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遮住皎月上的烏雲逐漸散開,被稱作左師傅的男子喊道:“好快的劍。”跪在地上哭嚎的萬構被忽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這未加冠人的身上,衆人表情古怪,各懷心思,許漢奎率先大笑道:“姜兄弟,斬的好。”
彭彪齜牙咧嘴,盯着姜尋大罵道:“混賬東西,敢當我的面殺我的人。”
姜尋直視彭彪道:“我不想殺人,別逼我。”
兇惡的山賊面面相覷,彭彪仰頭大笑,指着姜尋道:“毛都沒長齊還學會威脅人了,老子在山中立寨的時候,你還在爬呢。”說罷,刀指姜尋,大聲喊道:“上。”山賊們向後退縮一步,大喊着衝上來。
皎月被烏雲遮擋,起風了,吹在山中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地獄中惡鬼們的哀嚎,劍光閃過,鏢局衆人都瞪大眼睛,想不到平日朝夕相處的姜尋竟是個“狠角色”許漢奎笑着,李崗羞愧地低下腦袋,至於告密求活的大漢,身體不斷顫抖,腦袋貼近土地,回過神平日爭勇鬥狠的山賊們倒在地上,姜尋沒下殺手,只是挑斷腳筋使他們無法害人,彭彪吞嚥口水,扭身就跑,劍鞘在黑暗中化作冷光,正指着彭彪的喉嚨,彭彪腳步停下,身體卻由慣性撲倒在地,他跪在地上,擡頭望着姜尋抱拳道:“少俠,少俠,饒我一命,彭彪保證以後痛改前非。”姜尋放下劍,神經緊繃着,慢慢側過身,月光照在彭彪猙獰的臉上,撿起地上的刀直直刺來,口中嘶啞喊道:“去死吧。”
“小心。”許漢奎喊道。
劍光如碧波盪過,彭彪的眼球轉動,下一刻面容驚恐,捂着脖子向後倒去,姜尋長嘆一口氣,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卻還心存幻想,劣人的人性是刻在骨子流淌在血液中的偏執,非大難與死亡無法喚回。
姜尋將包袱中散落的東回,坐在馬車上,拿塊粗布擦着毫無血跡,寒光凌冽的聖影劍,地上山賊們看姜尋的眼神滿是驚恐,用雙手不斷地向遠處爬去,被稱作左師傅的男人,一動沒動,直到許漢奎等人活動自如,左榮格被粗繩團團綁住,還在他的懷中找出一塊掛有白眉的人品面具,許漢奎擦乾嘴上殘留的血跡,道:“原來是你,差點害的老子直下陰曹。”
左榮格神情不爲所動,如果仔細看去竟有幾分木訥,問姜尋道:“你爲什麼不殺我。”
姜尋並沒有回答他,許漢奎手上青筋暴起,手上長刀放在左榮格的脖子上,惡狠狠道:“還有什麼遺言。”
左榮格撇許漢奎一眼,又望着遠方道:“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因爲貪酒所以纔有禍端,是我強迫你買?”
許漢奎低下頭,沒有說話,漸漸放下了刀,像是抽盡所有力氣道:“你走吧!”
左榮格看眼姜尋,慢慢地一步一步向黑暗處走去,強子大聲吼道:“鏢頭,不能放他走。”說罷,快步追了上去,從身後一腳踹倒左榮格,手中的長刀刺入他的身子,隨着左榮格的倒下,姜尋把這一幕看在眼裡,滿臉鮮血的強子還在恐懼於被山賊支配生死的時刻,所以殺了左榮格,人的心永遠在善惡天平中左右搖擺,奔忙不停。
“啊~”的一聲,是許漢奎喊出來的,帶血的刀掉在地上,鏢局衆人急忙跑過去,一根手指落在地上,畢達趕緊找來布爲他包紮,嘶啞道:“鏢頭你幹什麼。”
許漢奎額頭滿是汗珠,聲音顫抖跪在地上道:“我害的兄弟們差點回不去家,如果押鏢途中再喝酒,就如這根手指。”畢達攙起許漢奎,許漢奎慢慢朝姜尋走來,衆人心有神會都慢慢走來,許漢奎強扯出笑容道:“多謝姜兄弟出手相救。”
姜尋殺氣未盡,眼似兇虎,目光掃視衆人,李崗拱手身子壓得很低道:“姜兄弟,有所得罪。”
姜尋托起李崗的身子,當目光掃到長相老實的那名大漢的時候,大漢嚇得眼睛一瞪,轉身就要跑,姜尋大喝一聲道:“你敢。”大漢渾身顫抖,收回腳步癱坐在地上,姜尋諷道:“八尺身軀,確是一隻鼠輩,與你爲伍真是恥辱。”
大漢沒有說話,許漢奎一聲長嘆道:“他這次回去應能看到兒子了,原來不這樣,想着是生活所磨,求姜兄弟饒他一命。”
姜尋忽然充滿戾氣,殺氣畢露,橫眼道:“饒過他,他可曾饒過我。”
許漢奎不敢說話,鏢局衆人也不敢說話,誰會因踩到一株草,而產生憐憫,強者爲尊,弱肉強食,這本就是天地間的生存法則,隨着姜尋走近,無聲的步伐就像鼓擊般敲打在大漢的心中,二人不足一米,大漢的身體像顫抖着,甚至忘了求饒,姜尋慢慢擡起手,大漢眼睛一翻昏厥過去。
冷風吹來,看着腳下暈厥的大漢,姜尋心中想着:“自己于山賊何異。”
坐到馬車上,姜尋感覺弒殺之心越來越重,放下手中的劍調息打坐。時間過得很快,馬車緩緩前行,若不是許漢奎那根被他砍掉的手指提醒着衆人,一切都好像是場夢。
“或許這是一場夢吧!”這是姜尋入定醒來時最後的想法,聽着吱吱呀呀的木輪聲,微亮的天穹籠罩着遠方的城池,在天地間人類是何其渺小。
天亮了,鏢局衆人滿臉疲憊,讓人詫異的是城門口一片寬闊,看不到難民帳篷,許漢奎放下心來,城上的士兵看到許漢奎等人詢問一聲就打開城門,衆人進入城中,城裡面是一片祥和溫暖,擺攤的小販不斷吆喝,饅頭包子的香氣傳來,坐在攤位上,衆人狼吞虎嚥地吃着包子,噎了就喝口粥,引得旁人斜來,還有聲音道:“這羣人是餓死鬼投胎嗎?”鏢局衆人不予理會,白麪包子就像是劫後餘生的驚喜。
三日後
悅來客棧
鏢局的任務完成,許漢奎與鏢衆的口袋滿了,坐在桌前大聲談論,卻沒有喝酒,強子笑着,大聲談着黎郡的女人如何如何,引來衆人的一頓笑罵,李崗探頭靠近衆人悄悄道:“聽說了嗎,現在黎郡被十二皇子接管了,外面不管來多少難民都被接收了,甚至還開放黎郡的百年糧倉。”
許漢奎點頭稱讚道:“十二皇子真是好氣魄。”
李崗長嘆一聲,搖搖頭小聲道:“聽說是被太子擠兌走的,誰讓那位深宮娘娘身份不正呢。”
許漢奎眼神掃過發現正有人看着他們,輕咳一聲,在桌下用腳輕踢李崗,低喝道:“別說了。”
畢達餵馬回來,站在桌前大口地喝茶解渴,許漢奎道:“兄弟們,下次來黎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多時,都去買些東西回去哄夫人。”
身後一年輕漢子聲音厚重道:“鏢頭,沒討到老婆怎麼辦。”
許漢奎重重拍下桌子笑道:“沒老婆,那不是無拘無束,不信你問強子。”
強子嘿嘿一笑,摟住這漢子的肩膀道:“下回跟哥走,人間處處桃花開。”
年輕漢子靦腆點頭,欲言又止,卻又輕輕搖頭,許漢奎接話道:“多跑鏢,多賺錢,他人家的姑娘還不搶着送你。”
太陽一點一點向西落去,鏢局衆人大大小小地拎東西回來,客棧門口鏢師們坐在馬車上,與來時相比歸途愜意的多,許漢奎站在駿馬旁,用手不斷地梳着它毛髮,就要出發許漢奎像是想起什麼事情喊道:“畢達,跟我走。”
聽到門口敲門聲姜尋從打坐中醒來,許漢奎嘿嘿一笑道:“沒打擾姜兄弟休息吧!”
二人走進房間,姜尋詢問道:“鏢頭有什麼事情嗎?”
許漢奎略帶嘆息道:“姜兄弟,時間久了怕內人擔心就要回去了,帶着畢達來跟你道別的,這一路上照顧不周還請小兄弟不要見怪。”
“鏢頭說的哪裡話,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許漢奎壓低身子行了一禮,被姜尋趕忙托起來,許漢奎面帶苦澀道:“要不是姜小兄弟,明順鏢局只怕不復存在了,許某無以爲報。”說罷,就從懷中拿出錢袋塞到姜尋的手中,姜尋感到裡面沉重的銀兩,又塞到許漢奎的懷中道:“染上風寒時,鏢頭把姜尋送到醫館,今天若收銀兩隻怕以後見到鏢頭也無法擡頭了。”
許漢奎哈哈一笑拍在姜尋肩膀上,道:“我託大叫你一聲小弟,以後回扶明縣的時候記得去找哥哥。”
姜尋嘴角一笑道:“還真有想求哥哥的。”
許漢奎點頭道:“說出來看哥哥能不能辦。”
姜尋道:“路上聽兄弟們說嫂子菜做的一絕,回去以後定去嚐嚐,許大哥不要嫌煩就好。”
許漢奎仰天一笑,看着姜尋道:“還以爲是什麼難事,哥哥保證,半月內菜不重樣。”
“好。”
姜尋不喜離別,沒有深送,二人的身影消失轉角,馬嘶叫的聲音傳出,走到窗邊,看着明順鏢局的衆人漸行漸遠,姜尋身後空無一人,鏢師們永遠都有自己的方向,那麼自己的方向在哪裡呢,瞬間孤獨感像是大浪般打進姜尋的心中,望着街角久久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