何事?不說朕可要下逐客令了哦!”
聽到趙禎把逐客令都搬了出來,連後面的閻文應都暗笑不已,許清撇開心中的疑惑說道:“陛下隆恩,給臣賜那麼寬敞的府第,只是如今家中缺少護衛,臣出門時常擔心……”
趙禎沒聽完就哈哈大笑起來,這個許子澄還真不客氣,呃,應該說是夠小氣的,連幾個護衛也要來朕這兒搬,讓他又不禁想起初見時,許清死捏着那十貫交子的情形,沒來由覺得這小子小氣得着實可愛。
“行了,想跟朕要幾個班值是吧?”
“不不不,陛下,班值是您的宮中侍衛,臣哪好開口啊,龍衛軍教導有二十一人護衛臣反京,相處久了臣跟他們也熟悉點,陛下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把他們…..”
“朕以爲是什麼事,教導營既然分散各地,此二十人一路護送你回京,那以後就充作你護衛吧,你曾遭遇刺殺,兇手至今未伏法,說來朕還真不放心你呢。子澄啊,還有什麼事嗎?沒事快回家吧。”
“謝陛下,臣告退!”
許清回到家裡,許家早已張燈結綵,許安帶着大柱二柱他們,正準備掛上一塊新匾,那‘夏寧侯府’的漆金大字耀耀生光,許清遠遠就看出那是趙禎的筆跡,趙禎這回太夠意思了,連門牌都給自己準備好了。
家裡人忙成了一團,只有小顏這丫頭在門前沒事轉悠着,一見許清轉出街角,就興奮的飛跑過來,如同一隻在綠野裡飛舞的精靈。
“少爺,少爺,你怎麼纔回來呀!”
許清一拍黑寡婦,小跑上去,一把抄起她的小腰肢兒,把她抱上馬坐在前面,樂呵呵地對她說道:“小顏啊,如今要叫侯爺了!”
小顏甩了甩兩條長辮子,咯咯地笑道:“可是人家還是習慣叫少爺啊,而且,而且叫侯爺人家總會想起……”
“想起什麼?”
“想起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