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不知道,我聽說了,半個月前楊鵬的奏章還沒有披露出來之前,楊鵬已經偷偷開始收糧了,他在北直隸買了三十萬石米麪,在浙江買了五十萬石大米,在福建買了三十萬石。市場上的糧商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按平價賣給他的。”
“但這麼大的採購量是瞞不住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這幾天京城傳來消息,楊鵬答覆官家的奏章披露出來了。天下人從此都知道楊鵬足足要買一千萬石,要買空南方几省。有糧的縉紳哪個不坐地起價,下狠手刁難他?再加上他自報家門在報紙上說他有三千多萬兩銀子,恐怕沒有一個縉紳會放過他。”
張克禮想了好久,點頭說道:“這事我們一家無法成事。我去鄭公那裡看一看,看看大家是什麼態度。”張克禮換了一身衣服,坐着轎子行到了鄭公的府邸。一到鄭家門口,鄭府的門人就笑道:“張公也來了,那蘇州府的人物就齊了!”
張克禮愣了愣,隨那門人走進了二堂。走進二堂一看,才發現包括蘇州知府在內,蘇州府的有名士紳已經齊聚,都滿面笑容地在那裡喝茶。
張克禮琢磨了一陣,坐到椅子上,便聽到鄭公大聲說道:“此次楊鵬自作聰明在報紙上宣傳他有三千萬銀子,我們能放過他?金陵那邊的士紳已經組織起來了,不但不放一粒自家的稻穀出去,還在市場上全力收購小糧商的富餘糧食。這次我們要把南直隸的糧價炒到五兩一石,讓楊鵬血本無歸。”
七月初六,山東青州府府城沈家大院裡,沈家家主沈從道拿着青州府知府的一張紙條,卻覺得那紙條有千鈞之中,讓他幾乎拿不動。
沈家這個月囤積糧食,已經囤到了耗盡家財的程度。沈家有六千多畝田,一百多戶佃農。這些土地每年給他帶來七千多兩銀子的地租。沈從道作爲一個秀才生員,當然是不交田賦的。但是沈家家大業大,開銷也大,再加上每年孝敬知府、知縣的銀子,沈家十幾年下來也就三萬多兩銀子的積蓄。
這三萬多兩銀子,沈從道幾乎全部拿來囤積米麪了。沈家後院的糧倉裡,堆滿了一倉一倉的米麪。上個月楊鵬在報紙上登載文章,說他有三千多萬兩銀子,要在沿海各省買一千多萬石銀子。這一下子,沿海幾個省份的士紳就全部活動起來了。士紳們在有名官宦人士的組織下,大肆購買糧食囤積,準備到時候高價賣給楊鵬。
在南方省份士紳們還有所保留,只炒高了大宗買賣。聽說在南直隸,百姓到士紳的糧店買十幾斤大米自用,士紳們還是按三兩一石的價格出售,也就是一分六釐銀子一斤米。但是如果是五千斤以上的大宗買賣,那價格就按五兩一石的價格買賣了。
這是赤裸裸的價格倒掛,也就是批發價高於零售價,就是擺明了坑楊鵬。積存糧食大多數都在士紳糧倉裡,士紳們只要統一思想不往外賣,很快就把大宗交易的糧價擡起來了。南方省份市面上有限的餘糧,則被士紳收購一空。士紳們擺出了龍門陣,就等着李植來買糧時候狠狠敲詐李植。
而在這次賑災的目的地山東,士紳們就更加兇狠了。山東的士紳是一萬個不希望看到楊鵬賑災成功入主山東。山東鬧饑荒事小,死的也是沒有存糧的貧苦農民。若是讓楊鵬成功賑災入主山東,過幾年他一收田賦,士紳們就徹底完蛋了。
山東的士紳們,都出錢出力擡高糧價。大家都預料未來一年山東一點收成都沒有,山東市場上糧食本來就十分吃緊,所以糧價一經煽動就飛起來了。開始時候山東士紳還有些膽戰心驚,怕燕王會突然把屠刀架在囤積糧食的士紳脖子上。但眼看着價格一點點往上漲,濟南的虎賁師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山東的士紳們漸漸膽子大起來。
山東的士紳們不但不再往市面上供給糧食,而且還高價收購市面上的糧食,糧價衝到了六兩一石。耕田的農民還好,農民吃的是自家的糧食。雖然今年沒收成了,但去年的收成還沒有吃完,省一省能堅持到八、九月。但市鎮上的市民就倒黴了,要以原先兩、三倍的價格購買糧食。做工的月錢不夠買米,家裡的儲蓄眼看着就要用盡。
山東各府州縣,都是怨聲載道。市民們對囤積糧食的士紳們恨之入骨,甚至有人在街道兩側寫燕王的歌謠。那黑色的兩行大字嚇得士紳滿城搜查,最後竟抓出一個十二歲的蒙童出來鞭打。
市民的儲蓄在飛快流逝,士紳的日子同樣有些支撐不住。預料中應該是輕鬆被控制住的糧價卻在六月底不斷被衝擊,幾乎有撐不住的感覺——不知道是誰,在市面上大規模的拋售糧食,朝高價接盤的士紳們傾銷。
比如在青州府,就有一支神秘的力量運來了三十多萬石的糧食,不斷拋售。雖然每次都是不同身份的南方商人運來大米拋售,但沈從道知道,那絕對是一夥人。這夥人以低於士紳糧店的價格大規模出售糧食。如果青州士紳不全部買下來,好不容易擡起來的糧價就要崩潰。
青州府的士紳們都被這神秘賣家砸盤砸怕了,沒人主動出手接盤。士紳們這幾天天天往知府衙門跑,由知府分配份額接下市場上拋售的糧食。
不過士紳們都明白,全國的糧價都在高位,這股拋售力量是無法持續的。只要吃下這些糧食,撐到接下來的饑荒,別說六兩銀子,就是十兩銀子一石賣糧食,那些百姓也只有砸鍋賣鐵拿錢來買。
所以每次知府分配各士紳接盤,各士紳都咬牙出錢接下。那股神秘商人在青州市拋了海量的糧食,青州的糧價卻始終維持在六兩一石。但那股神秘商人卻似乎是在考驗青州士紳的承受能力,幾乎是你接盤多少,他們就又給你運來多少。
今天沈從道又接到知府的紙條了,紙條上爲了避人耳目,只寫着”八百”兩個大字。知府讓沈從道去市場上接盤八百石糧食。八百石,就是四千多兩銀子,沈從道看這那張紙條,滿腦袋都是細汗。沈家的銀錢,已經用得一乾二淨了。除了糧倉裡的七千石糧食,沈從道就只剩下房契和地契了。這八百石糧食,沈從道拿什麼去買?
但沈從道知道,這個盤該接下來。如今青州的士紳家裡,家家都堆積着高價買來的糧食。如果糧價支撐不住掉下去,那青州的士紳要損失大筆的家產。這神秘的商人是誰啊,怎麼這麼狠啊?這是和青州的士紳們對上了啊。
沈從道的旁邊,沈家的賬房先生吸了口氣,說道:“老爺,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只要再堅持一個月,農民家裡的糧食就全部耗盡了。到時候楊鵬不得不高價收購糧食賑災,我們花出去的銀子,全部會乖乖飛回來。”
“不僅如此,我們還要賺一筆大的。我們五兩五錢買進的糧食,全部六、七兩一石賣給楊鵬。”沈從道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點了點頭。他正琢磨着去哪裡借這四千多兩,卻看到僕人沈三滿頭是汗地跑了進來。
“老爺,販糧食到市場上的商人說了,房契他們也收。我們可以把房契當銀子,給他們買糧食。”房子也要?這些商人是要沈家的命啊。沈從道彷彿是聽到一個噩耗,臉色慘白,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七月初九,楊鵬和麾下將領、官員喜氣洋洋地坐在燕王府“守正殿”中,商量着賑災的事宜。利用這次賑災的東風,楊鵬擺了處處和自己作對的士紳一道,目前大獲全勝。士紳們毫無公德,明明知道山東大旱還要哄擡糧價,想通過這種卑鄙手段讓楊鵬破產,讓楊鵬賑災失敗。結果卻全部掉入楊鵬設下的圈套裡面。
五月底,楊鵬還沒有答覆官家他決定賑災時候,就從南方各省買了一百萬石平價糧食,用輪船運回了滄州。當時天下士紳還根本不知道楊鵬要賑災這事情,楊鵬又是在多省分散採購,所以這些糧食的購價十分平價,平均只有二兩五錢一石。
當然,楊鵬的手上不僅有這一百萬石糧食。楊鵬在劉祥龍的北港和定海城還搶到了三十五萬石的糧食。另外去年新竹的地租運到天京新城,也有一百四十多萬石大米。所以那時楊鵬手上有二百八十萬石的糧食。
手上有了足夠的糧食作爲籌碼後,楊鵬就答覆了官家,答應官家自己將承擔起山東賑災的責任。很快,這封奏章被官家批紅後就被披露出來,天下的士紳於是知道了楊鵬要賑災,都知道了楊鵬要買糧食。
_ тTk дn_ C○ 光一封奏章還不足以讓士紳們相信賑災的言出必行,楊鵬更通過公告宣傳自己賑災的能力——吹噓自己有三千萬銀子。私底下,楊鵬又通過韓金信的密衛散佈消息,讓士紳知道自己已經開始採購糧食。
多管齊下,沿海各省的士紳全部上套了。士紳們都覺得只要哄擡糧價,楊鵬就只能乖乖高價收購糧食。否則怎麼賑災?仇寇楊鵬的三千萬兩銀子,沒有不賺的道理。士紳們瘋狂涌到糧市上哄擡糧價,幻想着賺取楊鵬的銀子。
在山東,士紳們直接把糧價擡到了六兩一石,下手不可謂不狠毒。然而楊鵬賑災,卻並不準備依賴市場上購買的糧食。楊鵬把賑災的手段寄託在臺灣新竹的產出上。所以在士紳們把糧價炒到最高的時候,楊鵬就開始出貨了。二百八十萬石糧食被拋向市場,尤其是拋向了糧價最高的山東地區。
士紳們幻想着坐地起價勒索楊鵬,在楊鵬的拋壓下頑強抵抗,主動爲楊鵬“接盤”。一些山東的士紳甚至把自己住的宅邸都抵押出去,砸鍋賣鐵囤糧。結果楊鵬的二百八十萬石糧食全部高價賣給了這些“做市”的士紳們。
因爲貪婪無恥,這些士紳們毫不猶豫地鑽進了楊鵬的圈套中。“幕府海外廳大使”高立功這次按照楊鵬的命令在大江南北忙碌買賣糧食,最是辛苦。他本來就清瘦的身子更瘦了幾斤。不過在這場“糧價戰爭”大獲全勝後,他的精神氣很足。他喝了一口茶,大聲說道:
“王爺,這次我們的糧食大多傾銷在山東,有的賣了五兩五錢,有的賣了五兩,平均售價大概是五兩三錢。按二兩五錢的成本價計算,我們的二百八十石糧食足足賺了七百八十萬兩的銀子。”
聽到高立功的話,守正殿中的衆人都是眼睛一亮。七百八十萬兩銀子,這是滄州地區不曾有過的鉅款。就算打敗劉祥龍,楊鵬也只搶到了六百二十多萬兩銀子。想不到設一個圈套讓士紳們鑽一鑽,士紳們就給楊鵬送來了七百八十萬兩銀子。
有了這筆銀子,楊鵬山東賑災的花費,起碼賺回來一半。衆人對視了一陣,哈哈大笑起來。高立功笑着看了看衆人,又說道:“這還只是我們賺到的。南方的士紳們爲了穩住糧價,砸銀子高價收購小民的糧食,起碼又花費了幾百萬兩銀子。這些銀子全部從士紳的銀庫流入到小民的腰包裡。”
“王爺的運籌帷幄,讓我們這次不但賺到了銀子,還做了一件造福百姓的好事。”衆人對視了一眼,眼睛裡滿是笑意。這些毫無底線的士紳們因爲自己的貪婪無恥損失了一筆巨資。耶侓觀音哈了一聲,大聲說道:“大哥!現在就等臺灣的紅薯運來,把糧價狠狠砸下來。讓瘋狂囤糧的士紳傾家蕩產了。等這些準備發國難財的士紳知道我們可以自己解決賑災的糧食,估計上吊的心都會有!”
楊鵬看着殿外的風景,笑着點了點頭。臺灣新竹的碼頭上,鄭暉看着一批批往船上裝的紅薯,意氣風發。
自己按照燕王的安排在臺灣耕耘四年,如今終於到了收穫的時節。鄭暉本是一個小酒館的賬房,勉強溫飽。但追隨了楊鵬後,卻一路被楊鵬提拔,平步青雲。幾年過去,鄭暉已經是都指揮使,參將官身,可謂是出人頭地。
因爲鄭暉的出衆,楊鵬把鄭暉的兄弟姐妹都提拔了。如今鄭暉的親人都擔任着他們追隨楊鵬之前不敢奢望的要職,滿門皆貴。鄭暉心裡十分感激燕王楊鵬。但比起燕王給自己的高爵厚祿,還是爲燕王的事業做出貢獻更讓鄭暉有成就感。從六月初起,臺灣的一萬五千頃良田已經全部種上紅薯。這一季夏薯收穫後,將爲山東賑災提供彈藥,爲燕王入主山東打下堅實基礎。
紅薯在江南不受歡迎,在北方產量很低。但在福建和臺灣的紅土上,紅薯卻有遠勝於水稻的畝產。“初種於漳郡,漸及泉州,漸及莆(田)”。它藤蔓延伸,覆蓋了整個閩南紅土帶。時人的一份筆記記載:“遍地皆種,物多價廉,三餐當飯而食,小民賴之”。
當然,紅薯含糖量很低。一斤五兩紅薯提供的熱量只相當於五兩大米。所以新竹的紅薯雖然一季夏薯畝產一千五百斤,卻也只相當於五百斤大米的熱量。說紅薯在二十世紀一年畝產只有一千多斤的說法,純粹是無稽之談。一千多斤紅薯只相當於幾百斤大米,如果那麼低的產量,誰還會種這種食用後腹部不適的作物?
一季春薯一季夏薯,新竹一畝紅薯田能收穫四千斤,相當於一千多斤稻子,其提供的熱量還是遠勝於種植水稻。六月份種下的夏薯要九月份才成熟。山東的百姓八月份可能就沒有糧食了,這中間有一個月的時間差。不過好在新竹前些年就種了幾十萬畝紅薯,有兩百多萬石的紅薯存貨,可以幫助山東災民渡過八月。
想來經過這一次,燕王一定會更重用自己!看着一車車運上紅薯,鄭暉躊躇滿志。
七月十一日,劉夢琪站在滿載着紅薯的福船上,嘆了口氣。劉夢琪在爲奪財仇人燕王楊鵬運輸紅薯。劉祥龍勢力崩潰後,劉夢琪從“福建王”的“太子”變成了無名小民。雖然楊鵬給了劉夢琪一百兩銀子做小生意,但劉夢琪一直窩在泉州的一處民宅中,每日喝得酩酊大醉,醉生夢死。
雖說大丈夫能伸能屈,但劉夢琪卻沒法在這麼快的時間內適應家族敗落的現實。劉夢琪雖然是個秀才,但那是劉夢琪的老師溝通知縣,讓劉夢琪便宜得到的,劉夢琪實際上並沒有讀幾年聖人之書。劉夢琪骨子裡渴望的,還是像劉祥龍那樣在大海上馳騁,建立一片男兒功業。
但劉家被楊鵬打敗後,劉夢琪的夢想隨着劉家一起破滅了。就不可能再讓劉家東山再起。劉夢琪如果再做海盜,或者跑海,估計會被楊鵬毫不留情地剿殺。劉夢琪不願意做一個搖頭晃腦的腐儒,也不願意做一個每天爲了幾文錢討價還價的小商販。劉祥龍病死後他一直鬱鬱寡歡,每日買醉度日。劉夢琪的表現讓他的母親和弟妹十分失望,本來這些親人還希望劉夢琪振作精神,重振劉家。
直到楊鵬的人找上劉夢琪,讓劉夢琪聯絡船隻,爲燕王運送紅薯。紅薯熱量低,靠吃紅薯過日子需要很大的食用量。楊鵬這一次要運送三千多萬石的紅薯到山東,光靠楊鵬擁有的六十三條商船和十條鐵甲艦是做不到的。靠楊鵬自己的商船,一年下來楊鵬只能運一千多萬石的糧食。
只靠輪船運輸,山東的百姓要餓死,楊鵬必須僱傭外部的商船。楊鵬當然可以聯絡登州和山東的水師,那樣也能調出幾百條帆船。但是楊鵬知道那些水師的官兵暮氣沉沉,船隻破爛不堪船工技術粗糙,跑遠海的話說不定就要出什麼紕漏。
所以楊鵬想到了劉夢琪。雖然沒有殺了劉夢琪的父親劉祥龍,但是劉祥龍因自己而死。而且劉家的水手都是身經百戰的水賊,技術過硬。如果讓劉夢琪牽頭,調集一百多艘五千料大福船爲楊鵬運輸紅薯,可以保證運輸的萬無一失。
楊鵬派高立功找到了每日買醉的劉夢琪,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楊鵬許諾給劉家僱傭的船工每人二兩五錢銀子月錢,頭領三兩七錢月錢。這次運輸長達一年,楊鵬還給每艘船一千五百兩銀子的“用船費”。
劉夢琪聽到這個提議二話不說扔下了酒碗,答應了。劉祥龍死後劉家土崩瓦解,劉家的水手們都衣食無着。想跑海沒有本錢,想做海賊怕楊鵬來剿滅。如今楊鵬給劉家的水手們一條活路,劉夢琪當然要帶領水手們幹起來。
對於劉夢琪來說,這是重振劉家的好機會。雖然劉家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樣雄霸海面,但即便是做依附於楊鵬做運輸大隊,也比整個家族土崩瓦解好多了不是?所以劉夢琪就懷着矛盾的心情召集了一百四十六艘五千料的大福船,爲每艘船召集了二十五個船工——楊鵬是不允許劉家的船隊再武裝起來的,所以船上除了沒有大炮、炮手和水兵,二十五個船工操船足夠了。
實際上,福船跑海大多是順風開的,在風向不穩定的時節極少出海,並不能像輪船那樣三百六十五天不停歇跑海。因爲風向混亂時候福船容易被亂風吹到航道之外的地方去,到時候迷途或者觸礁就麻煩了。
楊鵬的解決方案,是把七十三艘輪船當成後世的拖船使用,每艘輪船用纜繩拖拽兩艘福船前進。輪船上面拉出來的纜繩綁在一艘福船主桅杆上,然後再綁到後面一艘福船的主桅杆上。有輪船在前面拖拽,福船就可以像輪船一樣在航道上穩步前進了,速度也可以提高不少。
燕王楊鵬提議劉夢琪也答應了。他明白這是楊鵬要他忘記過去,從新來過的意思。劉夢琪心裡當然還是恨楊鵬的:楊鵬打垮了劉家,讓他從高高的雲端落入泥土中。但此時要仰仗楊鵬的鼻息讓劉家人有飯吃,劉夢琪又不得不把這種仇恨拋棄。劉夢琪想起母親的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仇恨又有什麼意義呢?”
實際上,加入楊鵬的船隊幾天後,劉夢琪瞭解了楊鵬的做事手段,甚至有些佩服燕王楊鵬。劉夢琪知道,楊鵬這次在山東賑災全部用私人資金進行。山東的百姓未來一年吃的,將全部是燕王楊鵬提供的免費食物。楊鵬以一人之力救下一千多萬百姓,這是多大的本事?若是沒有楊鵬,山東會變成怎樣的人間地獄?
發船前,劉夢琪在新竹待了幾天,得知了不少當地情況。劉夢琪知道楊鵬這次讓新竹農民全部種紅薯,還要用私人資金從新竹農民手上購買紅薯。除去六成地租,新竹農民的產出有四成是屬於農民自己的,楊鵬以三錢一石的價格和農民收購這部分紅薯。
這樣一來,一個農民種二十畝紅薯一年,也和種水稻一樣得到五十兩的收益。楊鵬雖然控制新竹,卻愛民如子,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子民吃虧受苦。劉夢琪也吃過紅薯,知道山東一千多萬人一年最少要吃三千多萬石紅薯才能不餓死人。以三錢一石的價格計算,楊鵬這次賑災也要花費近一千萬兩銀子。這筆錢,全部是楊鵬自己掏。
楊鵬不但善於利用新作物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對百姓如此慷慨,讓劉夢琪十分吃驚。說楊鵬是個豪傑,都不足以形容這次賑災的了不起。劉夢琪也是個任俠的人,他覺得楊鵬甚至算得上是個英雄,救國救民的英雄。
和楊鵬這樣的英雄比起來,父親劉祥龍的出身和行事,就顯得十分齷齪了。劉夢琪坐在尾樓的船板上,恍惚間似乎忘卻了對燕王的仇恨,倒有些敬佩楊鵬了。
前面的輪船發出一陣悠長的汽笛聲,緩緩駛出了新竹港,拖着兩艘福船往山東開去。劉夢琪所在的福船升起了硬帆,隨着輪船劈波斬浪,開上了一條全新的航道。劉夢琪的弟弟劉渡眼睛溼潤了,抓着劉夢琪的衣袖說道:“大哥!我們劉家又活過來了!”嘆了口氣,劉夢琪又看了看福船上面高高飄揚的劉家大旗。雖然憋屈,雖然只是跑運輸的運輸隊,但無論如何,自己讓劉家又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