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叔你幹啥?快起來!起來啊!”
“這錢你不收下,我就是不起來!大丈夫男子漢,說不起就不起。”
張二狗很壞,但是在大梁山那也是鐵骨錚錚的硬漢,從來沒跟人下過跪,今天爲了秀琴,他下跪了。
小曼想不到二狗叔會給她下跪,心一下子軟了。
這還是當初那個無賴張二狗嗎?還是那個玩了女人感情,然後甩手消失的負心漢嗎?
她知道張二狗是真心悔過,就往起拉他:“二狗叔,你別這樣,我受不起啊。”
“那你說,這錢你是收不收?”
小曼沒辦法,只好說:“行,我收,收下還不行嗎?你先起來。”
張二狗這才滿意了,爬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
“小曼,你老實告訴我,想治好好你孃的病,需要花多少錢?”
小曼說:“二狗叔,你知道癌症的厲害,這可是個無底洞,有錢也不一定治得好。”
“你就說需要多少錢吧,錢的事兒不用你操心,我可以分分鐘弄來幾百萬。”
女孩抿着嘴脣,真不知道該恨他,還是感激他。
張二狗到底是個什麼人?壞起來滅天絕地,五百里寸草不生。善良起來就像火山爆發,能把人融化。
耍賴起來又六親不認,跟癩皮狗似得,天下無敵。
她根本摸不準他的脈。
“二狗叔,醫生說,娘最好的辦法是……換肝,平時一直輸的是蛋白,還有化療,蛋白跟化療只能延遲她的生命。可換肝不但花費巨大,娘能不能忍受那種痛苦都很難說。”
二狗道:“別管咋着,都要試試,死馬當作活馬醫,那咱們就換肝!”
“可那要花很多錢的。”
“我說了,錢的事兒不用你擔心,我分分鐘可以弄來幾百萬。”
“二狗叔……謝謝你,其實該下跪的不是你,是俺!”
女孩子完全被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爹老子感動了,還真有人上杆子當爹的。
當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會要命的。輕者家破人亡,重者一命抵償。
張二狗就是散盡家財,也要幫着秀琴治好病。
就算不能將她治好,也要讓她最後的日子好過點,舒服點,走的安心。
這是他唯一能爲秀琴做的了。
接下來,小曼娓娓道來,終於告訴了張二狗她們母女這十五年的生活經歷。
現在,她跟張二狗之間完全沒有隔閡了,這是個慈眉善目的父親,也是個善良的長者。
儘管他是個腦袋不長毛,賴利頭的長者,可他的心是熱的。
原來,十五年前,張二狗真的給秀琴帶來了致命的打擊。
那時候的秀琴已經打算再嫁,嫁給張二狗做媳婦,跟他過一輩子。
毒飲料的事情發生以後,女人才如夢方醒,看清了男人的本來面目。
那一刻,秀琴天旋地轉,感到天塌地陷,男人欺騙了她的感情。家裡還有媳婦跟閨女。而且張二狗的媳婦四妮比她漂亮多了。
女人在家裡的炕上躺了幾天,想了很久,最後決定離開Z市這個傷心地,距離張二狗遠遠的,再也不要看到他。
就這樣,秀琴拉着七歲的小曼走了,一去不回頭。
原來的老房子本來就是租住的,退掉以後她沒有地方去,只好拉着孩子回到了老家。
男人死了,秀琴又在城裡胡搞,跟張二狗的那點風情韻事早就傳遍了老家,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小曼的叔叔嬸嬸都覺得嫂子背叛了哥哥,跟野漢子睡了,丟不起那人,很討厭秀琴,把她們母女從家裡趕了出來,三間茅草房也給分掉了。
秀琴跟孩子沒地方去,房沒一間,地沒一壟,失去了任何生活的來源。
最後秀琴一跺腳:“娃,咱走,回孃的老家,咱們回大西北你姥姥哪兒去。”
於是,女人拉着小曼,坐上了西去的列車,回到了孃家。
秀琴的孃家在大西北,她是大西北出來的姑娘,在Z市打工的時候跟小曼的爹戀愛的。
結婚以後,因爲路途遙遠,沒回去過。
現在走投無路了,只能回孃家去打饑荒。
好在秀琴的孃家還有片瓦遮頭,那時候,小曼的姥姥姥爺也在。
但是兩個老人的年紀大了,不能幹活,還需要人照顧。秀琴不得不出去打工養活二老,養活閨女。
女人非常的勤勞,在附近的窯廠幫人拉磚,燒窯。
十五年前,S市還不行,根本沒有發展起來,就是個小縣城。村子裡也沒有路,城裡人都找不到活幹。
窯廠的活兒太累了,根本不是女人乾的,大部分是男人。但是秀琴一點也不怕苦,不怕累。
她帶着手套,跟那些男人一樣裝窯,出窯,那些磚塊都是泥胚子打出來的,很拉手。一副新手套,早晨戴上,傍晚就給磨爛了。
秀琴的手上被磨得淨是水泡,水泡破掉就是鮮血淋漓,輕輕一碰鑽心地痛。
燒出來的磚塊,還要從窯里拉出來,拉磚的時候,窯裡因爲剛剛熄火不久,溫度非常的高,能達到六七十度。
那些磚也很燙手,摸上去絲絲冒着白煙,皮肉都能燙焦。每個人的身上都是呼呼冒着熱汗。
幹一天也掙不了幾個錢,根據工作量結算,一個月下來,秀琴也掙不到五百塊。
那個年月是悽風慘雨的,秀琴在窯廠一直幹了十來年。從一個豐潤俏麗的少婦熬成了半老徐娘。
這中間她沒有找過男人,可能是受過傷,對男人產生了厭惡,覺得男人就沒好東西。
女人掙來的錢,供着二老生活,供着小曼上學,從小學一直供她到高中。
再後來,姥爺姥姥相繼去世,孃的身體也累垮了,一身的病。
高中畢業以後,小曼嫌娘太辛苦,發誓再也不上學了。
於是,女孩子也出去打工,她同樣在窯廠幹過,耗盡了力氣。
她也幫人做過保姆,幹過清潔。
終於有一天,秀琴暈倒了,女人昏睡不醒。小曼嚇壞了,趕緊叫醫生。
鄉村醫生髮現秀琴病得很嚴重,皮包骨頭,明顯是營養不良,再加上繁重的體力活,女人熬幹了燈油。
秀琴整整燒了七八天也沒退,小曼只好將娘送進了S市的醫院。
複查的結果出來,給了女孩一個晴天霹靂,娘得的是癌症,而且已經到了晚期。
她拉着醫生的手苦苦哀求:“醫生,求求你治好俺娘,只好俺娘啊,俺給你下跪了。”
小曼衝醫生下跪,醫生也沒有辦法,最後說:“最好的辦法是換肝,可換肝需要高額的醫療費用。
即便換肝成功,也就多活個十年八年的,你家庭條件負擔不起啊。”
小曼問:“除了換肝,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醫生說:“有,就是不斷輸蛋白,再就是化療,但是蛋白也很貴,化療也不是長久之計。同樣花費巨大。我們的意思,閨女,還是把你娘拉回去吧,吃點好的,喝點好的,該安排啥,安排啥。”
醫生的話就等於是病危通知書,擊垮了女孩的意志。小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沒辦法,只好將娘從醫院拉了回來,隱瞞了事實。
而且她一直在想辦法弄錢,給娘買蛋白,並且定期到醫院化療。
兩個月下來,家裡被揮霍一空,雞,鴨,鵝,包括看門狗,還有羊圈裡的幾隻羊,全都賣掉了,親戚朋友也借了個遍。
最後,還是有很大的窟窿,根本堵不上,女孩子就咬咬牙,借了高利貸。
高利貸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財務公司。或者信貸公司。而且不用抵押。用女孩的身子做抵押就行了。
小曼沒辦法,只好咬咬牙,幫着娘貸了一部分錢。
又是幾個月下來,債臺高築得更厲害了,利滾利,竟然混了兩倍還多。
一幫子無賴上門了,揪着她的頭髮,把女孩子拉走了,到*去做小姐。
做小姐掙來的錢,一部分貼補家用,一部分分期還債。
現在,正是小曼走投無路的時候。
把這一切說完,張二狗的眉頭皺緊了,牙齒也咬的嘎嘣嘎嘣作響。
“小曼,聽叔叔的話,別到哪兒去做了,你欠下的債,我來還!”
小曼問:“二狗叔,你有能力還嗎?”
張二狗呵呵一陣冷笑:“惹急了,老子就把那家財務公司收了,將那些王八蛋趕出S市,我讓他們嚐嚐什麼叫真正的財大氣粗。”
小曼說:“二狗叔,這是俺家的事兒,你沒有必要淌這渾水。俺自己的債,自己還!”
張二狗說:“混賬話!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爹,爹老子給孩子還債天經地義,你就是我親閨女……。”
“二狗叔……”小曼真不知道說啥好,心裡暖暖的。
七歲那年,當張二狗第一次跟秀琴鑽被窩的時候,小曼就住他們隔壁的裡屋。
那時候她年紀還小的很,張二狗跟秀琴幹那些貓狗事兒的時候也不避諱,弄得整個樓房叮叮咣咣響,小曼聽得清清楚楚。
她非常惱恨張二狗,對他充滿的敵意。
她覺得這個光頭男人要把娘搶走,讓她變成孤兒。從而跟他結下了仇恨。
有幾次,小曼恨不得弄包老鼠藥,毒死這個混蛋男人。
她也覺得娘太放恣,打算扔下她不管了。
小小年紀,她就有了自閉症。
時隔十五年,再次見到二狗叔叔,她覺得這男人還不錯呢。
那時候二狗真的對她們母女好,還給她買了很多玩具。
現在,爲了她跟娘,更是出手大方。
小曼覺得,自己的苦日子熬到頭了,她又有爹了。
張二狗說:“小曼,我不期望你喊我一聲爹,但是我不會看着你跟秀琴受欺負,我來了,你們的日子就好了,二狗叔這就跟你弄錢去,明天,把你娘送進醫院!”
果不其然,張二狗第二天就着手弄錢了。
作爲一個頭腦聰明身經百戰的企業家,弄錢不是一件多難的事兒。
張二狗絕對不是吹大話,分分鐘弄幾百萬,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第二天早上起來,他揹着手回到了S市,再次回到麻將館的地下室,見到了大癩子。
進門他就問:“癩子,你有錢不?借給二狗叔花花”
大癩子問:“多少?”
二狗說:“不多,先弄兩百萬。”
大癩子嚇得差點拉一褲子,說:“二狗叔,你想嚇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