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姑娘,慎言,王爺此舉只是迫不得已,虎無傷人意,人有食虎心,是非曲直,一問便知,王爺,請。”宋無缺作勢請李落先行,李落含笑示意,與宋無缺並肩而行。
轉過那塊蒼藍巨石,就見一羣人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身邊圍着十餘名鮫人,漠然而視。司遊倦環目一掃,看清了其中一人,身軀微微一顫,輕哼一聲。那人擡頭看了眼司遊倦和李落,驚訝欲呼,卻又神情一黯,默默的低了頭,一聲不吭。
李落平靜的看着眼前這些族民,宋無缺沒有手下留情,李落也未曾在書信中要宋無缺網開一面,至於宋無缺該當如何應對,李落更是隻字未提,所謂傳書,不過是略略提了幾句,宋無缺有自己的打算,李落亦有自己的思量,彼此呼應,卻又互不干涉。
眼前這些族民大都已經負了傷,有輕有重,不過不見有人喪命,這約莫是宋無缺對李落的交代了,至於窈歆,密謀算計已被李落二人識破,結局早已註定,不過是時間遲早罷了。
李落看着眼前先是震驚,隨即便是怨恨不已的族民,臉上無喜無悲,緩聲說道:“窈族長可在?”
“我呸,早知道你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當初就該殺了你以絕後患。”有族民高聲喝罵,似是要把對鮫人的怨氣盡都撒在了李落身上。
李落淡漠一笑,回道:“當初你們救我二人性命,此恩我定有回報,今日的困局,卻和救我們無關,至於是何緣故,不用我說,你們心知肚明。”
“白眼狼……”
“小人……”
“無恥……”
“卑鄙……”
咒罵聲不絕於耳,此起彼伏,李落好涵養,自顧聽着,面不改色,司遊倦卻是忍不了,冷笑道:“一個個牙尖嘴利,不是都不會說人話麼?怎麼這會全從畜生變成人了?”
一語激起千人憤,喝罵聲徒然響了三分,讓司遊倦的臉色愈加難看。宋無缺長笑一聲,壓下諸人的叫罵聲,淡淡說道:“看諸位中氣十足,臨危不懼,想來過一會掉腦袋的時候也能這般大義凜然,視死如歸。”
一語落罷,叫罵聲驟然小了許多,不過也有人悍不畏死,猶自還在罵罵咧咧個不停,忽聽人羣中一個帶着面具的族人低沉喝道:“好了,都別說了,一招錯滿盤皆輸,怨不得他們。”
李落聽到聲音也不吃驚,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了好久的窈歆,此刻便混在人羣當中。
“窈族長,你果真沒死!”司遊倦輕喝一聲,死死的盯着人羣之中緩緩起身的窈歆。
窈歆揭下面具,露出一張悲苦蕭瑟的臉龐,苦笑道:“沒想到還是瞞不過你。”
“窈族長若不瞞我們,未必會是這個結果。”
“李少俠的意思是倘若我據實相告,你會助我一臂之力。”
“會。”李落沒有猶豫,也不曾有什麼權衡或是爲難,很是隨意的應道,身旁鮫人面露不滿,冷哼出聲,宋無缺張了張手臂,攔住欲將上前的鮫人,輕輕點了點頭,示意無礙。
窈歆沒有料到李落會答的這般容易和理所當然,微微一愣,哦了一聲,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看來是我想錯了。”
“族長的謀略,想必在第一次見到我們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成算,那日生,今日死,我這條性命即爲族長所救,再舍了也只在族長的一念之間。”
“你記得?”窈歆吃驚的看着李落,李落溫顏一笑,道:“當初第一次與族長見面時你的族人便有爭吵,當時我不解其意,唯有先記下來,日後耳濡目染,聽着族長和族人說話,也就明白了些。當日族長留我和遊倦兄的性命,圖謀就是今日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不管族長意在何處,若不是窈姑娘救了我,我也不過是一具死屍罷了,所以無論族長想什麼,做什麼,我都沒有怨言。”
“這麼說我就錯在騙了你,是麼?”
李落沉吟少頃,平聲說道:“不敢言錯,只是不能平白牽連了遊倦兄。”
窈歆看了司遊倦一眼,淡淡一笑,道:“好了,這些是非曲直現在說也沒什麼用了,我算計你,你當然可以反過來算計我,你技高一籌,我只能飲恨收場,不過我好奇的是你是從哪裡瞧出破綻的?”
“窈族長心思縝密,不過這裡畢竟與世隔絕數百年之久,流傳記載都是數百年前的人和事,難免會有些差錯,如果能有機會接觸到外面的人,想來這些破綻也就不成破綻了。”
“呵呵,反正橫豎都是一死,不如就聽聽我的差錯在何處,李少俠不會連這點施捨都沒有吧?”
李落微顯沉默,宋無缺朗笑道:“王爺不如就遂了她的心願,也好解了我等心中疑惑。”
“其實倒也不是什麼奇聞密事,聽過的一說便知,沒聽過的自然就無從得知,窈族長想來並不知道蘭陵這個名字真正的含義。”
宋無缺輕輕咦了一聲,訝聲問道:“蘭陵?誰叫蘭陵?”
“窈族長的女兒,窈蘭陵窈姑娘。”
宋無缺恍然,搖頭不語,留下衆人一頭霧水,窈歆奇道:“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妥?”
“蘭陵一詞想來族長是從前朝書卷中讀到的吧。”
“嗯,是又如何?”
“窈族長應該不知道蘭陵其人在前朝之時頗有微詞,有傾國傾城之姿,卻倒行逆施,所作所爲惹得天怒人怨,最後的下場慘不忍睹,爲人母者,想來不會給自家女兒起這樣一個名字。”
窈歆一怔,蘭陵竟然還有這樣的典故,與殘存躍龍門的書卷記載比較,李落所說蘭陵之意簡直是匪夷所思。
“這,嘿,窮鄉僻壤,耳目閉塞,還當這名字好聽,到頭來原來是個笑話。”窈歆自嘲一笑,連連搖頭,有說不盡的蕭索和遺憾。
李落看了窈歆一眼,眼神有些奇怪,接道:“族長帶我們去瞧的那些壁畫年頭都在百年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