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人鳳還行謝過諸位相助之情,日後定當拜謝諸位今日恩義。”
韓姓男子連連擺手,笑道:“裴兄,他們都是自家弟兄,不用跟他們客氣,來來來,小弟替裴大哥引見引見。”說罷,韓姓男子將同桌幾人的身份來歷說給裴人鳳知曉,看似輕描淡寫,不過卻難掩得色。李落背身瞧着窗外滄海,想不聽韓姓男子鼓譟都不行,幾人非富則貴,家世都算不錯,旁人聽過便罷,李落倒是記住了那個挖苦宋無缺窮酸的男子來歷,盟城總兵統領彭德成的獨生愛子彭世文。
每說一人,裴人鳳便要行禮示謝,每每如此,韓姓男子好似刻意要留點時間出來,好讓裴人鳳行禮答謝,怎麼看也不是引見,倒像是示威顯擺多些。
好不容易說完了,韓姓男子指着裴人鳳向同桌幾人大聲說道:“裴大哥我就不用多說了,初陽門的大師兄,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初陽游龍,這位伴姝妹妹是裴大哥的師妹,驚鳳仙子裴伴姝,也是聲名遐邇的女中豪傑,日後見着我裴大哥和伴姝妹妹都得客客氣氣,要是讓我知道你們誰怠慢了裴大哥,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幾人七嘴八舌的應了下來,連聲稱是,只是眼睛裡怎麼都有點戲謔的意味。
韓姓男子口若懸河,一會是這家家主,一會是那司朝臣,似乎這盟城就沒有他不知道的衙門,攀不上交情的貴人。裴伴姝忍不住插言道:“韓公子,我爹的事……”
“不急,不急,”韓姓男子打了個哈哈,笑道,“你們奔波勞頓,想必也是辛苦的很,用過飯再說,放心,伯父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彭世文大聲責道:“酒菜怎麼還沒上來!?”就聽樓下佟掌櫃急忙應了一聲,聽聲不遠,大概一直候在樓下沒敢離開半步。
彭世文殷勤的替裴伴姝斟茶,裴伴姝強自一笑,看了裴人鳳一眼,欲言又止。裴人鳳倒是不見異色,神色如常,和韓姓男子說着話,只是眼底深處也有了一絲焦慮和不安。
等到酒菜端上來,裴人鳳稍有餘暇打量了打量堂中旁人,這不看還好,只看了一眼,裴人鳳眼皮狂跳,心中一緊,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灑出了幾滴茶水。初陽游龍,名聲在外,眼界自然不是韓姓男子這樣仗勢生事的富家公子能比,方纔心有旁騖,沒留意堂中諸客,此刻再看時,驟然有了一種羊站虎豹羣中的感覺,靜靜的,不張揚的昭顯着本屬於王道霸者纔有的氣勢。
裴人鳳臉色一變,剛要細細分辨分辨座中諸人是何等人物,韓姓男子就攪了裴人鳳的心思,倒不是裴人鳳不能分心二用,只是這座中幾人對裴伴姝殷勤的有些過分了,師父命懸一線,師孃不知所蹤,現如今倘若讓師父師孃的掌上明珠再出點別的岔子,裴人鳳死的心都該有了。
裴人鳳收回心神,小心翼翼的和這些道不同的富家公子周旋,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萬幸此刻堂下其餘諸客好像並不怎麼在意這惹眼突兀的韓姓男子一行,讓裴人鳳稍稍鬆了一口氣的剎那,又生出蒼龍猛虎打盹小憩的古怪念頭。
又等了好久,等到韓姓男子幾人勸着裴人鳳一席足足喝了三罈美酒,喝得裴人鳳眼中有怒火時隱時現,這些一個個口呼兄長的少年郎卻還在信口開河的說着亂七八糟的無用之話,越來越露骨,本性漸漸昭然畢露。裴伴姝推辭不過也喝了幾杯,酒量本就不好,再加上心事重重,三五杯下肚,就暈乎乎的斜斜靠着桌子,醉眼朦朧,面染桃花,嬌滴滴,水嫩嫩,讓韓姓男子好不心癢難忍。
相柳兒擡頭看了一眼好半天沒有動上一動的李落,皺眉道:“人還沒到麼?要等到幾時?”
李落吐了一口氣,剛要答話,忽地輕輕咦了一聲,展顏輕笑道:“來了。”
相柳兒順着李落的目光看了過去,遠處湛藍與幽藍一線之間忽然冒出一支桅杆,漸行漸高,輕靈如海中仙子,水中精靈一般,帶着點淡淡的雀躍和調皮。
衆人舉目眺望之際,望星樓樓外馬蹄聲疾,由遠及近呼嘯而來,到了樓前停了下來,駿馬疾馳而至的低沉嘶鳴聲清晰可聞。少頃,一行沉重穩健的腳步聲響了起來,直奔頂樓而來,這一次絲毫沒有佟掌櫃阻攔婉拒的聲音,腳步不停,直直上了頂樓。
衆人望向樓梯處,一個身穿戎裝的大甘將領出現在衆人面前,目含冷電,顧盼生威,頗顯英武不凡,在衆人注目之中亦是鎮定自若,不見分毫慌張。將領環目一掃,看見了閣堂裡的幾個人,臉上神色不變,心裡實則咯噔就是一涼,暗自咋舌,好大的手筆,讚歎之餘難掩幾分羨慕,不管自己再怎麼威震一方,終還是沒有資格坐在這裡。
將領緩緩吐了一口氣,正要尋找傳令自己過來的人的身影,忽然聽見一旁傳來一個驚喜的叫聲:“嘿,姐夫,你怎麼來了?”
這一聲姐夫叫得這員將領愣在當場,待轉頭看清起身招呼自己的人是誰之後,將領有一瞬錯愕,轉即臉色大變,悶哼一聲,嘴角輕顫,暗自叫苦,怎麼沒早看見這個二世祖。
這也不怨這員大甘將領,鶴立雞羣自然顯眼,不過要是一隻雞混在鶴羣當中,不仔細瞧,誰會留意仙鶴腳下的幾隻寒酸蠢雞。
“哈哈,真是太巧了,我還說要去找姐夫呢,姐夫你就自己來了,我姐姐還好嗎?姐夫過來坐。”韓姓男子大聲嚷嚷着,一臉得意。
將領俊臉一陣抽搐,看看韓姓男子桌上的山珍海味,又瞧瞧其餘衆人眼前的清茶白水,再瞥一眼韓姓男子這桌席在閣堂裡不尷不尬的位置,兼又知曉自家寵妾這個弟弟平日裡的德性,十成十是一個無法無天的膏粱年少,大概猜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