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雲還未深思他這番話的意思。
便聽他又說，“舒老師也是聽了風言風語，所以趕來湊熱鬧的？”
這一來二去半天扯不上正題，坐在一旁的溫碧蓮忍不住了，說道：“寒洲哥哥，到底那個張嬤嬤審問的怎麼樣了呀？我可聽說當初是她陷害的我哥和二姨太，你不想爲二姨太平反麼？”
她沒頭沒腦的忽然來這麼一句，蔣寒洲眉峰一凌。
蔣夫人也是震了一下身子，如今任何跟艾停雲有關的事情，都能讓她膽寒，倒不是她怕那個女人，而是深知寒兒對這個女人的情意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一旦徹底揭開前塵往事的面紗，將寒兒拉回到過去，局面將一發不可收拾。
楊母急忙好奇的問道：“不是鬧鬼麼？怎麼又跟二姨太扯上了？”
溫碧蓮口無遮攔道：“什麼鬧鬼呀，是張嬤嬤虧心事做多了被人發現了，嚇瘋了吧！”
“這話怎麼說？”楊母嘴快。
溫碧蓮冷哼一聲，“就是那個張嬤嬤陷害的二姨太和我哥，他們倆什麼都沒有，一切都是那個張嬤嬤做的！”
這話一說完，楊母的好奇心終於滿足了，大廳裡靜的出奇，似是知曉這裡面的厲害關係，她乖乖的坐在一邊等着看好戲。
沉默只是一剎那，蔣老夫人便徐徐開口，“諸位怕是都誤會了吧，昨個夜裡，張嬤嬤患了失心瘋，險些失控，被方管家綁起來丟柴房了，什麼陷害，什麼鬧鬼，我倒是不曾聽說過。”
停雲微微斂眉，不愧是老狐狸，如何能給旁人看了她的笑話去，昨兒個鬧鬼鬧的沸沸揚揚，道士大師一口一個，今兒當衆便不承認了。
只是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穩定的平局，總會被不安分的因子引爆。
溫碧蓮今日沒有唐婉如在身邊管着，自然是放飛自我，不依不饒道：“姑母，那個張嬤嬤心腸歹毒，害了多少人，你爲什麼要偏袒她，以前二姨太還在的時候，她成天的往我家跑，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你護着幹什麼。”似是覺得這樣說，不頂用，她來到蔣寒洲面前，撒嬌式的抱住蔣寒洲的胳膊，“寒洲哥哥，你不想爲你的二姨太伸冤麼？她可沒有背叛你呀，她跟我哥是清白的呀！”
蔣寒洲脣角勾勒一抹極其淺薄的笑容，頗有些玩味，他順口回了句，“當真？”
溫碧蓮似是看到了希望，她忽而看向蕭可兒，“可兒，快來！你快跟寒洲哥哥說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可兒羞紅了臉，直往蕭母身後躲。
蕭母向來爲人嚴謹，從不惹事生非，此時面色微微不鬱，慢慢道：“碧蓮，可兒膽兒小，成日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如何能知道這等事情。”
溫碧蓮頓時氣紅了臉，發現在座的這麼多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替她說話，她心裡發狠，靠不住蕭可兒那個廢物，只能靠自己，她絕不容許那個女人玷污了她哥。
於是她仰着頭，看着蔣寒洲說，“寒洲哥哥，我知道那個張嬤嬤是兇手，我有證據，只要你把她帶到我面前來，我給你的二姨太證明清白好不好？你那麼喜愛那個女人，也不想一直誤會她，讓她死不瞑目麼？”
似是戳到了蔣寒洲的痛楚，蔣寒洲微微皺了一下眉。
蔣夫人坐不住了，面色不鬱道：“上不得檯面的往事還提着幹什麼？今日大家來探望我這個老太婆，老太婆心領了，只是身子疲乏……”
她着急的下逐客令，只是不等她說完，溫碧蓮迫不及待的打斷她後面的話，堪堪劫去了話頭，“寒洲哥哥，你爲你的二姨太伸冤，我爲我哥伸冤，都是正義的呀，那只是個奴才，有什麼了不得的值得你們這樣袒護她，你……你……”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向停雲的方向看過來，似是找到了有力地砝碼，指着她，“你看看她，看看她那張臉，你還會袒護那個奴才嗎？要是二姨太沒死，她好好的坐在這裡，你這個樣子多讓她心寒呀，她該多恨你呀，讓她連個奴才都不如！”
停雲身子顫了一下，淡靜的迎上蔣寒洲幽深的目光。
“碧蓮丫頭……”蔣夫人似是知道溫碧蓮已經說動了蔣寒洲，厲聲喝止。
但是已經晚了，蔣寒洲側了側臉，對門口的趙子龍說，“帶人來。”
儘管這樣，他依然是顧大局重體面的，這一點倒是和蔣夫人一模一樣，深知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經歷了兩年前的事情，他對這一點諱莫如深，何況，這些牛鬼蛇神一大早趕來蔣府是爲什麼，他心裡清楚的很，於是他掃了一圈在座的衆人，也不客氣，脣角一縷淺薄的笑意，“有些家事要處理，諸位請便。”
楊母最先覺得尷尬，唐婉如沒來，她氣勢便弱了一大截，此時聞言，便急忙起身，寒暄了兩句，便藉口急急地離開了。
律斯祈本是聽說停雲回來蔣府，於是藉口探病，想跟停雲來個偶遇的，此刻尷尬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於是不得已匆匆告辭。
接下來是蔣歐陽，蕭母，停雲……
“可兒，你不能走，你是人證。”溫碧蓮忽然出口。
蕭可兒微微一怔，看了眼蕭母，蕭母似是並不想就此離開，她緩緩又坐下，蕭可兒只得也坐下了。
停雲欲走，蕭母拉着她，“你是我邀來的，就陪我一同看看吧。”
停雲點了點頭。
小蘭一直坐在最次位，猶豫了又猶豫，終是忍不住懇求道：“少爺，蘭兒曾經是二姨太的丫鬟，請您讓我留下來，爲二姨太證個清白好麼？”
蔣寒洲淡淡應了聲。
小蘭喜極而泣，硬生生拉着秦貴兒又坐下了。
該走的都走了，留下的無外乎圈內人。
蔣老夫人沉默的掃了一圈留下的人，陰沉洞悉的目光落在停雲臉上，忽而暗自冷笑了一聲，她不再做無畏的對抗，彷彿一瞬間便明瞭了，事已至此，眼下這個局面，如若她一意孤行的欲蓋彌彰，只會引起寒兒更多的牴觸和探究，索性她閉嘴不言，靜觀其變，只揮了揮手，示意丫鬟上茶。
將一杯白菊恭順的放在蔣夫人面前，蔣夫人無意問道：“怎麼是你，五兒呢？”
低首道：“五兒姐姐昨夜被嚇着了，現在還躺在牀上起不來呢。”
蔣老夫人緩緩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張嬤嬤便被趙子龍像提小雞兒一樣給丟在了大廳中央。
張嬤嬤哆哆嗦嗦的看了一圈，最後連滾帶爬的抱住蔣老夫人的腿，“夫人啊，真的是有人陷害啊，哪裡有鬼啊，奴怎麼可能鬼上身啊。”
她深知蔣老夫人忌諱這些鬼怪事宜，若是坐實了她被鬼上身，這輩子她都難以翻身了啊，那老夫人還不對她避之不及了？她只能一口咬定有人陷害，纔能有喘息的機會……
蔣夫人緩緩閉上眼睛，乾脆來了一個視而不見。
張嬤嬤見蔣夫人連話都懶得跟她說，心下一陣絕望，她爬到蔣寒洲腳邊，知曉他不信鬼，便連連哭嚎道：“少爺，您相信奴吧，奴伺候夫人十幾個年頭，一直相安無事，怎會忽然被鬼上身，這是有人陷害啊！有人潑我血，趁我慌張的時候給我下套啊！”
“噢，是嗎？”蔣寒洲忽然玩味的揚脣，他走到上座巍然坐下，目光淡淡的落在張嬤嬤身上，“都十幾個年頭了，爲什麼不陷害旁人，忽然開始陷害你了？”
“一定……一定是有人嫉恨奴。”張嬤嬤哆嗦道：“奴平日裡對下面的人太……太嚴格了……他們……他們落不着好，所以……所以纔想這麼個法子來害老奴啊。”
“這樣事情就簡單多了。”蔣寒洲忽而揚起脣角，聲音磊落疏朗，“不過是一場下人之間勾心鬥角的小把戲，許是咱們興師動衆了。”
停雲靜靜擡眸看了蔣寒洲一眼，看着他無可挑剔的笑容，一時間無法揣摩他此刻心之所想，她知曉張嬤嬤曾經暗地裡給蔣寒洲偷偷通風報信不少事情，也算是蔣寒洲在府上的一雙眼睛，這是護着她？還是護着蔣府？防着她們這些人看了笑話，耍手段？
她拿過杯盞輕輕抿了一口，擡眼間瞟了眼溫碧蓮，今日這顆棋子到底會發揮多少作用，就要看蕭可兒幫她吹了多少風入了溫碧蓮的耳。
張嬤嬤一聽蔣寒洲是向着她的，當下感激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饒。
溫碧蓮終於坐不住了，忽的站起身“姓張的奴才，你別裝了，兩年前，就是你算計了我哥和二姨太，害的我哥被掃地出門，你現在裝什麼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