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狗怎麼也想不到他會一頭撞進張大毛的懷裡,等他揉揉眼睛看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張大毛的拳頭飛了過來,不偏不倚,正好打他腮幫子上。
張大毛跟張二狗誰看誰也不順眼,兩個人之間本來就有仇。
去年,二狗的媳婦小燕就是被張大毛給引誘走的,二狗還把兩個人按在了窯洞子裡。
那一次,張二狗在張大毛的後背上砍了一刀,張大毛血流如注,在炕上躺了三個月纔好。
今天,大毛是來看兒子如意的,順便也看看喜鳳,
這段時間,他同樣一直在照顧喜鳳,說來說去都是爲了如意,那畢竟是他的種。
三更半夜,猛然看到張二狗從喜鳳的屋子裡出來,張大牛就覺得二狗這小子一定是佔了喜鳳的便宜。
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我打死你個狗曰的!
也趕上張大毛的力氣大了點,一巴掌將張二狗打的凌空飛起,落下來的時候掉在了豬身上……張二狗騎着豬跑了。
揍了他一巴掌還不算完,張大毛怎麼也忘不掉那一刀之仇。不行,老子非要爲村裡除害不可。
他氣勢洶洶,挽起袖子衝着張二狗逃走的方向就追。
張二狗的那頭豬是認路的,拖着張二狗一直跑進了家門,竄進豬圈的時候,把張二狗從身上甩了下去,二狗的腦袋撞在豬圈的圍牆上,腦袋上起了兩個大疙瘩。
慌慌張張爬起來的時候,張大毛的身影也到了。
一眼看到張大毛跟了過來,那眼睛紅紅的,張二狗嚇得差點屙醬尿醋。咣噹將街門關了個嚴嚴實實,上了門閂。
張大毛趕到,一腳一腳踹門,將張二狗家的街門踹得呼呼山響:一邊踹一邊罵:“狗曰的張二狗,你給我滾出來!”
張二狗說:“大丈夫男子漢,說不出去就不出去,大毛叔,咱倆的賬兩清了,你欺負了小燕,我給了你一刀,咱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你咋還窮追不捨呢?”
張大毛在外面說:“放屁!今天你欺負喜鳳,我就是不行!”
“我佔喜鳳便宜,管你屁事,你鹹吃蘿蔔淡操心。”
張大毛說:“如意是我兒子,她是如意的娘,你說管不管我的事兒?”
這裡面的關係真亂,張二狗忽悠一下想起來了,張大毛當初跟喜鳳私會,才產下了如意,這麼一說,喜鳳跟張大毛的關係比較近。
可張二狗也不是好惹的,怒道:“老傢伙,你別得理不饒人,小燕那筆賬,我還沒給你算呢?”
張大毛說:“好啊,你出來,咱倆算算,誰打死誰算誰!咱倆拼命!”
這麼一說,張二狗同樣急了眼,伸手從牆角的位置掀起一塊磚頭,怒道:“好,咱倆拼命,先說好,誰死了也不能見官。”
呼哧一聲,張二狗將房門打開了,打開的瞬間,猛地將板磚輪圓,咣噹!一磚頭剛好砸在張大毛的腦門子上!
張大毛還沒明白咋回事?額頭上捱了一板磚,白眼一翻,一聲慘叫:“啊——”向後就倒。
張大毛也他麼夠倒黴的,這幾年諸事不順,不是被海亮家的獵狗咬破屁股,就是被大夯裡利箭射穿屁股。
半年前還被張二狗砍一刀,刀傷好了不到半年,額頭上又挨一板磚。
這一板磚來的太迅猛,根本沒有防備,一個跟頭栽倒在了地上,譁——!鮮血跟黃河決堤那樣。
那塊板磚不單單砸中了他的額頭,也砸中了他的鼻子,大毛叔的鼻子被拍扁了。
張大毛的屍體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的鮮血流了一大片,弄溼了張大毛的衣服,也弄溼了張二狗的鞋子。
張二狗嚇壞了,手裡的板磚掉在了地上,渾身打了個冷戰。
俺的娘啊!張大毛不會是死了吧?這老傢伙這麼不禁打?
他大着膽子,顫顫巍巍靠了過去,利用手指在張大毛的鼻子前面探了探,已經停止了呼吸。
把張二狗嚇得撲通坐在了地上……我殺人了,該咋辦?
給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跑,跑的越遠越好。
殺人是要坐牢的,嚴重的還要抵命,我不能死,我死了俺老孃咋辦?
想到這裡,張二狗趕緊站起來衝出了屋子,翻箱倒櫃找錢,他拿上了所有的錢,然後收拾了幾件衣服。翻過後牆就逃走了。身影消失在了大梁山。
他這次走的時候依然沒有通知老孃大栓嬸,大栓嬸半夜串門子還沒回家。
這是他第二次逃走了,第一次逃走是兩年前,那一次他設置了陷阱,捆住了玉珠,害的玉珠差點被野狼吃掉。
這一次逃走是因爲他覺得自己砸死了張大毛。
他什麼也顧不上了,逃命要緊,那頭公豬也懶得管了,就那麼悄悄上了大梁山的山道。
張二狗第二次逃走是1985年的春天,剛剛過完春節沒幾天,還不到正月十五。這一走好幾年沒有回來。
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衣錦還鄉了,他混出了個人樣,可是張大毛跟他的仇恨還是沒玩沒了。
其實張大毛沒死,就是被張二狗砸暈了,鼻樑子砸塌了,流了很多血,二狗離開幾分鐘他就醒了。
醒過來以後,他感到頭暈目眩,發現二狗的家裡黑燈瞎火,他知道那小子跑了。
於是,張大毛捂着鼻子直奔王慶祥的醫館,找王海亮的爹老子醫治傷口。
王慶祥也嚇了一跳,趕緊給他上了金瘡藥,將傷口包紮了一下。
張大毛覺得這一板磚挨的虧,餘怒未消,拎着一把糞叉又衝到了二狗的家。
這一次,他把張二狗家的房屋捅了個亂七八糟……搗毀了二狗家的竈火……砸壞了他家的米缸麪缸……屋子裡的桌子,椅子,板凳,還有廚房的碗筷無一倖免,全都砸了個稀巴爛。
就是張二狗家的那頭公豬,也被張大毛在肚子上用糞叉刺了四個眼,在豬圈裡吱吱哇哇亂叫。
走出張二狗家的門,張大毛使勁呸了一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張二狗,咱走着瞧,有本事你這輩子別回家!!”
張二狗果然沒有回家,他的口信是三天以後才捎回來的。
他走出大山以後,在另一頭的工地上碰到了村裡一個年輕後生,跟那個後生說,我要進城了,你告訴俺娘,不混出個人樣來,我不會再回到大梁山。
就這樣,張二狗一走就是三四年。
張二狗的餵豬事業還沒有起步,就那麼泡湯了,一板磚砸掉了所有的夢想。
他跟張大毛的這段仇恨,跟喜鳳嫂的這段情債,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
過完年還不到初十,工地上十六纔開工。在鄉下,不過正月十五元宵節,年就等於沒過完。
王海亮照樣很忙,已經在準備新的一年修路工作了。
但是在開工以前,必須要將喜鳳嫂的事兒處理好。
春天來了,喜鳳也跟一隻青春期的貓兒那樣,整天喵喵叫……憋得不行。
爲了大夯哥,海亮不得不趕緊解決這位嫂子的感情問題。
其實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爲喜鳳嫂物色對象。
女人還年輕,正是興致勃發的年紀,俗話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塵土。喜鳳這個年齡熬三年……難啊。
再說還有孩子,孩子沒有爹,在單親家庭里長大,將來必定會給他的心裡留下陰影,所以女人出嫁,是迫在眉睫。
王海亮在村子裡踅摸很久了,從大夯哥死去一個月以後就開始踅摸,爲喜鳳嫂尋找合適的男人。
他首先排除了張大毛,張大毛就是個混蛋加無賴,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家裡有個大白梨還不知足。整天對喜鳳眉來眼去的。
當然,張大毛這樣做,多半是爲了如意,估計也不想把喜鳳怎麼樣。
然後海亮排除了張二狗,張二狗就更是混蛋加無賴了,一邊涼快去。喜鳳嫂白淨的身子不能讓他糟踐。
挑過來選過去,也只有張柺子最合適了。
王海亮是非常欣賞張柺子的,主要是他老實,知道疼女人。
張柺子娶過一個媳婦,就是那個風鈴。
風鈴是海亮看着死的,女人上山打豬草,遇到了小母狼踏雪,踏雪將她趕進了斷崖,女人摔死了。
兩年的時間,張柺子對風鈴的愛有增無減,清明重陽的時候,他總是拄着柺杖,到風鈴的墳墓前大哭一場。
這就足以證明,張柺子是個靠得住的人。
再一個,張柺子勤勞,雖然腿瘸,卻沒日沒黑勞作,洗鍋刷碗,掃地疊炕,幫人理髮,自己還打理了一間小賣部,不少賺錢,他一直在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屬於自己的幸福。
如果不是因爲張哥腿瘸,海亮覺得他應該是大梁山獨一無二的男人。
所以說,張柺子是海亮爲喜鳳嫂找的最理想的目標。
海亮打算做媒人,主動去給喜鳳嫂提親,於是顧不得回家,直接顛顛的跑到了張柺子哪兒。
來到張柺子家的時候,張柺子剛剛吃過飯,正在*店裡忙活,擺放貨物。
海亮趕緊打招呼:“柺子哥,忙着呢?”
張柺子吃了一驚:“呀,海亮,你咋回來了?稀客,稀客。”
海亮呵呵一笑說:“我來看看你,張哥,山路馬上就要開工了,你的店裡缺啥不?缺的話,我告訴運輸隊,幫你運過來。”
海亮經常囑咐運輸隊,幫着張柺子進貨,因爲張柺子的腿腳不好使。
張柺子說:“謝謝你海亮,建國在山上,每次幫着我運貨,知道你忙,不用爲我這點事操心。”
王海亮發現沒人,說:“柺子哥,你進屋,我跟你說點事。”
張柺子沒明白咋回事,手就被海亮拉上了,直接拉進了屋子裡,然後上了門閂。
發現海亮神神秘秘的樣子,張柺子笑眯眯問:“海亮,啥事,你說唄,還怕人聽見?我是光明磊落的人。”
海亮說:“我知道,張哥,我有事問你一下。希望你如實回答。”
張柺子說:“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有啥說啥。”
王海亮也不藏着掖着,開門見山問:“張哥,風鈴嫂走了,你一個人落單了,我問你,晚上沒人暖被,你憋得慌不?”
“啊?”張柺子目瞪口呆了,不知道海亮爲啥這樣問:“海亮,你是不是吃飽了撐得?我憋得慌不憋得慌,關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