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栓的身影跳上大街就不見了,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張大毛的身影也從家門裡追了出來。
張大毛比較精,這次出來的時候拉上了獵狗,就是小花。
小花是奉命保護張大毛跟大白梨的,對王海亮的話言聽計從,所以它很聽張大毛的話。
張大毛拉着狗,拎着擀麪杖,衝出家門以後東瞅西看。尋找張大栓的下落。
目標很好找,因爲夜色太黑,大街上沒有路燈,哪兒都黑乎乎的,就張大栓的屁股*亮。
張大栓半年沒有幹過活兒,晝伏夜出,身體保養的很蒼白,兩個屁股*好像兩盞一百瓦的大燈泡,把疙瘩坡半道街都照得亮堂堂。
張大毛一眼就看到了,他大喝一聲:“小花,追!追上以後給我咬!”
一聲令下,小花撒開了蹄子,好像一陣旋風,又跟雷達一樣,鎖定了張大栓的白腚,那個追呀。
小花在前面開路,張大毛提着擀麪杖在後面追趕,一人一狗,整整把張大栓追了三條街。
現在是大年五更,大街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來回拜年走動的都開始了。
張大栓發現不妙,只好改變了目標,直奔村口的小石橋。
穿過小石橋,上去了那條大路,穿過大路,張大栓就踏上了大山。
這個時候,後面的小花跟張大毛還是緊追不捨。
村子裡起來拜年的人,看到了張大毛,卻沒有發現張大栓。
大家不知道張大毛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知道他大年夜拎着一把擀麪杖做啥。
有人想跟他打招呼,可張大毛顧不上。腳步不停,同樣追上了小石橋。
張大栓在前面跑,小花在後面追,人的身影在雪地上化作一條弧線,狗的影子也在雪地上化作一條弧線。
外面的天氣乾冷乾冷的,氣溫幾乎下降到了十五度以下。
可張大栓一點也不冷,還冒汗呢。
任何人的身後追着一條狗,那條狗還衝着他的白腚一陣亂咬,都會跑的通身冒汗。
張大栓叫苦不迭,做夢也想不到張大毛會忽然回來。
冤家對頭啊,自己睡了人家的老婆,張大毛一定會跟他拼命。
張大毛不用怕,他打不過張大栓,可張大栓害怕的,就是獵狗小花。
這條狗太厲害了,上次就把他咬的滿院子亂竄,暈頭轉向,找不到南北。
現在張大毛回來了,狗仗人勢,獵狗撒開蹄子追的更歡了。
張大栓跑的氣喘吁吁,手裡的棉鞋跟棉衣棉褲都差點撒手。
他知道這些東西不能丟,萬一丟了,這個冬天就熬不過去了。非被凍死不可。
他只能撒開腳丫子,躲避獵狗的追擊。
他東躲西藏,衝進了村外的果林裡。
走進果林,小花的力量就削弱了一半。
首先是地下的雪太厚,狗蹄子扎進雪堆裡,每次跳起來都不容易。
其次,張大栓衝進果林以後,走的是之字形,故意繞着果樹轉圈圈。
再加上好狗攆不上怕狗,漸漸地,張大栓把小花越甩越遠。很快看不到了。
小花一口氣將張大栓追進果林以後,沒有繼續追趕,而是坐在雪地上等張大毛。
獵狗呼呼喘着粗氣,伸着舌頭,回頭看了看。
張大毛果然追上來了。
張大毛老奸巨猾,他怕遭遇張大栓的襲擊,可是又咽不下這口氣。
來到果林的邊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衝着獵狗怒道:“小花,咱們追!”
他在擀麪杖上吐了口唾沫,一腦袋扎進了果林裡。
張大毛知道張大栓是逃犯,民警已經追捕他很久了。
抓住張大栓就是大功一件,以後在村子裡就會揚眉吐氣。
這小子沒穿衣服,支持不了多久,雪地上留下了張大栓的腳印。
順着腳印找,一定會找到。看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非給你一棍子不可。
於是,張大毛放慢了腳步,順着雪地上腳印不緊不慢追趕。
張大栓一口氣跑出去老遠,聽不到狗叫了,也聽不到張大毛的罵聲了,這才虛口氣。
雪地裡光着身子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凜冽的寒風立刻會把人體的熱量帶走,三五分鐘就能凍死。
趁着這個機會,張大栓趕緊穿上了棉衣棉褲,還有那雙棉鞋。
棉衣棉褲都是張大毛的,棉鞋也是張大毛的。
張大栓跟張大毛的體格差不多,穿上張大毛的衣服,遠遠看去,活脫脫一個張大毛。
他的嘴巴里哈着熱氣,熱氣在嘴巴的前面被噴出一團團的濃霧。
衣服穿好,他再次飛身上了大山,奔向了鷹嘴澗。
翻過鷹嘴鑑的圪樑樑,那邊的不遠處就是不老峰了,張大栓的洞穴,就在不老峰上。
張大栓心說,狗曰的張大毛,再追別怪老子不客氣,我他麼的廢了你,把你的狗一塊廢掉。
他是懶得搭理張大毛,畢竟睡了人家的媳婦,理虧!
真的交手起來,張大毛那兩下子,根本不是個兒,張大栓可會功夫。
可就在張大栓扭過頭,準備趴下前面那段斷崖的時候,忽然,他怔住了。身體再次被強大的電流擊中。
前面的不遠處,閃過來三條白影子,跟毛驢子一樣。
三個白影子的腦袋上,是六隻綠油油的亮點。在暗夜裡發出冷幽幽的光芒。
張大栓渾身一抖,心說糟糕,不好,老子被野狼包圍了。
包圍張大栓的三條野狼,不是大梁山的黃狼,而是兩年前,踏進大山的新狼種。
那是一羣白毛狼。個子要比大梁山的黃狼整整大半倍還多,攻擊力也非常迅猛,速度更加敏捷,性格更加殘忍。
這些白狼跟大梁山的黃狼羣整整對峙了兩年,也跟村子裡的狗對峙了兩年。
兩年的時間,黃狼羣跟白狼羣在不斷爭奪領地,爭奪食物。
一次次的爭鬥,全都以失敗而告終。
因爲目前的黃狼羣中,有了新的狼王,那個狼王就是狼孩子。
狼孩子的體格也非常龐大,而且頭腦聰慧,戰鬥力強悍,正是白毛狼王的勁敵。
狼孩領導有方,進退有序,深受黃狼羣的愛戴,每次跟白狼羣爭奪領地,都是衝在第一線。
他跟白毛狼王的速度不相上下,攻擊力不相上下,而且略勝一籌。
白毛狼王無數次跟狼孩子交手,都被狼孩子打得一敗塗地。
所以至今爲止,白狼羣依然是一羣流浪的狼羣,在大山裡東躲西藏。
今天,三條狼將張大栓團團圍困了。
其實也怪不得白狼,要怪就怪張大栓。
誰讓他不穿衣服,光着屁股亂跑來着。
三條白狼是聞着張大栓的氣味追過來的,穿着衣服還好點,不穿衣服,人肉的味道就會隨着夜風吹走,三裡地就會把野狼吸引過來。
這三條白狼已經餓壞了,忽然看到人,口水滴滴答答順着嘴角流淌下來。
它們伸着舌頭,舔着嘴脣,完全把張大栓當成了豐盛的美餐。
張大栓一動也不敢動了,腦門子上的汗珠子一下子流淌下來,後背上也冒出一股冷風,直衝頭頂。
咋辦,咋辦啊?這麼大的狼,不要說三條,任何一條都能將他撕成碎片。
他不是王海亮,沒有跟野狼搏鬥的經驗,狼們也不怕他。
張大栓驚愕了,顫抖了,迷茫了,一股臨死前的恐懼,籠罩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一步一步開始後退,三條狼開始步步緊逼。
張大栓想退回來,可他知道,後面等着他的,是獵狗小花的牙齒,還有張大毛的擀麪杖。
他進退兩難,命懸一線,完全迷茫。
就在這時候,果然,張大毛追趕來了。
張大毛是拉着小花一起趕過來的。
他看到了張大栓的身影,心說這下好了,老子可以抓住他了,到鄉里縣裡領功去。
上級的領導一定會給自己戴大紅花,開慶功會。
可是當他帶着獵狗衝上圪樑,一眼看到那六盞綠油油的燈光時候,同樣嚇得花兒一緊,虎軀一震。
娘啊,狼!怎麼會有狼,而且野狼把張大栓包圍了。
張大毛嚇得腦子轟隆一聲,同樣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一瞬,他跟張大栓之間的恩怨,好像全都忘記了。
轉而換上的,是對張大栓的擔心。
張大毛喝叫起來:“大栓!別動!別動啊!千萬別動!!你一動,他們就會咬你了!!”
張大栓也看到了張大毛,他也擔心張大毛過來。
他怒道:“你也別動,千萬別過來!我一個人陪葬就行了,別搭上你的命!”
這對冤家對頭,忽然變成了心心相惜的朋友。
張大毛距離張大栓還有一段距離,足足五十多米。
雖然是大年初一,天上沒有月亮,可是能見度卻非常高。
因爲到處是雪,白茫茫的大雪反射出白茫茫的光。
三條狼已經成三角形狀,徹底堵住了張大栓的去路,將他圍的密不透風。
不要說兩個人,就是張大毛身邊的獵狗小花,也嚇得渾身一抖。
小花立刻警覺起來,渾身的鬃毛瞬間炸立,眼睛也瞪得溜溜圓。
獵狗感到了恐懼,它見過大梁山的白毛狼,個子非常大。
山裡的頭狼單打獨鬥,都不是白毛狼的對手,小花同樣不是它們的對手。
小花知道,目前只能求援了,求助村子裡的狗幫助,把狗羣拉過來。
於是,獵狗四蹄騰空,脖子一揚,喉嚨裡發出一聲竭嘶底裡的吼叫:“嗷嗷嗷……嗷嗚——!”
這一聲吼叫在暗夜裡傳出老遠,撕裂長空,也淒厲婉轉。
狗叫聲在半夜可以傳出去十多裡,還好這裡距離村子不遠。
第一個聽到狗叫的,正是王海亮家的獵狗黑虎。
小花吼叫的時候,獵狗黑虎正在學校裡跟帶娣姑娘作伴。
它忽然直楞起了耳朵,仔細聽了聽狗叫的方位,從那聲音裡,它知道小花遇到了危險。
於是,黑虎的鬃毛也炸立起來,同樣發出一聲大吼:“嗷嗚——!”
這是發動進攻的嚎叫,它開始召喚村子裡的狗羣。
大年初一,家家放鞭炮,家狗最害怕鞭炮聲。
炮聲一響,家狗幾乎全都躲在了窩窩裡,將腦袋埋在腹下,動都不敢動。
可是一聽到狗王的召喚,一隻只家狗全都警覺起來,豎起了頭顱。
緊接着,一條條家狗躍過圍牆,跳過籬笆,衝上了大街。
村子裡的大街上到處是狗影子,狗羣瘋了一樣,紛紛衝上大山,向着鷹嘴澗的方向迅速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