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幾個小弟全都氣壞了,摩拳擦掌,哇哇大叫:“大哥,這老傢伙太囂張了,不如宰了他!”
“是啊,讓他嚐嚐咱們的厲害,揍他老小子!”
大胖臉一轉身,啪啪,各抽了兩個兄弟一記耳光。怒道:“滾蛋!你敢跟他動手,王天昊就會滅了我們全家!不要說王天昊,就是大胖臉那幫人也不會放過我們。”
“難道就這麼算了?”
中年人道:“否則還能怎麼樣?張二狗在S市的實力很大,他的背後是整個三聯貿易公司。張二丫手下有個得力干將,就是那個大胖臉。
大胖臉當初跟過宋子健,再後來成爲了王天昊的助手。
現在,大胖臉是王二丫的一個經理,手下有兩家保安公司,一家鬥狗場,跟一家拳擊俱樂部,手下兄弟不下數百。
而且,那些兄弟都是王天昊當初訓教出來的,飛檐走壁,特別的能打。跟這樣的人,咱們鬥不起啊?”
“難道就這樣被他欺負,兄弟們咽不下這口氣啊?”
中年人道:“咽不下也得咽,咱們收拾東西,馬上離開S市,公司不要了。”
就這樣,幾個人衝上麪包車,當天中午就離開了,公司都沒有回。
張二狗順利收購了S市的一家財務公司,用的是二丫的錢。
這叫借雞生蛋。
作爲一個生意人,對錢的概念,就是一個數字。
真正的生意人會把這個數字擴展到最大,利用到極限,並且遊刃有餘。
張二狗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在大梁山的生意纔會迅速發展,蓬勃向上。
跟中年人的談判沒超過十五分鐘,就結束了。
走出停車場,小曼還沒有反應過來。
張二狗問:“小曼,你學到了什麼?”
小曼搖搖頭:“二狗叔,我啥也沒看出來。”
二狗說:“我在教你做生意的訣竅,跟人談判就是要盛氣凌人,不卑不亢。”
“哇,二狗叔,我覺得你好酷!”
張二狗說:“這算什麼,以後你會學到更多。”
小曼問:“二狗叔,您就不怕那個人拿走你的錢,公司也不給你?”
張二狗說:“不會,其實早上起來,我就通知了大癩子,大癩子已經在着手管理了,哪兒的賬也被封了。
賬面上是兩百萬,呆賬壞賬是三百萬。那三百萬我不要了,我多出的那一百萬,等於是收購了一塊地皮,外加幾間房子。
現在,我把整個財務公司交給你,那兩百萬的流水也交給你。你幫我管理。”
“二狗叔,你說啥?交給俺?這可不行,俺不會做生意的。”小曼嚇一跳,忽然從天上掉下來的財富,讓她這個山村裡出來的土閨女無法承受。
張二狗說:“不會做我教你啊,放心,整個場地交給你,不是讓你放高利貸。”
“那是幹什麼?”
張二狗說:“開廠。”
“開廠,開什麼廠?”
張二狗說:“傢俱廠。”
“傢俱廠?可是……我不會做傢俱啊。”
二狗說:“我會教你的。我會把一生的絕學全部傳授給你,讓你成爲S市最大傢俱廠的老闆,女強人。”
張二狗信心滿滿的。
跟中年人談判,他幫着小曼免去了三十萬的債務,而且將整個公司送給了她。
二狗是爲了補償秀琴,也是爲了給幹閨女一份見面禮。
其實他盤算很久了,打算在S市創立傢俱廠的分公司。
正發愁找不到合適的地點,這家財務公司偏偏撞在了他的槍口上。
二狗兩天前就查看了哪家財務公司,地理位置特別好。位於S市的南郊,出門就是環城路。
裡面的場地很大,足足三四十畝。還有一棟小樓。
小樓可以用來做辦公室,場地可以用來加工傢俱,地方還特別的寬敞。
S市是三線城市,地皮不值錢,正好收購了,用來開工廠。
大梁山那邊的生意很好,可無法覆蓋到兩千裡以外的S市。
也就是說,張二狗的傢俱銷售不到這兒,做傢俱是獨一份。
這麼好的場地,這麼好的商機,白白丟掉就浪費了。
張二狗決定提攜小曼了,這是一種不摻和任何雜念的提攜。
他就是把她看成了親閨女,並且做了一個父親該做的一切。
父母留給孩子的,都是最好的,最純潔的,最乾淨的,最無私的。
當天下午,二狗就把小曼領到了財務公司,跟小曼做了交接。
大癩子已經等在哪兒了,而且辭去了全部的員工。
說白了也沒啥員工,就是幾個無賴混混,管理得一塌糊塗。放高利貸,不還錢就打人,恐嚇,潑油漆,點火燒房子。
財務公司剩餘的兩百萬,張二狗給小曼開了新的戶頭。然後他給附近的五金商店打了個電話,給機牀銷售部也打了電話。
傍晚時分,電鋸,電刨子,還有斧子,鑿子,墨斗,噴漆的機器,一切跟木工有關的設備全部被拉進了工廠。
五天以後,所有的機器都安裝到位,還用活動板房搭建起了一個很大的倉庫。
張二狗貼了廣告,開始招收員工,爲小曼招了二十來個精明強幹的木匠。
十天以後,隨着一聲鞭炮的脆響,傢俱廠就開業了。
剛開始的時候,這個傢俱廠是非常小的,在S市很不起眼。
但是小曼怎麼也想不到,短短的三年時間,這家傢俱廠會鶴立雞羣,成爲S市最大的傢俱生產商,佔據了整個大西北的市場,資金跟流水一樣打滾,達到了半個多億。
當然,這是後話了。
剛剛接手傢俱廠,小曼啥也不懂,一腦袋漿糊。連一個很小的傢俱也不會做。
於是,張二狗就手把手教她,並且繪製了草圖讓她看。
那些草圖都是二狗祖傳的《魯班秘籍》裡的製作方法,奧妙無窮。做出的傢俱非常新穎,跟工藝品一樣。
第一批傢俱上市,就被人搶購一空。
第二批傢俱生產出來,工廠門口就排起了長龍,拉傢俱的經銷商擠破了門口。
一個月以後,小曼幾乎掌握了所有傢俱的設計跟做法。張二狗將自己的祖傳絕技十有九八教會了幹閨女。
這是一種無愧於戀人的心裡報償。
只有看着小曼生活好,看着她喜笑顏開,張二狗才踏實。才覺得對得起秀琴,
儘管這種踏實毫無道理可言。
二狗在小曼心裡的形象也越來越高大。
小曼的事業終於崛起了,有錢了,還清了二丫的債,傢俱廠還有幾百萬的存款。
可就在這個時候,秀琴卻不行了,女人就要死了。
秀琴的病越來越嚴重,最後發展到躺牀上起不來,翻身都難。
因爲化療的作用,女人的頭髮大把大把向下掉,最後成爲了光頭。
她瞪着一雙無神的大眼,留戀地看着這個世界,看着四周的一切,看着閨女跟二狗。
張二狗這些日子白天在工廠忙活,晚上就衣不解帶照顧秀琴。幫着她端屎端尿,洗漱餵飯,眼睛裡佈滿了血絲。
秀琴拉着二狗的手,說:“二狗,咱回吧,俺要回家。”
張二狗說:“秀琴,你的病還沒好,回家幹啥?醫院裡有醫生。”
秀琴說:“俺不,俺就要回家,俺不想死在醫院,不想躺在冰冷的太平間裡,俺想死在家裡的炕上。以後埋在自家的地裡。”
二狗說:“不行,回家你犯病了咋辦?我要你活着,多活一天,我就能多看你一天。”
秀琴說:“二狗啊,俺頭髮掉了,醜死了,有啥看的?想看的話,家裡有張照片,是俺年輕時候照的,照片好看。”
秀琴也想把自己最美好的樣子留給二狗,可真的不行了,她支持不住了。
不單單秀琴,就是小曼,還有醫生,也覺得秀琴應該出院。
死在家裡總比死在醫院好,至少死者臨死前是踏實的。
最後,二狗點點頭,說:“好,我送你回家,陪着你走完最後一程。”
就這樣,秀琴出院了,臨走的時候,從醫院買了大量的蛋白。
這時候化療已經不起作用了,女人的生命只能延續,依靠蛋白延續。
回家以後,可以讓村子裡的醫生幫着輸液。
張二狗叫了車,把秀琴拉回到了家。上午進門,下午女人就開始昏迷了。
醫生交代過,那是肝昏迷。腦部供血不足,缺氧就會昏迷。還會出現幻覺。
秀琴的兩隻眼睛黯淡無光,眼球上蒙了一層白乎乎的東西。
她的眼睛也瞎了,啥也看不到了。嘴巴里打着沉悶的呼嚕,一口濃痰堵在了咽喉,不上不下。
女人有時候會翻身,嘴巴里喃喃自語:“二狗,二狗你在嗎?在不在啊,你別走。”
張二狗就抓住女人的手,說:“秀琴,我在呢,沒走,沒走。”
秀琴的手就把二狗的手抓得死死的,貼在胸前。
“二狗,你千萬別走,讓俺死在你的懷裡,俺死了也安心。”
二狗說:“我不走,就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
秀琴說:“狗兒,俺死了,你把俺埋在家裡的莊家地裡,把小曼的爹接回來,跟俺埋在一起,俺怕孤單……。”
二狗說:“中,我安排人到Z市,把小曼爹的屍骨拉回來,跟你埋在一起。”
秀琴說:“狗兒啊,其實俺……想跟你埋在一起,可你……有了四妮。你是四妮的,不是俺的,俺……沒福氣了。”
張二狗說:“沒事,到那邊,我去找你,咱倆還說悄悄話,我還幫着你搬大白菜,搬煤氣罐。幫着你接孩子上學,放學。”
張二狗感到自己的手背上熱乎乎的,不知道啥時候,淚水滴答在了手背上。
秀琴昏迷了三天,三天後卡住了時辰,一動不動了。
但是她的呼吸還在繼續,聲音依舊很大,呼嚕呼嚕作響,胸口也高低起伏。
她的嘴巴張的很大,空氣只能從嘴巴里呼出來,吸進去。
她在竭力趕走死神,不讓死神靠近,好在二狗的懷裡多停留一刻,再停留一刻。
張二狗一直沒走,守護在女人的身邊。
一直到第五天,女人一口氣沒喘上來,身體痙攣了幾下,呼吸也停止了。然後身體慢慢變涼。
張二狗在秀琴的手腕上摸了摸,脈搏完全沒有了,才告訴小曼:“你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