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栓第二次受傷,在家又歇了三個月,一直到過完八月中秋,進去九月重陽,他才徹底復原。
復原以後的張大栓胖了很多,身體也強壯了不少。
他跟從前一樣健步如飛,挑水,劈柴,下地勞作,啥活兒也不影響幹。
他仍然在惦記着帶娣,老是想着女孩俊俏的臉蛋,白白的身子。
所以張大栓有事兒沒事,一直往小學校跑,爲的就是看看帶娣的身材。
每次他都不敢跨進學校的大門,總是在門外面溜達。
第一是擔心被黑虎攻擊,第二,關於帶娣是掃把星的事兒,他半信半疑。
這段時間,張大栓考慮了很久,他兩次靠近帶娣,兩次嚴重受傷,事情不會這麼巧合吧?
難道被孫瞎子那張賤嘴說中了,帶娣真的是剋夫命?誰娶誰死,誰碰誰傷?
天下還有這麼邪門的事兒?
那我可要小心了。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老子可不想一命嗚呼。
所以他只是遠遠地看,只要可以瞅到女孩的笑臉,苗條的身段,也是一種享受。
張大栓隔三差五在校門口徘徊,很快引起了玉珠,芳芳,跟帶娣的好奇。
三個女人不知道張大栓咋了,總是賴在大門口不走。
他兒子張二狗成年了,早過了上學的年齡,他也沒孫子在學校,老盯着學校的辦公室幹嘛?
開始的時候,三個女人也沒當回事,時間長了,玉珠感到不妙。
玉珠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張大栓圖謀不軌,張大栓的眼光跟當初的張二狗看到玉珠一樣,爍爍放光。
而且男人的哈喇子拖到地上,也顧不得擡手去擦。
於是,玉珠告訴帶娣:“妹子,你要小心了,張大栓在偷窺你。”
帶娣點點頭:“姐,俺知道,咱整整他。”
於是,帶娣扭着小蠻腰,靠近了校門口,她在柵欄門裡面,張大栓在那邊。
帶娣說:“大栓叔?你有事兒?”
張大栓說:“沒事兒。”
“你找人?”
“不找人。”
“那你整天在大門口乾啥?當門神啊?”
張大栓臉不紅心不跳,說:“我佔大門口是休息,前面是俺家的地,我幹活累了,歇歇行不行?”
帶娣說:“行,但是……大栓叔,你能不能幫俺一個忙?”
張大栓一聽帶娣有求於他,屁顛屁顛美得不行,他可樂意幫助帶娣了。
張大栓說:“啥事兒,你只管說,只要叔可以做到的,都樂意幫。”
帶娣抿嘴一笑,說:“大栓叔,咱們學校的廁所滿了,你能不能幫着學校挑一下糞?俺們幾個都是女的,挑不動,再說,俺們也嫌髒。”
張大栓心裡有點不樂意。
帶娣的意思,把他當校工使用,而且沒打算付錢。
新蓋的學習裡有個廁所,那廁所很大,每天有一百五十多個孩子往裡面撒尿,拉屎。
學校的廁所很快就滿了,都溢了出來,到處是臭烘烘的。
平時,都是海亮安排人挑,可最近海亮忙着蓋廠房,沒騰出空來。
帶娣心說,張大栓反正也閒着,不用白不用,累死他個王八蛋!
看到張大栓猶豫,帶娣說:“大栓叔,你不樂意?”
帶娣的小嘴巴撅了起來,生氣的樣子更加好看。
張大栓趕緊說:“樂意,樂意,我最樂意幫着學校幹活了,帶娣姑娘,這件事交給我,大栓叔保證完成任務。”
帶娣努努嘴:“那您去唄,糞桶跟扁擔就在廁所的旁邊。”
張大栓一聽,跟貓一樣,嗖地撲向了學校的廁所,顛顛抓起了扁擔,靠近了廁所那邊的糞坑。
每天一百五十個孩子大小便,可想而知,學校的糞坑該多大?半個月下來,至少要挑五十多擔子糞水。
可張大栓一點也不叫苦,掄圓了膀子,使足了力氣,將糞水一桶一桶挑出來,然後一擔子一擔子倒進學校外面的那二畝菜地裡。
五十多擔子糞水,張大栓來來回回跑了五十多次,累得汗流浹本,跟孫子一樣。可他不好意思叫苦。
從上午開始,張大栓一直挑到下午,總算是挑完了。
他把草帽摘下來,使勁忽閃,腦門子上的汗將貼身衣服都踏溼了。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說:“帶娣姑娘,還有啥事兒,你儘管吩咐。”
張大栓的意思,想慢慢靠近帶娣,博取她的好感,暖熱她的心,熟悉以後,就好下手了。
總不能你這邊一招手,人家閨女就跟你相好吧?一公一母兩隻狗在一塊,還要相互噌噌,增進一下感情呢。
帶娣說:“大栓叔,您累不?”
張大栓趕緊說:“不累,不累,叔的體格棒的很。你說唄,還有啥活兒,我一併幫你幹了。”
帶娣搔着小腦袋想了想,猛然看到了院子裡的大椿樹。
校園裡有一顆大椿樹,不知道多少年月了,三個人都抱不過來,足足十幾米高。
上面的枝葉很茂盛,學校的那口大鐘就掛在上面。
那大鐘是孩子們上課跟下課的鈴聲,每次上課跟下課,玉珠都會敲鐘,鐘聲一響,孩子們上課,再一響,孩子們下課。
大樹的樹冠遮天蔽日,密不透風,幾乎遮掩了校園大部分的草場。
可惜的是,上面有很多鳥兒搭建了窩窩。有喜鵲,有黑老鴰。
喜鵲還好點,那些黑老鴰卻不是東西。
雄老鴰找了一隻雌老鴰,兩隻老鴰在一起生了很多小老鴰。
那些小老鴰還不會飛,就知道在窩窩裡叫喚。
而且它們還總向下拉屎,每次拉屎都吧嗒吧嗒響。地上跟下雨差不多。
三個女人都有潔癖,都喜歡乾淨,那些老鴰屎弄得她們很煩躁。
王海亮的閨女小靈靈那天從樹底下過,一隻老鴰的便便就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靈靈大怒,一彈弓下去,將老鴰的窩窩打飛了。
可那些老鴰沒離開,幾天的時間,又搭建了新的窩窩。
這還不算,兩隻老鴰反而把它們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外甥,表弟,三姑媽,四姨夫一起叫了過來。都在這兒搭窩窩。
這顆大椿樹上,至少有七八個老鴰窩,院子裡就更髒了。
帶娣抿了抿嘴,說:“大栓叔,如果您不忙的話,就爬上樹,幫着俺把幾個老鴰窩捅了吧,它們整天在樹上叫喚,孩子們沒法學習,而且他們還隨地大小便,很不衛生。”
張大栓看了看老椿樹,又看了看老椿樹上的幾隻老鴰窩,拍拍胸膛說:“別管了,小意思,這件事交給大栓叔,我保證幫你完成任務。”
於是,張大栓搬過來一把梯子,順着梯子爬上了大樹。
張大栓可會功夫,而且功夫不錯。
再加上他是個無賴。年輕的時候踹孀婦門,刨絕戶墳,偷女人都偷出了水平,偷出了經驗,磨練了身手。簡直可以說爐火純青,登峰造極。
所以他的動作很輕盈,蹭蹭蹭三兩下上到了大椿樹上。
他穩定以後,騎在樹杈上,開始轟趕那些老鴰。
可那些老鴰根本不聽他的。
金秋十月,是老鴰產崽以後,哺育幼崽的時刻。
幾隻老鴰剛剛生了一窩小老鴰,小老鴰身上的羽毛還沒有豐滿,根本不會飛。
張大栓這麼一轟趕,裡面的大老鴰嘎嘎叫着飛走了,小老鴰卻跳不出窩窩。
十幾只大老鴰飛走以後,因爲留戀窩窩裡的孩子,怎麼也不肯離開,圍着春樹打轉轉。
它們嘎嘎鳴叫着,抖起一身的羽毛,圍着樹冠來回徘徊。
而且,它們全都羽毛蓬鬆,如臨大敵,聲音嘶啞,將張大栓當成了入侵者。
強敵入侵,老鴰也開始反抗了,嗖地從張大栓的這邊飛到那邊,又從那邊飛到這邊。
有一隻老鴰氣憤不過,掠過張大栓頭頂的時候,屁股一撅,刺啦,結結實實竄了張大栓一腦門子屎。
張大栓勃然大怒,揮舞起手裡的竹竿,在樹冠上來回撲打,一個勁地轟趕。
最後,那七八個老鴰窩,還是被他捅飛了,皮裡啪啦落了一地。
窩窩裡的小老鴰也撲閃着翅膀一陣滑翔,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張大栓怒道:“拉!拉!我讓你們拉!爺爺搗你們的竈火,毀了你們的房子!”
帶娣發現張大栓這麼勇猛,在下面捂着嘴巴笑了,說:“大栓叔,你好樣的,真的把老鴰都趕走了。”
張大栓聽到帶娣誇他,更加得意洋洋,屁顛屁顛在樹杈上站都站不穩。
正在這時候,一件意外發生了,其中一隻老鴰不甘受辱,兩隻翅膀一撲閃,竟然過來跟張大栓拼命。
老鴰的動作快,張大栓的動作慢,一個不留神,光!老鴰的長嘴巴一下子叼在了他的眼睛上。
老鴰的嘴巴很厲害,跟肉鉤子一樣,差點挖掉他的眼珠子。
把張大栓痛地,媽呀一聲慘叫,眼淚鼻子一起流。
卻好似開了調料鋪,酸的,鹹的,辣的,苦的,一起迸發出來。
張大栓的眼睛腫了,也睜不開了,只好一個勁地嚎叫:“走!滾開!走遠點!竟然啄老子的眼睛,我跟你們拼了。”
那隻老鴰抓了張大栓一下,報仇以後,翅膀一忽閃飛走了。十幾只老鴰也一起飛走了。
張大栓本來覺得沒事了,任務完成,就可以捂着眼睛順着梯子下來。
哪知道,這時候下課的時間到,玉珠老師過來敲鐘,準備讓孩子們放學。
玉珠拉起了大鐘下面的麻繩,往懷裡一帶:“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嘹亮的鐘聲響了起來。
那口大鐘就在張大栓的耳朵邊,鐘聲一響,好比打了幾聲炸雷,他的耳朵一下子就聾了,身體一抖,好像被閃電劈中。
腳下面一滑,他再也站立不穩,一個跟頭從十多米的樹杈上摔了下來。
掉下來以後,張大栓聽到了幾聲骨骼斷裂的脆響,腦子裡一片空白,嗓子眼發甜,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他左邊耳朵嗡,右邊耳朵嗡,眼前面金燈換銀燈,腿肚子轉筋噶蹦蹦。
就這樣,大栓叔華麗麗滴暈死了過去。
張大栓在樹上轟趕老鴰,玉珠根本不知道。
她從教室裡出來,沒跟帶娣打招呼,就拉響了鐘聲。
樹上吧嗒掉下來一個人,把玉珠悶得不行。
蒼天,平時老天爺總是下雨,今天咋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