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場裡發生了一場悍然大戰,如意撲過去的瞬間,將手裡的斧頭輪圓,直奔狼腦袋劈了過去。
他對這條狼是恨之入骨了,眼睛騰地變得血紅,咬牙切齒,面目極度猙獰。
是它,是它偷走了老子四隻羊,還咬死了兩隻,前前後後損失了好幾千塊。
是它挑撥了他跟天昊哥的關係,讓兩兄弟之間水火不容,幾乎大打出手。
是它一次又一次侮辱了他,讓他男人的尊嚴掃地,在媳婦面前擡不起頭來。
悲憤,惱怒,窩火,焦急,全部化作憤怒,變成了動力,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就在如意的斧頭掄開的那一刻,野狼預感到了不妙。
其實野狼早就看到了如意,覺得他睡着了,肯定沒防備,哪知道男人會忽然暴跳而起,直奔它襲擊過來。
明晃晃的斧頭在月光的照耀下發出一道厲彩,野狼的身體首先哆嗦了一下,緊接着,嘴巴鬆開,將那隻雞丟在了地上,迅速躲閃。
如意的斧頭砍空了,野狼的速度比他想象的還要快的多。
狼身前腿猛然跳起,迅速避開,如意就撲了個空,腳下閃了個趔趄。
與此同時,憤怒的野狼也驟然變得眼睛通紅,衝如意咬了過來。
這就叫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它是如意的仇人,如意也是他的仇人,它認識這個年輕人,就是她把自己的狼崽子搶走的。
那狼崽子就在這家人的屋子裡,而且睡在竹籃裡。
兒子在裡面,母子不能相聚,奪子之仇同樣不共戴天。
人的眼睛血紅,狼的眼睛也血紅,嗷地一聲咬在瞭如意的袖子上。
因爲是冬天,身上的衣服很厚,狼牙一下子咬不透,袖子被咬住,如意手裡的斧頭失去了作用。
“|嗷嗷嗷,嗷嗚!”
“砍死你,砍死你!!要你的命。!
人跟狼一起嚎叫,一起撕扯,衣服被撕破了,袖子上白白的棉絮亂飛。
絲絲拉拉,半個袖子都被狼牙撕扯了下來。
野狼丟開半截袖子的瞬間,再次奔向的是還是如意的手腕子,如意嚇得趕緊躲閃,哪知道狼嘴吭哧一聲,咬在了斧子把兒上,巨大的狼頭晃動,用力一拉,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氣,直接將如意手了的斧頭搶奪了過去。
如意又是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就在他站立不穩的時候,狼丟了嘴巴里的斧頭,直奔他的腰肋就是一口。
如意發現不妙,伸手就抓牆壁上靠着的鐵叉。
那些鐵叉,木刺,钁頭,鐵杴,木缸放的位置都是觸手可及。
如意拉起一把鐵叉,直奔狼腰就砸。
狼的靈巧超乎了他的想象,輕輕一閃就避開了,嗷地一聲騰空而起,再一口叼住了糞叉把兒,咬在了糞叉把兒的正中間,再也不鬆口了。
狼的腦袋繼續擺動,身子向撤,想把如意手裡的糞叉搶過來,可如意就是不撒手,跟狼爭奪。
就這樣,一人一狼在羊場裡轉圈圈,人的嚎叫聲,狼的嗚咽聲,雞的嘶鳴聲,羊的咩咩聲,聲聲入耳。
如意也撅着屁股,向後猛撤,想從狼嘴裡將鐵叉掙脫,可狼的力氣比他還要大,無論怎麼爭,這東西也不鬆口。
如意手腳並用,連踢帶踹,最後,還是沒有爭得過狼,鐵叉再次被它奪了過去。
於是,如意順手又抄起一把距離最近的木缸子,奔狼再次砸了過來,野狼奮力一躍再次躲開,目標不變,還是他的手腕子。
如意向後一退,狼的嘴巴叼在了木槓的那一頭,再次跟他爭奪。
院子裡雞飛狼跳,姑姑嘎嘎亂響,一下子驚動了屋子裡的巧巧。
屋裡的燈亮了,巧巧苗條的身影出現在窗戶的玻璃上。
女人隔着窗戶將外面的情景瞧得清清楚楚,男人真的跟狼幹上了。
她將窗戶敲得啪啪作響:“如意,如意啊!小心!!”
如意一邊跟狼爭奪木槓,一邊衝着窗戶的位置喊:“巧巧!別害怕,不要出來,千萬不要出來!”
如意擔心巧巧被野狼咬傷,可巧巧也不會眼睜睜看着男人被狼咬傷。
拉開一扇窗戶,女人竭嘶底裡喊叫起來:“打狼啊——!狼來了——!狼咬人了!救命啊——!海亮叔——爹,快來打狼啊。”
巧巧的聲音很大,在野外的曠野裡傳出去老遠。
一嗓子嚎出,工廠裡的人全都聽到了。
不遠處就是工廠,夜深人靜,門衛辦公室裡的燈還亮着,張建國,憨子,正在下棋。
王海亮不在,回家跟媳婦帶娣睡覺去了,建國跟憨子在值班。
其實張建國的心裡一直放不下如意跟巧巧。
巧巧是他親閨女,如意是他的女婿,兩個孩子住的羊場又那麼偏僻,他值班的原因,就是擔心閨女這邊出危險。
巧巧的聲音震得門衛室的玻璃窗呼呼啦啦響,張建國跟憨子渾身一抖。
他們全都明白了,野狼再一次衝進了羊圈,要吃羊了。
一盤棋沒下完,張建國呼啦將棋子撒了一地,大叫一聲:“不好,巧巧有危險,打狼,打狼啊!”
幾個看下棋的人也如臨大敵,大家同一時間飛奔出屋子,有的拿鐵杴,有的抓掃帚,有的拿臉盆,將臉盆砸的光光直響。
“如意!巧巧,我的兒啊!!”張建國瘋了一樣,第一個衝上了對面馬路的羊場。
可惜羊場的門被如意從裡面反鎖了,上了門栓,根本打不開。
院子裡的野狼被外面的響聲驚動了,它知道如意的援兵馬上趕到,也聽到了臉盆的咣噹聲,還有人們的吶喊聲。
這東西精得很,撒開如意手裡的木槓扭身就跑。直一閃,那條黃影劃過一條弧線,從圍牆的這頭飛到了那頭。
如意發現野狼跑了,氣憤以及,用力將木槓子衝野狼逃走的方向扔了過去。
木槓子沒有打中野狼,反而砸在了牆頭上,反彈了回來。
外面傳來老丈人張建國焦急的聲音:“如意,你沒事吧?巧巧咋樣了,咋樣了啊?!”
如意一跺腳,氣喘吁吁,再次發出一聲嘶叫:“啊——!哎呀!”
真的很可惜,讓這東西跑掉了。
野狼的身影竄到圍牆那邊,仍舊化作一股流線,翻過山樑,消失不見。
如意那個懊惱啊,就差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啊。他的身子猛地跌倒在了地上,昏死了過去。
……
如意病了,一病不起,不知道是凍得還是急的。
接連好幾天跟野狼鬥智鬥勇,狼沒有抓到,自己的身體首先垮掉了。
他發着高燒,額頭上滾燙滾燙的。眼神迷離,嘴巴上起了一層水泡。
他渾身無力,在土炕上一個勁地呢喃。
巧巧就在他身邊,女人用溼了水的毛巾,幫着男人服在額頭上。
如意還是覺得可惜不已,嘴巴里喃喃自語:“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啊,抓住它,狼皮狼肉,絕對可以彌補六隻羊的損失,可惜啊,可惜啊……。”
巧巧心疼自己男人,一邊幫着如意服毛巾,一邊說:“你看你,都病成啥了?這麼冷的天,在外頭一蹲就是一個晚上,狼沒有打上,自己的命差點搭上,俺跟孩子指望誰啊?”
如意的心裡不單單惋惜,也有點憤憤不平。
他做夢也想不到狼的戰鬥力這麼強悍。而且對王天昊越來越佩服。
奶奶的,當初王天昊是咋做狼王的?是咋把老狼王打敗,自己坐上狼王寶座的?
他還跟熊瞎子搏鬥,跟土豹子搏鬥。
如意簡直不是人,那狗曰的是神!
巧巧幫着男人倒了水,拿了藥,說:“起來,把藥吃了。”
如意沒有聽到巧巧說啥,嘴巴還是喃喃自語:“要是有杆槍就好了,要是有杆槍就好了!槍啊……!”
猛然,男人坐了起來,將身上的棉被揭開,一下子衝出了屋子。
因爲太慌亂,巧巧手裡的碗被他撞在地上,吧嗒摔了個粉碎。
“如意,你去幹啥?”巧巧知道男人的魔怔又犯了。
如意道:“你別管,我去找槍!”
如意的腳步沒有停留,想到槍,他一下子想到了王海亮。
海亮叔的家裡有一杆槍,而且是*。
那杆槍非常好,打的是子彈,那子彈是海亮叔自己做的。火力非常猛,五十米的距離轟爆一隻獵熊的腦袋不在話下。
當初,王海亮還是個獵人的時候,這杆槍就爲他立下了汗馬功勞。死在這杆槍下的野狼,熊瞎子不計其數。
今天爲了打狼,他豁出去了,準備跟王海亮去借槍。
走進海亮叔家的時候,王海亮沒在,上班去了。帶娣在。
如意慌亂不堪,進門就問:“帶娣姑姑,槍,我要槍!要槍啊。”
帶娣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如意咋了。
“孩子,你這是……?”
“姑姑,我要槍,給我槍啊。”
帶娣還沒有明白咋回事,如意一頭就扎進了王海亮院子裡的庫房。
王海亮的哪杆獵槍就在庫房裡。不過很久沒有用過了。
王海亮有槍證,大梁山的野獸多,村民要自衛,上級是允許他們村持有槍支的。
如意衝進庫房,一陣翻騰,還真把王海亮那杆槍給翻騰了出來。
他跟王天昊好,跟靈靈也好,小時候沒少在王海亮的家裡玩耍,靈靈還讓他看過那杆槍。
劃拉一下,如意將獵槍抓在了手裡。他還在槍匣子裡看到了一個口袋,口袋裡是滿滿的子彈。
那些子彈都是用蠟封閉的,沒有受潮,他拉了一下槍栓,槍栓的繃簧嶄新,彈力十足,撞針也很鋒利。
帶娣嚇了個半死,不知道如意爲啥進門就要槍,這孩子要跟誰拼命啊!
“如意,你瘋了吧,拿槍幹啥?跟誰拼命啊?你放下,放下!!”
如意說:“姑姑,我就借你們家槍用一用,我要打狼,打狼啊!”
喔,帶娣明白了,最近幾天,村子裡鬧得沸沸揚揚,如意羊場丟了羊,跟王天昊鬧矛盾,還有野狼三番五次進羊場的事兒,早就傳得人盡皆知。
可女人還是擔心如意用槍傷人,趕緊說:“不行!這件事,必須要告訴你海亮叔,沒有他的許可,這槍你不能動!”
如意說:“姑姑,我跟海亮叔叔說了,是他答應的……?”
如意撒謊了,平生第一次撒謊。
“你海亮叔答應的?俺咋不知道?他沒跟俺說啊。”
“我到廠子裡問他了,他讓我回家拿的,要不然我怎麼知道槍在這兒。”
“是嗎?那行……既然你海亮叔答應的,你拿走吧。”
帶娣沒辦法,如意是她看着長大的,這孩子老實,聽話,他還是她的學生。
如意也是她的驕傲,這是她教出的,第一個上到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應該不會用槍幹壞事。
如意就那麼將子彈帶掛在腰上,扛着獵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