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亦取了風衣搭在茜宇身上,說道:“皇太后回來就住不過三日,各宮主子都巴不得能入太后的眼,將來也好在皇上面前多多提起些。這一回,可又是宜嬪娘娘佔了頭一份,可也太讓太后印象深刻了,只可惜……”
茜宇冷冷笑道:“我想不透她這個人到底什麼樣的心思,有時候別人把什麼都擺在你面前,你反而越發想不透她,這樣的人才是最有城府的。”
緣亦道:“奴婢是不用去看透誰,但凡伺候好主子就是。”她說着又道,“皇太后怎麼就要路過京城呢?也擡起怪了。”
茜宇輕柔眉心,緩緩道:“恐怕……要往西北方去找太上皇吧!”語畢便心頭冰涼涼地一沉,柳眉亦聳。
緣亦看在眼裡,不敢多說,只是笑道:“待皇太后離宮,過了一日傅王爺可就要接主子出宮去逛逛了。”
茜宇此刻才覺得心頭稍稍回暖,她輕聲嘆了一氣,左手撫摸着右腕上的琥珀串子,拿光滑潤澤的手感,膩膩地讓人依戀。
緣亦走到窗邊,伸手便要合上窗門,茜宇卻道:“我喜歡那風裡淡淡的梨花香,再過些日子,就沒有了,你就賞我些吧!”
緣亦一愣,笑道:“主子說的什麼呀,拿奴婢開心。”
涵心殿裡的燈火滅了,乾熙帝這一晚未臨任何一位妃嬪的寢宮,也不曾傳召那位宮嬪前來侍寢,他獨自臥於牀上,惦記着偏殿中的父親是否安睡了,回念着父親方纔的囑託。
“傑兒……父皇此刻想託付兒子,而不是君王,你能應承嗎?”
“是,父皇只管吩咐!”
“但凡沒有殘害人命,將來……不管馨祥宮裡發生任何事情,父皇要你時時刻刻都站在你皇母妃一邊,幫助她。即便所有人都認爲她不對,父皇也希望你能站出來,保全她的一切。你……可以答應嗎?”
父親那深邃而憂鬱的眼神,臻傑甚少見得,更讓人微微覺得心酸的是,那一刻的目光裡竟然還夾雜了些許懇切。當年父親爲了探望小產的恬嬪而當衆掌摑身爲六宮之主的母親,臻傑不是沒有忘記,那時自己並不懂什麼是愛情,只覺得父親甚爲過分,有了年輕嬌美的妃嬪,便忘了爲他撐起後宮天下的皇后。可如今自己也成爲了帝王,也不得不有了三宮六院,才發現即便自己這般深愛悠兒,但依然會情難自禁,甚至這尚是帝王的責任。自然,當年恬嬪與敬妃二人的絕色之姿,如今也只有悠兒、韻芯尚能相及。如今前者貴爲皇太妃、後者爲貴太妃,她們卻依然這樣年輕貌美,而皇太妃,當真美得耀眼。父皇爲何要把她送回來?而馨祥宮,又會發生什麼呢?
偏殿之中,赫臻並未就臥,他只是在書案前,在一片漆黑之中靜靜的坐着。“我怎麼就回來了?”赫臻苦笑着問自己,啞然:原來我那麼沒用,不過十來天沒有看到她,就到了這坐立不安的地步。竟會做出假借皇后回宮而自己遁跡於隊伍之中的荒唐之事,我又把文琴的心放在哪裡呢?對於皇位和天下大權,我早已沒有了眷戀,只是盼望着傑兒能撐起天下,保全祖宗辛苦打下的江山。原來江山和美人是不能並有的,可如今我早已不復有江山,爲何卻依然不能要我的美人?美人究竟是什麼?爲何同樣有着秀麗的外表,內裡卻能差這樣多?
赫臻揉一揉眉心,便伸手去婆娑手腕上的琥珀串子,那光滑潤澤的手感,膩膩的叫人依戀。
“宇兒,方纔在坤寧宮,你四處張望找尋的……是朕嗎?你的眉宇間,爲何還有那揮不去的憂愁,朕究竟要如何才能給你幸福呢?”赫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是那樣的疼,他緊閉雙目,好似要留住方纔坤寧宮裡茜宇的芳影。
茜宇再去看了一眼熟睡的兒子和若珣後,便也由緣亦服侍着臥牀睡了,但卻總忍不住去撫摸右手腕上的琥珀,爲何今日它暖暖的要自己忍不住去懷念去幻想?於是輾轉反側,竟又失眠。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緣亦裹着一件袍子匆匆進了來,見茜宇醒着,便道:“娘娘,方纔有消息傳來,說昭雲殿的王美人連夜請了太醫去。說王美人今夜身子虛乏下體見紅,宮女們恐是大症,才請太醫去看,不曾竟說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如今孕婦胎兒都平安,太醫只囑咐王美人切不可失了保養,若再見紅當保不得龍裔了。”
茜宇不驚不乍,慢慢回憶着今日晚宴上皇后指給自己看的王美人,雖不多留意,卻也掠過幾眼,似乎是極恬靜的女子,眼眸裡卻充滿了活力。好像,今晚沒怎麼喝酒,只是穩穩地坐着罷。
茜宇搖了搖頭,問道:“上次你說的那個妃嬪詭異小產的事情……”
緣亦猛得一驚,雙目睜得大大的,脫口道:“是啊,這一次皇太后都在宮裡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