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個不平常的夜,停了將近一個月的大雪又鋪天蓋地的下了起來,夜很深了,萬籟俱寂,只依稀能聽見簌簌的雪落聲,像是沉沉萬物的低低絮語,彷彿應了那句話,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小蘭東躲西藏的來到鼎書閣,偷偷繞進了院子,她知道小樑睡在蔣寒洲主臥不遠處的偏閣,於是輕輕敲了敲門,門內無人迴應,看樣子蔣寒洲和小樑都不在府上!
小蘭焦急的搓着手,哆嗦的徘徊在大雪中,怎麼辦怎麼辦?
六神無主間,忽聞院外傳來腳步聲,她急忙躲進厚厚的常青樹叢裡。
蔣寒洲腳步輕快的走入閣子裡,小樑先一步進入房中掌上燈,笑道:“少爺今天心情很好啊。”
這間房子是三套間,最裡間改造成了書房,一排排精緻對立的書架,書架間是淨面紅木書桌,擺着文房四寶和一本攤開的書,書本上依稀可見密密麻麻的字跡,牆壁上掛着藍寶石紅纓寶劍,還有一張完整的虎皮,一旁的古玩架子上收藏着各式各樣的相機、放大鏡、小提琴、唱片及獵槍等稀奇古怪的物什。
聽聞小樑這麼說,蔣寒洲揚了楊眉,不置可否,脫下外套丟在椅子上,徑直去洗漱了。
小樑站在門一側,眉開眼笑,看來今天這藥下的值了,少爺一定會對二姨太着迷的,正想着,忽然一顆小石頭從門外丟了進來砸中了他。
小樑微微一愣,扭頭看去,便見小蘭一副要哭的表情藏在樹叢中,他一驚,看了眼蔣寒洲,見他入了內閣,便匆匆走了出去,將小蘭拉進偏閣的房間內,急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小蘭的眼淚頓時涌了出來,語無倫次道:“二姨太,二姨太出事了。”
小樑一頭霧水,問道:“那會子不是還好好的麼?我剛見少爺心情極好,事情肯定成了。”
小蘭搖頭,哽咽道:“老夫人剛剛忽然把二姨太抓走了,恐怕此去凶多吉少。”
小樑急道:“是因爲今晚的事嗎?是因爲二姨太接近少爺的事嗎?”
小蘭搖頭,哭道:“夫人一直不待見二姨太,暗中調查她的家庭背景,說過一旦查出來就要斬草除根,恐怕是查出來了。”
小樑面色焦慮起來,輕輕搓着手,“二姨太究竟是什麼身份?鬧這一出,會不會牽連我們?”
“樑哥。”小蘭避而不答,只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央求道:“眼下只有少爺才能救二姨太了,你能不能想辦法叫少爺去一趟明華臺,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小樑一臉爲難,焦慮的撓了撓頭,“少爺今晚挺高興的,不知道因爲啥,我也拿捏不好,一個不小心弄巧成拙了,咱倆都難逃干係呀。”
小蘭噗通一聲的給小樑跪下了,泣不成聲道:“如果少爺不肯出手,二姨太就難逃今晚,小樑,我求求你想想辦法,你最瞭解少爺,能不能想個辦法……”
小樑受到了驚嚇,一把將小蘭扶起,“蘭妹子,你這是幹什麼,我們也算是老交情了,如果二姨太因爲接近少爺而被罰,這事我也有責任,只是……”
小蘭看他優柔寡斷,像是拿不定主意,又像是擔心惹禍上身,心下發狠,“二姨太對你不薄,你今天也收了她的銀子,要是二姨太死了,我就把這事捅出去,咱們都別活了。”
小樑急的跺腳,“怎就說急眼了呢,我也沒說不幫忙呀,眼下我要先了解少爺是什麼態度啊,你在這等着,我這就去探探!”
小樑輕輕關上偏閣的門,這才匆匆來到蔣寒洲的主閣。
主閣內,蔣寒洲剛洗漱完往寢臥走去,瞧見小樑站在門口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一邊拿手帕擦着手,一邊隨口說道:“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語氣毋庸置疑,順手將手中的帕子丟給了小樑。
小樑急忙接住,彎着腰跟在蔣寒洲身後,堆着笑,戀戀不捨的喚了句,“少爺……”
蔣寒洲基本已經蹬掉鞋子睡下了,還未睡踏實,只是悠閒地躺着,雙手枕在腦後,脣角含着愉悅的笑意,看着天花板彷彿陷入了美妙的回憶之中。
見小樑有話想說,蔣寒洲瞪了小樑一眼,“閉嘴,退下。”
小樑微微一怔,張開的嘴乖乖的合上了,只一臉焦慮的愁容杵在原地。
蔣寒洲重新沉浸在回憶之中,彷彿又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他緩緩緊皺眉頭,勾起的脣角漸漸沉了下去,漆黑的眸子蘊着一絲陰霾,一想起今夜溫錦懿與她在一起的場景,他的心就像是貓撓了一樣難受,他煩躁的翻了個身,餘光看見小樑還杵在那裡,喝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少爺,這都快後半夜了,我剛好像看見明華臺那邊的燈還亮着。”小樑笑着說了句。
蔣寒洲臉上浮起一絲怒容,很顯然,這樣一個藉口不足以成爲打擾他休息的理由。
小樑眼看着蔣寒洲就要發怒了,要是他繼續囉嗦下去,沒準就把他給咔嚓了,徹底沒招了,他索性豁出去了,賭一賭少爺對二姨太有沒有意思,撓頭道:“剛剛杏花閣那邊來了個小丫鬟,說二姨太被老夫人抓去了,這大半夜的,夫人身體不太好,真擔心夫人別因爲雜七雜八的事情氣壞了身子,少爺,要不要去看一下?說是鬧得很兇呢。”
蔣寒洲微微一愣,“剛來了一個小丫鬟?”
小樑不明所以得“噢”了一聲。
“杏花閣的?”
“嗯……”
蔣寒洲忽然從牀上飛了起來,急促道:“什麼時候來的?”
“你剛剛洗漱的時候。”
“她走多久了?”
小樑一臉的詫異,想着小蘭在自己的屋裡,說出來怕是不妥,於是他眼珠子靈動的轉了一圈,應了聲,“沒多久啊,好像去……去明華臺救她的主子了。”
話音剛落地,蔣寒洲已經套上了一件大衣奔了出去。
小樑急忙追了出去,“少爺,你這是……”
“這個二姨太三天兩頭的作妖,我頂好趁這個機會休了她!”蔣寒洲的語氣中夾雜着厭惡的怒氣,明面上他怒氣衝衝,私心裡他卻是爲了他的心尖尖出頭,小傢伙給誰做丫鬟不好,偏偏給一個愛挑事的女人做丫鬟,一天天的,沒個消停!
然而小樑聽見這句話,徹底嚇蒙了,半晌不敢吭聲,只惴惴不安的跟在蔣寒洲的身後,迫不得已的去面對即將來臨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