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車裡,顧翰林好奇地看着陳雅把自己的手機電池給拆下來,奇道:“你要幹嘛?”
陳雅淡定地說道:“等會兒給你換卡啊。”
“哦,那原來的手機別給我扔了,留作備用機。”顧翰林說道。
“不用擔心,我還給你買了移動電源呢,不用擔心沒電。”陳雅笑嘻嘻地從包包裡掏出一個銀白色散發着金屬光澤的小東西,朝顧翰林晃了晃。
“你不是說,兩件東西嗎?這就三件了。”顧翰林隨口說道。
陳雅的臉上頓時晴轉多雲。
顧翰林感覺到車廂裡的氣溫突然降低了幾度,斜眼瞄了陳雅一下,頓時無語……生你妹的氣啊,隨便說一句話就生氣,還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你想的真周到,謝謝啊。”顧翰林違心地說道。
“算你會說話,聰明的匹諾曹。”陳雅頓時朝顧翰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開心地說起這兩天發生的瑣事。
顧翰林簡直哭笑不得,好嘛,這下連匹諾曹都出來了,唔,大概是因爲匹諾曹是不會說謊的吧,說謊了鼻子會變長的……你妹啊,朝天椒的思維還真是跳躍性的,不是一般的女孩紙啊。
一邊開着車,一邊聽着陳雅興致勃勃地說着話,顧翰林發現朝天椒說的都是前後沒多少關聯的瑣事,比如她的同學裡誰喜歡上了誰,她的朋友裡誰炒了老闆的魷魚……朝天椒的語速不快,但是中間幾乎沒有停頓,用清脆的聲音、輕快的語氣,把一樁樁一件件的瑣事,機關槍似的拋出來。
乍一聽似乎沒什麼意義,更沒什麼笑點,純粹就是閒言廢話一籮筐,但是顧翰林一路上聽着陳雅這麼不停歇地絮絮叨叨,忽然有種特別奇妙的感覺,他一點兒也沒覺得吵,反而感覺很寧靜。
那不是耳朵上的寧靜,而是心靈上的安寧祥和。
很奇妙的一種狀態,顧翰林無法用語言來表達,但是他知道自己內心的感受。他從小到大,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生存線上掙扎,從來沒有這樣心靈上的安寧祥和的感覺,沒想到在陳雅的嘮叨當中,達到了這樣的境界。
顧翰林很享受這樣的狀態,什麼都不去想,安靜地開車,安靜地聽陳雅嘮叨,彷彿她的嘮叨纔是他得以心靈安寧的鑰匙。
陳雅說了好半天,忽然發現顧翰林一言不發,頓時有些心虛臉紅地住了嘴。
陳雅一停嘴,顧翰林頓時從那種玄妙的狀態裡出來了。
“怎麼停了?”顧翰林奇道。
“你……”陳雅憤憤然地扭過頭去。
“挺有意思的,雖然沒注意你剛纔說的什麼,不過,我感覺到了心靈上的安寧,蠻好的,我喜歡這種感覺。”顧翰林笑着說道。
“真的?”陳雅驚訝地扭過頭來,好奇地說道:“那我繼續?”
“刻意了就不好了,還是順其自然的比較好。”顧翰林笑道。
“且。”陳雅鄙視地瞪了顧翰林一眼。
顧翰林頓時大笑,說道:“你看我的鼻子變長了嗎?沒有吧,那就證明我沒有說謊,也不是故意討好你。你知道我的,別以爲你老爸是電視臺的領導,我就會特意討好你,我是把你當做一個平等的好朋友,而不是一個巴結利用的對象。”
陳雅頓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電視臺領導?我爸?
不過陳雅的反應很快,她馬上就明白過來,那晚她爸就在現場,她又安排了電視臺記者的採訪,所以顧翰林纔會以爲她爸就是電視臺領導。這也就是顧翰林這種離開江城好幾年的人,況且一般人就算關心家鄉,也不會留心現在是誰當領導,因爲對一般老百姓來說,誰當領導都一樣,誰掌權都沒區別。
所以顧翰林不認識陳福州這個市長,一點兒也不奇怪,就算是土生土長的江城人,也有些人不知道市領導長什麼樣子,就算這些人天天排隊上本地新聞也沒用,因爲根本就不關心。
但是陳雅還是很高興,因爲顧翰林這個人很真,他勇敢,有正義感,有真本事,有做人的底線,而且運氣還非常的好,他說了拿自己當平等的好朋友,就一定是真的拿自己當好朋友,而不是存着巴結利用的心思接近自己。
陳雅喜歡這樣的人,因爲顧翰林身上的很多特質和她一樣。
“這個……算是他對我的表白了嗎?好含蓄哦。”陳雅羞澀地橫了顧翰林一眼,然後扭過頭去,裝模做樣地看着窗外。
“我去,好像我說錯話了?還是她理解成別的意思了?”顧翰林敏感地察覺到,陳雅看向他的眼神不大對,感覺上似乎有些怪怪的,但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暗自警惕着沉默下來。
很快,目的地到了,這是一條比較僻靜的街道,人很少,街兩邊的店鋪生意也都比較差。顧翰林停車以後,陳雅好奇地推開車門下車,頓時看見一個裝修簡陋的小酒館,上面的招牌赫然就是“老地方”。
顧翰林叫陳雅在車裡等着,自己進屋去了。
很快,顧翰林又出來,然後陳雅就看到小酒館旁邊的大鐵門竟然開了,然後顧翰林將皮卡開了進去,裡面赫然是一個面積不小的院子,地上是平整的混凝土地面,還用白線畫好了停車位。
我去,這是別有洞天啊。
陳雅頓時興趣濃厚起來,好奇地跟着顧翰林後面。
一個絡腮鬍子的精壯中年人站在門口,看到顧翰林過來,微笑着迎上來,兩個男人擁抱了一下,陳雅注意到顧翰林的眼眶有些發紅了。
不用問了,這個男人就是剛纔打電話的高飛。
“臭小子,比以前結實多了。”高飛一拳頭捶在顧翰林的肩窩上,看到顧翰林竟然紋絲不動,頓時開心極了。
“飛哥,你多久沒刮鬍子了?”顧翰林沒好氣地說道:“我這麼重要的人都來了,你也不知道捯飭一下自己的形象。”
“傻小子,這叫男人味兒,不懂別亂說,現在的小姑娘就喜歡哥這種粗獷的外形。”高飛大笑着說道,一轉臉看到陳雅,頓時恍然大悟,拍着腦袋說道:“哎呀,我都忘了,今天是見弟媳婦呢,是得捯飭捯飭。”
陳雅頓時抿嘴兒一笑,沒答應,但是也沒反對……高飛看在眼裡,頓時心裡有數了,沒錯了,就是弟媳婦。
顧翰林大窘,連忙說道:“真的是同事,剛認識兩三天而已,感謝她幫我聯繫了採訪,還上了新聞,今天正要請她吃飯呢。”
高飛見顧翰林不像是開玩笑,頓時有些結巴。我去,這是啥意思?難道說,人家女孩子已經默許了,但是顧翰林沒看中人家?我了個草,這小姑娘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材有身材,要氣質有氣質,這還不滿意?
陳雅咬着牙,沒吭聲,盯着顧翰林眼圈兒有些泛紅。
“飛哥你飯做好沒有啊,我都餓死了,快進去開吃吧。”顧翰林扯開話題。
“哦哦,做好了做好了,想吃啥有啥,快進來吧。”高飛也無意介入年輕人的感情漩渦當中,趕忙順應顧翰林的召喚,扯開話題。
“吃你的飯去吧,撐死你。”陳雅一甩頭髮,轉身就走了。
高飛頓時有些發怔……額,這就走了?好吧,看來翰林沒看中這姑娘,也不是沒理由的,這暴脾氣嘿。
兩個男人苦笑着走進大廳,還沒說話呢,陳雅又跟着進來了。
“額……”高飛繼續發怔,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了,妹子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門鎖了我出不去,還有,我也餓了,吃飽了你送我回家。”陳雅沒好氣地說道。
高飛頓時“噗嗤”一下笑噴了,這下心裡足夠敞亮了,朝顧翰林擠了擠眼,然後火速跑廚房去了。
顧翰林也是哭笑不得,帶着陳雅來到二樓的一個小包間裡。
“他是你親哥?”陳雅好奇地問道。
“不是親哥,但是比親哥還親,我大學的第一學期學費,就是飛哥給我的。”顧翰林淡淡地說道:“知道江城三裡鋪嗎?飛哥是高老爺子的小兒子,不過他對早點沒什麼興趣,就開了一家魔術館,專門便魔術的,號稱賭神。”
“三裡鋪啊,我知道,高家人的經營思路和經營能力都是拔尖兒的,師範大學就有教授在研究這個品牌呢,市裡面還把三裡鋪當成文化古蹟報上去了,要是我沒記錯的話,這個牌子應該是江城唯一的百年老店了吧。”
“沒一百年,但是也差不多了,如果要扣除動亂年代,那就遠遠不夠了。”顧翰林一邊說着,一邊給陳雅張羅着倒茶。
陳雅看顧翰林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頓時更加好奇了:“你是怎麼跟高家人搭上關係的?難道你是高家是私生子?”
顧翰林氣得真想把茶壺扣陳雅的腦袋上,你妹的私生子啊,不會說話你可以不說。
陳雅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奇道:“飛哥又開魔術館,又開飯店的,爲什麼號稱賭神?”
顧翰林的嘴角抽了抽,沒吱聲。
這時高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因爲我的那個魔術館,其實就是賭館。”
陳雅頓時大吃一驚,我勒個去,開賭館的?
高飛人還沒進來,撲鼻的香味兒先進來了,他抱着一個老式的銅火鍋走進來,後面跟着兩個服務員,抱着一大堆的食材,熟練利索地把圓桌給擺滿了,然後一聲不吭地退出去,把門關好。
陳雅是真的好奇了,開賭館的哎,顧翰林你哥是開賭館的哎。
顧翰林一腦門的黑線,媽蛋,朝天椒你能別這麼誇張嗎?
高飛哈哈一笑,朝顧翰林擺了擺手,然後對陳雅說道:“沒什麼好隱瞞的,當時年少輕狂,不喜歡幹早點,喜歡賭博,結果被抓進去了,在號子裡蹲了兩年,嗯,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陳雅頓時朝高飛豎起大拇指,恭敬地說道:“久仰,久仰,賭神大哥,能不能傳授兩招絕活兒?我想學電影裡賭神的那兩招。”
顧翰林的臉頓時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