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劍化作一道青光,頭狼汗毛炸起逃得更加飛快,數聲嗚咽,聖影大半劍身穿過樹幹在那微微月光下露出光點,姜尋走去只見頭狼那沾有鮮血的大尾巴落在地上,抽出聖影,撿起戰利品回到屋裡。
天亮了,敲響巴爾罕的房門,塔娜滿身疲倦地打開房門,道:“姜兄弟請進。”
姜尋無意間看到塔娜額頭上的幾縷白髮,究竟是怎麼樣的悲傷才能讓人一夜白頭,走到巴爾罕的牀前,看着身上被子的起伏確定他還活着,姜尋把手搭在他的脈上,逐漸感覺到他那心跳逐漸有力,回頭對塔娜道:“他挺過來了。”
這一刻,塔娜抿着嘴,快乾涸的眼睛再次地涌出眼淚,走到巴爾罕的身邊摸着他剛毅的面容,笑的是那麼苦澀。
沒過多久老人醒了過來,一家三口就這樣守着巴爾罕,巴爾罕的傷口結痂,趨於恢復,但因失血過多面色還是蒼白,塔娜用溼手帕爲他潤嘴脣。就這樣過了三日,夜裡巴爾罕緩慢地睜開眼睛,看着熟悉的環境,緩慢地扭頭看到睡在旁邊憔悴的塔娜,艱難地伸出手,粗糙的大手落在眼前女人的頭頂,塔娜醒來擡頭看着面色蒼白充滿笑意的巴爾罕,二人雙手緊握,久久不能鬆開。
靜夜,姜尋從包袱中拿出蕭,蕭聲從窗邊傳出,伴着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悠揚婉轉,一曲作罷,將蕭收回包袱,走在外面,殘月當空,風帶動衣角,看着巴爾罕房中的兩道身影知道他醒來了,大黑狗搖頭晃腦地走來,摸着大黑狗姜尋的心中突然想着:“如果巴爾罕領兵入侵古月,那自己能對得起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嗎?”姜尋看向主屋,身上不自覺地浮現幾分殺氣,嚇得大黑後直接溜走了,藉助窗戶又看向屋中那依偎的身影,不由地搖搖頭,自己又怎麼忍心他們分開,手中拿着被月光映的慘白的鬼面具,明日該離開了,姜尋想着。
這一夜,思緒彷彿要灌滿姜尋的大腦,讓他久久不能睡去,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才迷迷糊糊的睡着,沒過多久,敲門聲傳來,翻身而起打開房門,見到被滿身包紮的巴爾罕,不顧姜尋詫異,巴爾罕右手搭在胸口道:“姜兄弟,謝謝你救下我們全家。”
姜尋的劍又被粗布裹着懸在背上,道:“就要和你辭別,沒想到你先出現了。”
“姜兄弟多住幾日吧!”
“不了,你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聽完姜尋的話,巴爾罕環顧四周,看着羊圈裡三頭孤零零的瘦羊,眼中露出痛惜道:“那姜兄弟我就不留你了,但一定要吃過飯再走。”
巴爾罕要與姜尋喝酒,於是塔娜爲他溫了小杯的熱酒,盆中的羊肉被啃光了,碗中的酒也見底了,善談的巴爾罕此時變得沉默,姜尋微微行禮謝過款待就要離開,從屋中走有十幾米,巴爾罕喊道:“姜兄弟,我們還能見面嗎?”
姜尋笑着點頭,巴爾罕費力的快步過來,道:“想了很久,如果姜兄弟的不嫌巴爾罕是漠人,我想和你結拜成兄弟,承蒼天大地爲鑑。”
看着巴爾罕誠懇的目光,他的性格姜尋也是十分欣賞的,於是道:“巴大哥所言,與姜尋所想同爲一處。”巴爾罕聽到姜尋的稱呼的變化,臉上露出笑容,東方朝陽當空,微風吹動青草,三隻香點燃插在青石之上,酒袋擺在地上,向天八拜隨後二人仰頭痛飲,巴爾罕身體虛弱,辣酒喝下面容通紅,姜尋放下酒袋,用手攔住繼續狂飲的巴爾罕道:“身體要緊,等大哥康復,再開懷暢飲。”
“好,姜老弟,你可一定要回來啊。”說完,在青石下掏出一袋酒掛在姜尋腰間道:“哥哥不知送你什麼,這袋酒便充當我的心意。”巴爾罕認爲妻子釀的酒最好,與是把酒相贈,姜尋心中感動,抱拳道:“大哥保重。”說完,轉身離開,巴爾罕拖着沉重的身子慢慢送了百米,又站在高地看着姜尋的身影慢慢現實在無盡長路上。
一路向南,走了半個月,姜尋發現無論是漠人衆多的大郡還是小縣,只剩些漠兵,沒有任何大將,又走半月,姜尋看到與曲魏國的界限千仙湖,不知不覺竟已走這麼遠,偌大的湖面彷彿永遠都有一層白霧,湖的正中間姜尋隱隱約約地看到座紅頂的湖心亭,環顧四周並沒有入口,不知被何人所建,姜尋對這湖心亭產生濃厚興趣,悶哼一聲,身輕如燕,腳尖輕點那零星的荷葉,他最後看到亭邊立着一艘木船,氣收丹田,落在小船中,又跳到亭中,向外看去白茫茫一片,這時一個聲音道:“從岸邊踏步而來,好功夫,真是英雄出少年。”
姜尋順着聲音找去,小亭的側面是一個老人,身上的舊布衣被洗的泛白,他兩隻大耳垂下,龍眉濃密,鼻子豐隆,鬍子垂下黑白相間,因爲蒼老的緣故,臉上的肉並不多,兩眼大微微向下凹進去,手中還握着跟棗紅色的魚竿,見他的模樣,姜尋不禁想起曾在寺廟躲雨而見的龍王像,魚竿跳動,老人呦的一聲,開始用力地拉着魚竿,姜尋幫忙,打上來的是一隻手臂長的鯉魚,少說也要四五十斤,老人笑的爽朗看着在地上亂跳的鯉魚不時地摸着鬍子,用手將魚鉤解開,道:“年輕人幫我把它放回湖中吧!”
姜尋詫異,道:“這麼大的鯉魚可不好打。”
老人甩出魚竿道:“有它們陪着老夫才能不寂寞。”聽完他的話,姜尋感到可惜把亂跳的魚踢到水中,水上僅留下數個泡泡,大魚消失不見,看向周圍的白茫一片,靜的可怕彷彿自己就被隔絕一般,但看着老人怡然自得的樣子,姜尋深感敬佩,道:“老前輩能在這裡靜心釣魚真是高人。”
老人將魚竿固定,扭頭看向姜尋,那雙渾濁平靜的眼睛彷彿能直接看到他的內心,道:“看你的眼中怎麼充滿遲疑。”
姜尋被直擊內心道:“前路茫茫,恰似這片白霧。”
老人聽後不禁仰頭大笑,道:“既然不知道去哪裡,就在這裡陪老夫釣魚。”
姜尋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搖頭,老人站起身形顫顫巍巍地走到木船中,拎着數個木盒,姜尋看他的模樣,不由懷疑究竟是怎麼拉動魚竿的,老人將木盒拿來擺在地上,裡面數十種精緻的糕點,老人遞來一個綿墊子邀請姜尋坐下同吃,道:“人老了,就這麼點愛好。”
二人沒吃幾口,天上打起響雷,白霧散去,雨點在湖面上砸出重重漣漪,涼風吹動二人的頭髮,老人看着外面感嘆道:“青年你看霧散了,不知你的內心如何了。”
姜尋望着滂沱的大雨,道:“霧雖散去,大雨卻又是一層白幕。”
老人仰頭笑來:“你真有意思,天都有不測風雲,誰又知道下一刻發生什麼,你已經走在路上了,腳下難道你看不到嗎?”
姜尋看着自己所踏的土地,心中豁然開朗,站起身對老人行禮道:“多謝前輩教會,小子心中豁然開朗,敢問前輩姓名。”
老人示意姜尋坐下,道:“名字本是無用的東西,但告訴你也無妨,老夫名叫陳聖功。”
“前輩的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可就是想不起來。”
陳聖功捏來一塊糕點遞給姜尋,道:“世上叫陳聖功的人數不勝數,吃糕點吧!”
二人吃完糕點雨也停了,陳聖功緩慢地將糕點盒放回木船上,隨後收起魚竿,看着曲魏國方向道:“老夫該回去了。”
姜尋點頭,陳聖功拿着站在船頭拿着長竹就要撐船,姜尋看着他,喊道:“前輩年歲大,下次釣到大魚不如直接棄線,免得被傷到。”
陳聖功聽完,摸着鬍子哈哈大笑道:“多謝你的關心,老夫無害命之心,魚兒又如何生傷我之意。”
涼風吹來,姜尋衣衫飄動,目送老人,孤身一人在湖心亭站了片刻,眼神變得剛毅,腳踩荷葉飛身而去。
姜尋心中做好打算,一路北上,去通化郡闖一闖那龍潭虎穴,離開千仙湖走了十里看到個破廟,姜尋在這裡休息過,輕車熟路徑直走了進去,用乾草撣去石壇上的灰塵,吃完幹餅再次準備上路,擡頭間不經意瞥見那供奉的石像姜尋萬分驚訝,急忙從廟中出來,擡頭看去破舊高懸的牌匾上刻着“聖公廟”,姜尋把石像前的介紹碑清掃乾淨上面寫道:受聖公恩,萬民請願立廟相奉。陳聖功,曲魏國宰相,官途三起三落,爲人寬厚正直,對上敢直言,對下寬容有度,不畏皇權救古月三郡,後隻身見帝,化解魏月之變,使兩國免受戰亂。
原來在這裡姜尋就曾與陳聖功就已相識,與那剛正不阿的石像四面相對,拱手拜了拜,想到湖心亭與之相遇,得其指點,可惜自己有眼不識山嶽,沒做更多請教。從聖公廟中出來,越走越遠,姜尋想到蒼老的陳聖公,不由惋惜,恨不生於同時,醉酒當歌,可有些人的緣分僅僅就是一面而已,就像陳聖功的出現只是爲姜尋知道,只要不斷前行,雖然看不清前方,但腳下卻是清清楚楚。姜尋孤單的身影走在路上,嘴中輕聲說着陳聖功的話: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