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和溫錦懿緩緩下車的一瞬間,原本暗潮涌動的人羣忽然死一樣的寂靜下來,幾秒鐘後,像是墜入一個巨石,激濺起巨大的水花,人羣像是炸開了鍋那般喧譁了起來,他們看到了什麼?!
溫錦懿!
那個被溫家逐出家門的少爺居然牽着……
錦縣第一軍閥被休掉的二姨太的手出現了!!
現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楊夫人穿過人羣向着唐婉如靠了過來,見鬼一樣的神情驚訝道:“那個女的不是死了嗎!爲什麼會……大白天見鬼了不成!”
唐婉如蒼白的臉微微扭曲,她僵硬道:“你忘了那女的跳河了?屍體都打撈上來了,怕只是模樣酷似吧。”
楊母驚疑道:“就算是模樣酷似,這也太像了,錦懿這樣明目張膽的將她帶在身邊,這不是公然挑釁蔣家那位嗎。”她搓着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狀若擔憂的說,“兩年前他倆之事已讓你們兩家蒙羞,這樣以來,不是直接啪啪打你們的臉嗎?”
唐婉如的臉微微扭曲,蛇蠍般的目光緊緊盯在溫錦懿的臉上,她撞了撞溫儀的身子,“老爺!那個逆子該不會就是副會長吧!”
溫儀瞪圓了眼睛,鬍鬚微微發抖,他忽然拂袖,大步離開。
溫錦懿的目光淡淡掠過溫儀的方向,脣角勾起魅惑的笑容。
停雲昂首,在衆人赤果果的目光下,將自己的容顏展露無遺,她脣角的笑容自信而溫婉,一身織紗黑色的禮服將身形襯的玲瓏有致,挽起的辮子暈貼着黑色蝴蝶花垂下一片薄薄的黑紗遮住眉眼,戴着黑框近視眼睛,斯文中透着嫵媚,她的目光掠掠的掃過人羣,向揮手的人們頷首示意。
議論聲不絕於耳,“那不是蔣帥的二姨太嗎?她不是死了嗎!”
“不會吧,只是長着像吧。”
“那二姨太都死兩年了,可別瞎說了,慎得慌。”
“是啊,我瞧着不太像,這個有女人味兒多了。”
“這溫家少爺玩的花啊,當年跟那個二姨太不成,鬧得一死一傷,如今死了一個,他又找來一個如此酷似的,這是癡情吧?”
“得了您嘞,關好自己的嘴,蔣帥的槍可是不長眼睛的。”
主臺上,律斯祈笑容可掬,一副少年有爲的樣子,他的目光略帶挑釁的落在停雲臉上,似得得意洋洋自己的無所不能,不過……記憶裡那個樸素青澀的女人,有如此妖嬈成熟的雅韻麼?
主持人趕緊將溫錦懿讓上臺,臉上堆滿笑容,“知道您是副會長,我這心裡可是踏實多了。”
溫錦懿微微笑道:“胡叔辛苦了。”
主持人斜了眼停雲,面上掠過一絲尷尬的笑意,遂站回原位,開始一一介紹與會嘉賓,約翰和律斯祈站在最中央,溫錦懿和停雲站在約翰右手邊,臺下是攢動的人頭,黑壓壓一片。
主持人是怎麼一個個介紹的,她並未聽進去,只是在人羣中搜索蔣寒洲的影子,想從這種希冀中尋着俊逸嬌小的身軀,哪怕聽溫錦懿說今日蔣寒洲臨時有事,不會現身……可是作爲一位母親的思子之情是抑制不了的。
“這位……”主持人禮貌的伸出手,介紹到了她,“這位是律昌達溫副會長的妻子舒夫人,土生土長的武漢人兒,就讀於武漢公立大學,此番隨溫少爺來到錦縣,作爲秘書助力咱們商會,是不可多得的才貌的女子,大家歡迎。”
一浪高過一浪的掌聲到了她這裡忽然弱了下去,稀稀落落的幾人鼓掌,質疑多過了信任,但在主持人多次強調介紹下,衆人終於是信了些,掌聲才密集起來。
有人質疑的高喊了一聲,“這不是蔣帥的二姨太嗎?”
話音落地,全場頓時安靜下來,似是所有人都在看一場好戲,目光躍躍欲試的落在溫錦懿的臉上。
溫錦懿笑容濃郁,伸手將停雲攬進懷裡,“二姨太是誰?我溫某不曉得,今天跟大家正式介紹一下,這位姓舒,名雲,是我溫錦懿的妻子,姓舒,記好了,是舒。”
停雲不知他爲何這麼執着於舒姓,當初她抗議這個姓氏,舒舒舒同音輸輸輸,她不喜歡的,但溫錦懿不容拒絕的給她慣了這麼個姓,她從未見過溫錦懿如此堅持過,只當他這是對真正的舒家二小姐餘情未了,方纔給她扣了這麼個姓氏,此時聽着他連着重複了兩遍這個姓氏,總覺着,他彷彿在宣示戰利品似得,語氣中竟有一絲難得的自負之氣。
在熱烈的掌聲與議論聲中,停雲隨着溫錦懿緩步往商會內部走去,律斯祈刻意落了兩個步位與她並排前行,“舒老師,據我所知你並沒有結婚,就這麼心甘情願的給他做?”
停雲眉眼低垂,保持着得體的微笑,若無其事道:“人各有志罷了。”
律斯祈冷笑一聲,“爲人師表,這樣見不得人的志氣,就不覺得羞恥麼?”
停雲微微一笑,“感情這個東西,不過是真真假假的玩意,何來羞恥之說。”
律斯祈不甘心道:“你就不奇怪我爲什麼會來這裡?”
“大概是想讓我給你補完剩下的課吧。”停雲淡淡敷衍了一句,律斯祈存的什麼心思她並沒有太多的精力去猜測,不過是紈絝子弟捉弄人的把戲罷了,他有錢玩,那她未必有心思奉陪到底。
律斯祈微微一愣,正欲說什麼。
溫錦懿忽然轉身,伸過一隻手將停雲攬進懷裡,徑直走開了。
律斯祈麪皮一僵,快步跟了上去。
各路商戶紛紛涌入大廳,律斯祈原本還想跟停雲說些什麼,奈何商戶們的熱情難卻,紛紛圍着他攀交情,他眼睜睜的看着溫錦懿擁着停雲周旋於衆多商戶之間,巧妙地客套幾句便避開了人羣,停雲含笑剛轉過身,便看到蔣寒洲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袁玉然優雅的跟在身後,她像是蔣寒洲小尾巴,無時無刻的跟着他。
想來蔣寒洲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迎面遇見溫錦懿和停雲,大廳內頓時安靜下來,四面八方的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沒想到蔣寒洲會忽然現身,他不是臨時有事麼?停雲微微怔了一下,面上溫婉笑起,禮性的頷首。
蔣寒洲淡淡看着她,末了微微一笑,“舒小姐,別來無恙。”
停雲餘光掃了一眼他的周身,沒有看到俊逸的身影,她微笑道:“早前兒就想來接俊逸了,奈何約翰先生交代的商會事情太繁瑣,一拖再拖到了今日,也是錦懿要回來定居,我便也跟隨而來,不知何時能見到俊逸?以宴請慰謝督統大恩。”
蔣寒洲依然是笑着的,他的笑容毫無破綻,彷彿眼前這個女人當真不過泛泛之交,他說,“本來打算帶着他的,小傢伙貪睡,沒忍心叫他,不過你放心,有我媽伺候着,受不得罪。”
停雲體內的血瞬間冷卻下去,讓那個心狠手辣的老夫人伺候?她如何放心?她的心莫名的狠狠揪起,虧得溫錦懿的臂膀攬在她的腰間,成爲她此刻有力的支撐,讓她不至於露出憤恨的恐慌,她本能的抓住了溫錦懿腰間的衣衫,一時無話,只那清明的目光坦然的迎上蔣寒洲淡淡的眼眸,彷彿有千言萬語的拷問與質疑。
“阿舒。”溫錦懿忽然出聲了,打破了她心底晃晃蕩蕩的不安,他將她攬入懷裡,謙和笑道:“今日是商會揭牌儀式,寒洲的身份帶孩子出席不合適,等結束了,咱們一起去接俊逸。”
聽着溫錦懿的提醒,她堪堪低笑道:“那真是多謝督統了。”說完,她似是無心戀戰,正欲隨溫錦懿走開,便聽一聲蹩腳粗糙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山田帶着中野及百合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銳利的目光掃過停雲的臉,操着蹩腳的中文說,“艾小姐,我竟不知中國還有這樣的法子讓人死了又活過來。”
停雲詫異的看向他,一臉困惑而又得體的禮儀,“這位軍爺何以這樣說。”
“哼!”山田冷笑一聲,“艾小姐真是變着法的周旋在男人之間,怎麼?利用完蔣帥,又攀上溫大公子了麼?這一點連百合都不如你,你不做特務的浪費了。”
百合面色驟然蒼白下去,猛地低下頭去。
蔣寒洲黑曜石般的雙眸劃過淡漠的流光,他淡淡笑道,“少佐怕是誤會了,這位舒小姐是武漢人,武漢國立大學的學生,也是今日這場商會投資方律大少爺的家庭教師,如何能跟蔣某扯到一塊。”
山田輕蔑的冷笑一聲,“督統真是大度啊,被人血淋漓的胸膛,還若無其事的幫人擦,可是真男人!的佩服!本少佐倒是瞧着,督統能忍多久!”
蔣寒洲雙眸愈發深邃,卻含笑不語。
場面似有劍拔弩張之勢,忽然,輕輕地敲擊聲傳來,似是摺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桌面,打破了化解不開的暗流,衆人尋聲看去,卻是溫錦懿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纏金漆黑摺扇,有節奏的敲擊着高腳杯邊緣,微微沉吟,“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庶士有朅。”
他聲音低沉,卻在死寂的大廳裡清晰可聞,這句詩無非在讚美女子美豔,引男子競相追捧。
待大廳安靜下來,溫錦懿轉臉看向停雲,溫和一笑,“阿舒,你是寒洲的二姨太麼?”
“不是。”
“你叫艾停雲麼?”
“不叫。”
“這麼多流言蜚語,介意麼?”
停雲不懂溫錦懿此刻的深意,卻是極力的配合她,她相信他能帶她走出此刻的困局,就像她相信這個低調內斂的男人總能袖裡乾坤一樣。
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順嘴跑馬道:“不介意,當初我找你的時候,咱們不是說的很清楚麼?如若你有忘不掉的女人,那便由我來代替她吧,我不介意你愛誰,我只要能守在你身邊便好。”
溫錦懿笑容漸深,忽然惡作劇般說了句,“那……親我一下?”
他的眼中有跳躍的泠泠波光,像是陽光閃耀的水面,他忽然這樣一笑,停雲才發現,原來溫錦懿……是有兩顆小虎牙的啊!以前怎麼沒發現呢,她怔了怔,暗自揣摩溫錦懿此刻的心思,很快她便斂去多餘的情緒,微微一笑,忽的墊起腳尖,在溫錦懿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滿意了?”
“還行。”
周身的氣溫彷彿驟降,蔣寒洲忽的淡下了笑容,彷彿陽光太過刺眼,他猛的眯起眼睛,驟然繃緊了倨傲的下顎。
律斯祈也從人羣中穿了過來,有些無措的站在一旁。
而山田,狡詐的顴骨抽了一下。
衆人彷彿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或許不是驚呆了,只是無法習慣這身份的顛倒,一個跟蔣寒洲的二姨太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此刻卻當着蔣寒洲的面,名正言順的跟當年二姨太的男人在一起卿卿我我。
錦縣誰人不知蔣督統兩年轟轟烈烈,山盟海誓的一段感情,雖以二姨太背叛之死爲結局,但錦縣的人們仍然心有餘悸。
此刻這種背叛被裸的在衆人眼前,無論這個女人是不是二姨太,綠帽子被戴成這樣,不說路人接,只單單看那個驕傲的不可一世的蔣督統,便知這羞辱的背叛場面比萬箭穿心的痛楚有過之而無不及。
場面忽的僵持了,話題無法繼續,刁難也無法進行,人羣輕微的躁動。
像是一場博弈的認輸,透着狼狽的逃離,但他愈發筆直的身軀和淡漠的容顏,讓他的自尊和驕傲凌駕於人前,毫無破綻可尋。
蔣寒洲忽然淡淡一笑,伸手拉過袁玉然,“然兒,我們走。”
這裡的空氣是這樣稀薄,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像是誰的手遏制住了一顆鮮活的心臟,直到將它捏的粉碎。
蔣寒洲和袁玉然剛走,山田橫肉鐵血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慮,眼珠緩緩移動至停雲的臉上,一瞬間動搖了心思。
百合上前一步提醒道:“艾停雲確實已死,你我都親眼所見,這個女人只是個替代品罷了,咱們千萬不要中了溫錦懿的計,反被他影響。”
中野陰沉沉的壓低聲音道:“少佐萬萬不可掉以輕心,溫錦懿狡猾奸詐,或許是用美人計迷惑少佐!這個女人只是長得像艾停雲而已。”
山田少佐深信不疑的緩緩點了點頭,犀利的目光刀鋒似的刮過停雲的臉,大步走進內廳。
身邊的氣壓忽的鬆弛了,停雲身子無端晃悠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氣,隨着溫錦懿走到一旁。
“剛剛那樣,對咱們有好處麼?”停雲壓低聲音。
溫錦懿在一旁的立櫃前站定,取下一杯紅酒遞給她,“堵住他們的嘴,不就是做給他們看麼。”他含了徐徐笑容,“他們可還有什麼話說?”
“可這樣會讓俊逸陷入危險!”停雲低聲道:“不應該這樣刺激蔣寒洲,俊逸還在他手上。”
“他不會動俊逸的。”溫錦懿謙和笑道。
“你這麼肯定?”
“嗯。”
“……”
停雲再次敗下陣來,跟他相處久了,停雲發現,溫錦懿這人,看似不溫不火什麼都不在乎,無論做什麼彷彿都不費吹灰之力,謙和低調的毫無存在感,但是他總是在某個方面又有着驚人的自負和執拗,比如她的姓氏,比如他對蔣寒洲的勝負欲。
ps:【寫文不易,何況如我這般掙扎在網文底層的透明寫手,我不指望靠寫文謀生,也沒有考慮過市場,只想寫心中所想,和爲數不多的,爲文留下的你們同喜同悲,這兩日看到一些不好的評論,不知是惡意的還是真心對這個故事失望透頂,有人言辭激烈的一直刷一星差評,是,我確實有許多不足,文確實無法和大作相比,但我努力着,一個作者,無論她的作品好與壞,都是她夜以繼日,甚至不眠不休的勞動成果,她們一定是拼了命的想把最好的呈現給大家,哪怕缺點太多,瑕疵太密,但我始終認爲,所有的作者那顆真摯的心,是值得敬畏的,誠懇的希望大家且看且珍惜,今天又看到留言區那麼暖心的評論,瞬間被治癒了,作者決定,拼了老命,也絕不爛尾!今天開心,多更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