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心中一凜,只覺得眼前這個蒼狼旗令比之獸窟中的孛日帖赤那還要讓人喘不上氣來,如果說孛日帖赤那是一座高山,沉寂但卻兇險,那胡和魯就是懸在高山之頂的風雲。
風無相,雲無常,念隨心轉意相生;如此念者,無念之念,念則真如;無生之生,生則實相。
不知何故,看着眼前的胡和魯,李落忽然想起了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的佛家謁語,眼下的胡和魯便似涅槃之後的重生之相。倏忽間李落心中一沉,不知道這樣的涅槃是好是壞,從往生崖底脫困的是人是魔。
胡和魯收了笑聲,看着李落,一雙透徹世間的雙目中竟然露出一絲讚許之意,不過亦有幾分遺憾,似乎對李落這般隨遇而安有些不滿,不過尚在期許之內。
胡和魯微微點了點頭,和聲說道:“沒想到竟然會是一個南人最懂我的心思,不容易。”
呼延烽堂幾人臉色一變,看向李落的神情有些不忿,亦有不善,不過也有些說不上名堂的異色,不單單只是羨慕或是嫉妒,還有一絲不爲人知的偷偷鬆了一口氣。
“救人和殺人的毒藥是哪個?”
胡和魯順着李落所指之處看了一眼,問道:“這,該是殺人的毒藥吧?”
“是,救人的毒藥很簡單,一種足矣。”
“少俠費了這麼大的功夫,難道就是爲了配製這種殺人的毒藥?”壤駟丹撓了撓頭,錯愕的看着李落,一頭霧水,不知道李落心中有什麼盤算,也不知道李落到底猜到了胡和魯什麼樣的心思。
李落輕輕一笑,沒有應聲。
胡和魯奇怪的喃喃低語道:“沒想到爛舌散的毒這麼容易解。”說完看了胡勒根一眼,很平常的問了一句,“狼主往日待你不薄吧?”
不是懷疑,也不是斥責,胡和魯只是平平常常的說了一句彷彿閒聊家常一般的寒暄話語,差不多就和問胡勒根吃沒吃過飯一般尋常,不尋常的是此刻胡勒根臉上的神情,如果非要形容一番,就好像一條尾巴着了火的野狗,不知道是去咬點火的那個人,還是先把尾巴上的火焰滅掉。
“旗令,你這是什麼意思!?”胡勒根氣急敗壞的叫道。
“沒什麼意思,隨口問問,怎麼,難道狼主往日有虧待你麼?”胡和魯平和中帶着一絲不知道是真情還是假意的訝然。
胡勒根一愣,恍然間醒過神來,如今想想,剛纔胡和魯只是很隨意的問了一句放在平常時候再普通不過的話語,只是放在眼下境地難免讓人心生芥蒂,不過反言之,胡勒根的神情變化的確有些出乎洞中諸人的意料。
胡勒根定下心神,輕咳一聲,神色平復了下去,又回去了初來石窟時那副了無生氣的模樣:“我追隨狼主三十年,哼,旗令,不比你在狼主身邊的日子短。狼主從未虧待過我,我也對得起狼主對我的信任,莫非你懷疑我?”
話一出口,洞中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倘若是李落和胡勒根,此刻洞中諸人,除了一個看不出在想什麼的胡和魯,餘下的人多半不會懷疑到胡勒根身上,自然還是李落這個外人更加惹人生疑。
“只是隨口一問,你不必放在心上。當然,如果冒犯了你,日後到了狼主面前你可將今日之事說給狼主聽,狼主自然不會虧待你,是打是罰,悉聽尊便。”
胡勒根眼中鬼火一跳,漠然說道:“些許小事而已,我還不至於到狼主面前搬弄是非,不過,”胡勒根看了李落一眼,冷冷說道,“小心些總沒有壞處,免得被人算計。”
看着胡勒根沒有絲毫掩飾的眼神,就只剩下明說李落就是那個心懷不軌之徒,不過既然費了半天工夫配製出來的是毒藥,胡勒根的疑心似乎也並非無的放矢。
胡和魯似是無意再和胡勒根糾纏,看着地上的一應諸物皺眉沉思,良久之後才說道:“試試吧。”
李落應了一聲,從地上的一個皮囊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揭開瓷瓶上的塞子,裡面裝着壤駟丹幾人叫不上名字的藍色粉末。
衆目睽睽、懷疑不解之下,李落將手中瓷瓶裡的藍色粉末倒入早前配好的毒藥之中。
碗中毒藥本是黃褐顏色,就在藍色粉末滴入碗中之後不久,這些黃褐顏色忽然褪去,宛若戲法一般,一碗毒藥清澈見底,比清水還要透亮,除了水中那一絲猩紅如血的紅線。
胡和魯臉上的笑意不減,波瀾不驚,沒有半點情緒的波動,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鬼谷當真有瞞天過海的本事。”
李落收起瓷瓶,隨意放在一旁,站起身來平靜的看着胡和魯。
“是誰?”
“不知道。”
“救人的毒藥又是哪個?”
“蠍尾草。”
“就這麼容易?”
“的確就這麼容易。”
胡和魯臉上的青氣一閃即逝,笑了笑,竟讓呼延烽堂幾人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半步。不過今個的胡和魯似乎很能剋制,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旁的異樣,很隨意的看着李落。李落看上去竟然也有不遜色於胡和魯的淡然,彷彿事不關己一般,倒真如李落所言,他不過是個過客而已。
“蠍尾草!那可是劇毒,中毒者肝腸寸斷,幾乎無藥可救。這是殺人的毒藥,怎麼可能是解藥?”胡勒根言辭有些許顫抖,卻還是勉強抑制心中怒火,一字一句的獰聲說道。
胡和魯也看着李落,看似同樣在等李落說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說法來。
洞中諸人有的大約猜出了些端倪,有的依舊還是一頭霧水,不過都能看出胡和魯平靜的臉色下怒不可遏的危險,只是這股怒氣卻被胡和魯刻意的壓制收斂起來,維持着一絲刀懸一線的平和。
“蠍尾草的確是劇毒之物,爛舌散同樣也是劇毒,見過諸位狼主之前,我本對解毒之法有些猶豫,不過見了他之後,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種解毒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