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冷血睜開眼時,他正置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窗外有陽光透進來,聽不到外面一絲嘲雜的聲音。
他撐起身,才發現身上穿的是套嶄新的裡衣,傷口也被人重新包紮。疑惑地四處打量,卻看不到半個人影。
“吱呀”,房門被人推開,一個乾淨機靈的少年出現在門口,見他坐在牀邊,隨即展露出燦爛的笑容。
“公子,你醒啦?”少年朝前走了幾步,停在一丈開外,熱情地問道:“你該餓了吧?小的這就吩咐廚房,給你端些吃的來。”
話是這麼說,可是少年卻沒有走,他站在那裡,等着冷血的反應。
本就很少與人打交道的冷血,面對一個如此熱情的陌生人,不知該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在這裡?”
少年又是一笑:“公子不記得也正常。我家小姐送你來的時候,你正昏迷不醒呢。”
“你家小姐?”
“對,就是雲筱筱。”少年提醒道:“她是蕭家堡的大小姐,這雲鶴樓是蕭家在京城的產業。”
筱筱,蕭家堡的大小姐?
冷血拿起放在牀邊的劍,起身就要走。
“哎……公子,你傷還未痊癒,這是要去哪兒?”
少年見他要走,連忙攔下。小姐走的時候吩咐過,要好生照顧這位公子。若是讓他就這麼走了,小姐回來,倒黴的可就是自己了。
瞅了他一眼,冷血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繞過他繼續朝前走。
“公子,公子,”少年上去拉住他的衣服,哭喪着臉說:“你總得告訴小的,你要去哪兒,小姐回來問起,小的也好回話不是。”
“回家。”冷冷地說了兩個字,他掙脫少年,擡腿就要邁出門檻。
少年看到掛在牀頭的衣衫,一把抓過來,追着冷血喊道:“要走,你也把衣服穿上。”
“哦,醒了?這就要走麼?”
沒想到,他出門就碰到上樓來的諸葛正我。後者看到他,沒了上次見面的尖銳,反而捋着鬍子笑了起來。
冷血眼神一凝,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幹什麼?”
見他對自己如此防備,諸葛正我不由會心一笑:“沒什麼,找你聊聊。”
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冷血看着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剛纔那個房間,還回頭朝自己招手:“過來坐,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講。”
那邊,狡猾的諸葛狐狸哄騙單純的冷血給自己賣命。這邊,雲筱筱成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理人,連飯都沒吃。
飄雪從諸葛正我那裡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知道筱筱爲了冷血的事,和家裡其他幾個人在鬧彆扭。可是,再怎麼生氣,也不能餓着自己啊。
放心不下的飄雪,拉了追命當送飯小廝,跟着她一起去找筱筱。
“筱筱,你開開門,雪姨給你做了好吃的。”耐心地敲着門,飄雪豎起耳朵,聆聽着房間裡的動靜。可是,不管她怎麼敲,屋裡的人就是不動。
追命端着飯菜,在旁邊煽風點火:“哎呀,這個小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雪姨這麼說,她都不來開門,真該好好教訓一頓。”
飄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伸手輕輕一推,房門自己就打開了。她和追命對視之後,輕輕地走了進去。
走過去一瞧,只見筱筱蟲子似的蜷成一團縮在牀上,連被子都沒有蓋。
追命不由覺得好笑,嗤笑出聲。
飄雪過去輕輕拍了拍她,柔聲道:“筱筱,起來吃點東西。你看,雪姨特地做了你喜歡吃的冰糖雪梨羹。”
牀上的筱筱懵懵懂懂地睜開眼,邊揉眼睛,邊坐起身來。待她瞧清楚面前兩個人之後,咧着小嘴甜甜一笑:“雪姨,叔叔。”
叔叔?
追命臉色一變,指着筱筱叫道:“你睡傻了吧?誰是你叔叔?你看清楚了,我是追命,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追命!”
聽到他大聲嚷嚷,筱筱一頭扎到飄雪懷裡,輕聲道:“雪姨,叔叔好凶哦,筱筱怕怕。”
見她如此怪異的舉動,也不像是睡暈了頭。飄雪揮手讓追命出去,這才仔細打量起筱筱。
“筱筱,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放心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燙啊。可是,這人怎麼就不清醒了呢?
筱筱眨巴着眼睛,一臉的懵懂無知,沒了平日的機靈勁兒,只是歪着頭看着她。
飄雪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把她帶在桌邊,把準備好的飯菜端給她吃。
“雪姨,筱筱怎麼了?”
剛纔在外面,聽追命嘰裡呱啦說了一通,無情和鐵手也覺得奇怪,不由都趕了過來。
吃完東西的筱筱,擡頭看到無情,立刻撅起小嘴,狠狠地“哼”了聲,把腦袋轉到一邊,抱着雙臂不理人。
“怎麼了?”沒想到她有如此反應,飄雪忙走過去,攬着她的肩膀問道。
“那個哥哥是壞人!”筱筱沒有回頭,只是伸出一隻手,指着無情道:“他把姐姐氣哭了。爹爹說過,男孩子應該讓着女孩子,不能欺負女孩子。他欺負姐姐,他是壞人!”
看了看和自己一樣無措的無情,鐵手走過去,蹲到筱筱面前,拍拍她的頭頂,問:“筱筱,你說的姐姐是誰?咱們讓那個哥哥,去給姐姐道歉,好不好?”
被他這麼一問,筱筱自己也呆住了。眼睛眨巴個不停,歪着腦袋想了半天,才說:“姐姐睡着了,筱筱去找姐姐。”
說完,她跑回牀上,胡亂抓過被子蓋在身上,閉上眼睛又要睡覺。
“筱筱,筱筱,”飄雪過去把她搖醒,問道:“你不是要去找姐姐嗎?怎麼跑來睡覺了?”
“筱筱睡着了,就能找到姐姐。”認真地說完這句話,小丫頭還用力地點了一下頭,接着又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功夫,竟然就睡着了。
三個人面面相覷,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還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無情,你去請龍醫師來看看,我怕筱筱這病……”飄雪說着眉頭一皺,心底泛起酸楚,再也說不下去了。
她是真心喜歡筱筱這個丫頭的,平日裡,雖然淘氣精怪了些,可對她卻是極好的。眼看着她這樣神志不清,呆頭呆腦的模樣,飄雪心裡就難過。
“好,我這就去。”無情也是愁容滿面。想不到石室一別,兩人因爲賭氣不曾照過面。再次見面時,她竟會變成如此模樣。
看到他們如此擔心,鐵手忙出言寬慰:“雪姨,你也別太擔心,說不定,她睡一覺起來,就好了呢。”
飄雪回頭幫筱筱掖好被子,喃喃道:“但願如此。”
日頭偏西,睡得昏天黑地的雲筱筱,終於在五臟廟強烈的抗議下,醒了過來。
爬起來穿戴整齊,筱筱揉了揉突突直跳地額頭。怎麼搞的?睡了這麼久,人反而更累了。不管,先去廚房找些吃的,把肚子填飽了再說。
吩咐金劍、銀劍將龍醫師送回沒藥坊,飄雪坐到椅子上直嘆氣。
照龍醫師的話說,筱筱脈象平穩,能吃能睡,身體比她還要好。而且,趁她熟睡之際,龍醫師也仔細檢查過她的頭部,也無外傷,並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如此說來,她就想不明白了,這人怎麼就變成那樣了呢?
“雪姨,你不要着急。”無情來到她面前,輕聲道:“我們照着龍醫師說的,等筱筱醒了再看看,如果還是那樣,再送她去沒藥坊。”
“也只好如此。”飄雪懨懨地坐在那裡,有氣無力道:“但願她沒事纔好。”
“雪姨,我餓了。廚房裡怎麼什麼吃的都沒有啊?”
走廊外傳來響亮的女聲,喊得無情四人均是一怔。
鐵手快步跑了出去,看着來人詫異地上下打量,不確定地喊道:“筱筱,你醒了?”
撓了撓還有些發暈的腦袋,筱筱被他盯得不自在:“醒了。鐵手,你幹嘛這麼盯着我,你不認得我啊?”
“你認得我是鐵手了?”聽她這麼說,鐵手不由露出微笑,他就說嘛,這丫頭睡醒了就沒事了。剛纔一定是她睡糊塗了,沒事沒事。
“我當然認得你是鐵手。”
搞什麼?神神叨叨的。想要討好我不計前嫌?我可沒那麼好糊弄。
“那你再看看,看看我是誰?”接着出來的追命,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筱筱白了他一眼,癟嘴道:“追命,你發什麼瘋呢?有病要吃藥,別在這兒嚇人。”
“誰有病呢?”追命氣不打一處來,跳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纔有病,你纔在那兒嚇人呢!你看,雪姨都被你嚇成什麼樣了?”
“追命,胡說八道什麼?”飄雪狠狠地瞪了瞪追命,回頭看着筱筱,溫柔的笑道:“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聽他們話裡有話,筱筱不由緊張起來,拉着飄雪問道:“雪姨,我怎麼了?”
“沒事,沒事。”飄雪仔細的打量着她,還是這個樣子看着順眼。
筱筱回頭,看到無情靜靜地看着她,也是鬆口氣的表情。
下意識地,她已經猜到了答案。她看着飄雪,小聲問道:“雪姨,剛纔我是不是好像變了個人,還對你們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