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依一路用警察的口吻審訊他,可是什麼也審不出來。除了警方已知的,其他一概拒絕泄露。
“我是來幫盟主問的。你,你,你可別誤會,我對你可沒有特殊的意思,”莫凌煒一句話,添油加醋地說,她光想聽明白就已經很困難了,“你不捉我回去就不成嗎?我們盟主捨不得我。另外。盟主爲了司徒旋,也不希望你回去。”
“本來沒想過要把你捉回去的。但是誰讓你運氣不好,讓我給碰上了。”靜依挽起衣袖,做出一副想打的樣子,可是她低頭看看,才發現裙子太礙事了。
“名利那麼重要?我看你捉賊也不是爲了‘爲人民服務’嘛,純粹是爲了你幾代人的名譽吧。”
“……要不是爲了我兩個姐妹吃飯,什麼名聲,什麼利益,我又哪裡需要在乎!我大可以自自在在地環遊地球一圈,大可以把我大學四年的時光放在跟女生們一樣的戀愛當中。但是問題是我不可以這樣胡思亂想,我生怕我想多了,她們會餓死在哪年的冬天。”靜依大吼一聲,像是想要發泄自己心中的苦悶。“我只是想要像父親一樣做些有意義的事,自己喜歡就成了。哪怕會死去,也沒什麼所謂。”
莫凌煒心靈上一度受到震撼,靜依說的話那麼現實,離他又那麼遙遠。
不論是在古代,還是他們所在的年代,爲了活着而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總是那麼自然,又那麼殘酷。
“對不起,我說了很多無關緊要的事情。現在我們要談談正事。”靜依冷靜下來道,“聽說最近我國沿海一帶常有販賣□□的分子出沒,你跟他們可有交情?”
“等等。我腦子轉不過來……”莫凌煒努力地回憶了一下,但無論如何,在東晉爲慕容秋調查的事物始終干擾着他,“你說哪個時候?”
“說我們時代呢。”
“哦。”他深深回憶片刻,忽然口氣變了,“沿海一帶有販賣□□的分子???”靜依以爲他在裝傻,心裡十分不忿,正要爆發,卻聽他嚴肅而又焦急地問道,“什麼時間?具體是什麼地點?□□數量是多少?國家有沒有申請重案?”
“怎麼反倒是你問起我來了?”她想想,估計是這個團伙觸動了帝龍組織的利益,所以他才這麼緊張。便且先不揭發他的身份,“不足以申請重案。這麼說,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他低聲道,表情凝重,若有所思。“那你就爲了此事想要回去?”
“對。”
“那你不用回去了。”莫凌煒道,“那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保證把他們交國家,你就留下。”
“什……”
“放心。名利會加在你頭上的。”
“我纔不是那樣的人呢。我說。這件事由我們警方來處理,你就不要插手了。”
莫凌煒嘴角一揚,大笑起來,“看來國重組破不了的案子,又交到下面了嘛。不過。蘇大警官,那些都是次要的。我問問你,你曉得如何從東晉回去嗎?”
蘇靜依啞口無言,愣在原地,她本期望着能從莫凌煒口裡得到回去的方法,沒想到這傢伙態度如此強硬,原來跟着武林盟主身邊的人,果然非同凡響。“……你知道啊……”
“我知道~”他笑道,“但是爲了我們家盟主。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她咬咬牙,瞧他得意的模樣,就按奈不住自己的憤怒。
帝龍門內。
江暮丞派出的探子已來回報。
“軒芸莊的大小姐四處招買殺手,卻不用自己莊裡的人。想必是衝着私人恩怨去的。”
“她要殺何人?”
“屬下無能,未能查清。”
“罷了。軒芸莊一向行事謹慎,又豈能輕易被查清底細。”江暮丞緊了緊雪白的長袍,“哼。那傢伙怎麼回事,竟然讓警察跟蹤到這裡來了。回頭我非在首領前參他一筆。”
莫凌煒被靜依纏得正緊,忽地打了個冷戰,疑是有誰在咒罵他。“蘇大警官,你是特地爲了追蹤我纔來東晉的嗎?”
她沉思許久。來到這裡根本就是一個偶然,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也沒有爲了要捉住誰。要不是林逸告訴她,她也許完全不曉得有莫凌煒這麼一個人。“……本來並不是。”
“這就怪了。”他低聲道,然後溫柔地問她,“那你是如何過來的。又過來幹什麼?”
靜依始終不習慣他親切的口吻,即便二人同是一個時代的,卻總覺得身份很有距離。也許是她多想了——她認爲莫凌煒似乎更像長輩——更像高官警員。“是因爲意外,所以纔來的。我還以爲那時候我會死掉呢。”
“意外?”他顯然難以置信。
“嗯。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麼,你以後就不要再提捉我的事。我已經不想再回去了。”他的臉上充滿了無奈,有些話,想說卻欲言又止。
靜依望着在樹下閒坐的他,神情充滿了不解和鄙視,“聽說你是因爲誤殺了人,才被列入逮捕名單的。你這是在逃避現實嗎?”
“沒錯。是這樣。那就更不該回去。就像司徒旋,當他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后,就再沒有起過輕生的念頭。我莫凌煒一向都充滿活力,不想給自己增加麻煩。還是不回去的好。”他話中有話,聽得她雲裡霧裡的。
“不跟你兜那麼大的圈子,都快被你給兜進去了。我問你,你知不知道在我們時代,有個很龐大的組織,叫……”
“小、靜、依~!”她剛要說話,那個離開她不過一個時辰的司徒旋就按奈不住了。恰好打斷了她關鍵的疑問。但莫凌煒是聽得出來的,她一定已經知道了“那個”。
於是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說蘇大警官,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比較好。不要介入太多塵世,於己於人都是無利的。”
林逸與慕容秋在原地解毒,雪花紛飛,送去司徒旋華麗的身影。
“江暮丞那件事,還是交給莫凌煒去辦吧。”
林逸大吃一驚,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了,“爲什麼要交給莫莫?你不是在懷疑他麼?”
“從我暗中窺視,莫凌煒的確與帝龍門有交情,只是關係並不好。關鍵之處在於,帝龍門對他的安排唯命是從,即便江暮丞有所反對,但最終仍然取決於他的決定。此事我十分好奇,不如靜觀其變。既然莫凌煒能壓住帝龍門的氣焰,便由他們去。”
“原來如此……老大一直在觀察。看來是我在一旁瞎緊張了。”
“林逸。”
“老大,你又擺出那麼嚴肅的表情。林逸我可受不了~”他總覺得旋說得不錯,如今的慕容秋心機重重,儘管還能朋友相稱,卻仍然感到當中的壓抑。
慕容秋柳眉緊鎖,“天毒門與帝龍門本就結怨,如果再讓蘇姑娘介入,恐怕事情會更加複雜。而且……那位蘇姑娘。我總覺得似曾相識。鬧不好,她跟旋之間會出事。”
“……!!!”林逸被這一嚇,氣息錯亂混淆,心口沉悶,險些神經抽緒,“你說啥?!”
慕容秋側開頭去,冷冷地道,“也許是看錯了吧……”
莫凌煒識趣地退到一旁。那是司徒旋尊貴又不可靠近的身影。
從前莫凌煒一直在想,旋沒救了,即便是盟主對他再怎麼關照,他就是沒救了。盟主口中那個相貌秀美,氣宇軒昂,只可遠觀不能近觸的華貴少爺,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靜依氣沖沖地迎上去,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領,“說了半天,都被他佔了上風。我正要問重點呢,你怎麼過來了?”
莫凌煒臉色一變,向來男生護着女生都是常理,靜依這分明是在告狀。
沒想到司徒旋卻道,“本少爺要是不來,你還會繼續佔下風。就你那木魚腦子,還是留着給本少爺想想今晚有什麼好菜吧。”
“……”她覺得今早的風怎麼這樣冷,彷彿都要把她吹折了,“太看不起我了吧。可惡的傢伙!”
“沒有。因爲靜依本來就比較笨。所以不能抱有太大的期望。”她抓狂地搔搔頭,那身紅豔的長裙顯得太過約束,越顯不適合她的個性。“小靜依。淑女一點~”
莫凌煒再也忍不住,竟“噗嗤”一聲笑出來。
在靜依火辣辣的眸子的“謀殺”下,他趕緊捂着追倉皇逃命。
此時,司徒旋才笑道,“嘿嘿。他走了。”
弄走莫凌煒目的也算達到了。他就喜歡一個人獨霸靜依,哪怕一刻也不想讓她從眼皮底下溜走,更不想讓她跟別的男人單獨相處。似乎只要這樣,就算世界都滅亡了,他也不會覺得寂寞。
靜依有些手足無措,結綵張燈的樹林裡,緩緩飄下梅花香味的白雪,這樣的浪漫之中,她該跟他說些什麼。莫非要繼續吵架不成?還是成全他期待的“二人世界”?
“你跑這裡來做什麼,我好不容易纔請來你倆哥們,你卻把他們不知拋棄到哪裡去了,真是沒義氣。”
“本少爺何時告訴過你,自己改性子成了講義氣的人了?”每靠近一步,靜依卻退一步,直到將她抵在一棵古樹邊上。
靜依心跳加速地望着他,靠着樹幹別開臉去。方纔那番爽朗的笑意轉瞬不見。就是啊,她明明就心有糾結,裝着模樣,還是瞞不過他的眼睛。
“夫人。有什麼話不能對自己的夫君說說呢。一個人忍着多難受。”
“……”她搖搖頭,臉上佈滿了紅暈。“誰,誰是你夫人。”
“上次沒有反對,就是不反對。”司徒旋抿着嘴,擅作主張地道,“喔。莫非夫人是想要那個了?呃……最近一直忙着江湖之事,忽視了夫人。還請夫人見諒。現在補回來。應該爲時不晚。”
說罷,便將臉蛋向她面前湊過去。
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白皙柔軟的臉頰。如同蝴蝶驚豔它瑰美的花朵。
他是那樣愛惜她,想要在她的臉下,烙下他深深的吻。以此來證明她對他而言,有多麼珍貴。
靜依驚慌得怔在原地,心裡如小鹿亂撞,一時手足無措。
溼潤的脣,緊緊地貼着她的。那窒息的吻,來得這般火烈。雙手環着她的腰,只想要更加靠近她,就彷彿要合爲一體般狂熱。感受着舌尖的觸感,兩顆心彼此交融,溶醉於此纏綿之中。
興到濃時,司徒旋順着她的大腿摸去,撩起她紅豔的裙襬。曖昧地道,“今日穿得如此漂亮,是不是因爲我沒抱抱你,所以一大早就悶悶不樂的?夫人。平時若想要。直說便是了。夫君我是不會拒絕你的。”
“才、纔沒有那樣想過……我是因爲……”在他的懷中微微顫抖,胸口被冷風輕撫,繃緊身體抗拒着。
也許是因爲情感來得太過猛烈,她一時覺得呼吸變得困難,大腦發熱。竟用力地將他推開,隨之大叫一聲,“呀——!!!非禮呀!!!”
這一聲叫喊,並沒有使司徒旋停下動作。
她只能採取反抗措施了——
遠處的林逸與慕容秋正在閒談,先是聽到莫凌煒似笑非笑的回來,又聽到靜依驚天動地的尖叫,實在是吃了一驚。林逸道:“我去看看,那兩個愛情白癡太讓人擔心了。
看到林逸遠遠走來的身影,她像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在樹上不停的揮動手臂。司徒旋則悠閒地坐在樹下。他大概也沒猜到,靜依的反應竟如此激烈,甚至還爬到樹上不敢下來。
“小旋。對女人要溫柔點。”
“她是自己說喜歡剛強的男子的。我只是遵照她的意願。”
靜依搖下樹上的積雪,落在旋的身上,還不停的將本就稀少易落的幹葉搖下,給他製造“混亂”的氣氛。“你那哪叫剛強,色狼!大~色~狼~!”
而旋則一邊啃着林逸帶來的果子,一邊欣賞落葉。“葉幕”後面的林逸則顯得異常尷尬——這兩夫妻的興致還真是令人費解。
“夫人。不要以爲爬到樹上,就很安全了。”
那句陰森狡詐的話,頓時讓她毛骨悚然,莫非這懶惰有紈絝的少爺,還會爬樹不成?!“林逸大人。大人~~救我!!”
司徒旋一陣陰笑,似乎他今天特別熱衷於冷笑。樹上的女子縱身一躍,撲在林逸身上。旋扭過頭去,一臉失望的咬着果子。嘴裡喃喃着,“這等好事怎麼沒被我遇上……”
靜依很輕,也許是身體虛弱的緣故,抱起來軟軟的、柔柔的——很適合被公主抱。林逸手臂只需微微一緊。便能順勢接住她,讓她平穩落地。
但他萬萬沒有料到。
受司徒旋刺激的靜依會環住他的脖子,死活不肯下去……他成了她的第二棵樹——旋一定爬不上來。
“靜依姑娘……你該不會對在下有意思吧?”林逸單手抱着她,右手還拿着劍,怔在原地不知所措。想他堂堂劍聖,被此二人的麻煩事弄得名譽受損。加之如今蘇靜依投懷送抱,一時間感覺天將狂雷,劈得他麻木不能動。
旋狠狠的啃完果子,含着手指,“躲開你夫君打算送你的摯熱之吻,卻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這分明是紅杏出牆……”
靜依匆匆忙忙的躲到他身後,把他當成擋箭牌,委屈又羞澀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林逸大人請別誤會,可您得保護我。少爺有點恐怖。”
“靜依姑娘莫非今天才發現旋恐怖?爲時過晚了。”
林逸先且帶靜依回房,天氣變得更冷了,她需要換件衣服。
一路上她始終貼在林逸身邊,生怕旋會跟來,然後捉住她狂親……呃……她拍拍自己的腦子,疑是進水了,怎麼會想出莫名其妙的事。
“靜依姑娘有心事?”
“很明顯嗎?少爺也這樣問。”
林逸“呵呵”笑道,“當然明顯了。靜依姑娘一大早就那麼溫柔,讓旋不知所措呢。”
“如此。我確實有一件事想要向您請教的。可是……請不要告訴少爺……”
“喲。看來事情還挺嚴重的嘛。”他正經下來,認真聽她說。
靜依一陣踟躕,終於從懷中取出一副眼鏡。“我在璇璣閣的花盆旁邊找到了這個。”
“璇璣閣麼……他一定會生氣你到那裡去。”他接下眼鏡,細細一看,似乎在意料之中,所以沒有表現出驚訝的神色。“這是大叔的眼鏡。”
“少爺沒有責備我。可是……我有預感,他終有一天會恨我的。正如他恨璇璣閣的主人那樣……”
“此話怎講?”
靜依指給他看,厚重的褐黑眼鏡框上,隱隱約約刻着一行短字——“Leny Sun”。
“怎麼會有字……以前一直未曾發現,靜依姑娘居然如此心細,發現這樣小的字。”
“本來沒有看見的。可是摸起來感覺很熟悉,就看了一下。”
“感覺熟悉?!”這話讓他聯想到方纔慕容秋說的“似曾相識”,它們之間似乎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但他又說不上來。
她不再打啞謎,從林逸手上愛惜地將眼鏡取回。“Leny Sun,是我媽媽的英文名。這幾個字,是爸親手刻上去的。因爲那時我媽剛剛去世,我還依稀記得他一邊寫,手不停地顫抖。所以S寫得特別的彆扭。”
“你父、父……!!”林逸驚魂未定,趕緊咬住自己的衣袖,四下望望,確保司徒旋沒有聽見。“靜依姑娘。你說的是真的?!”
“嗯。是真的。我爸爸,他最喜歡蝴蝶蘭了。曾經在一啓案件中,他高興地告訴我,那匪徒倉庫裡留下了大量的法國扦插蝴蝶蘭。因爲家裡沒地方放,就送給了一位漂亮的孩子。”
“……靜依姑娘。此事絕對不能向旋提起!您務必要記住我的話!”
靜依點點頭,卻明白,司徒旋終有一天會知道的,並且像討厭她的父親那樣把她當成仇人。
徑庭小道上的積雪被掃到兩旁,形成一條長長的雪壠。陣陣芳香,不知何處傳來。
靜依記起林逸愛喝酒,“林逸大人,需要靜依去酒窖拿兩壇酒來麼?”
林逸一口拒絕,“唉。司徒旋家的酒多半是不能喝的。他們家老慕容以前常常在酒裡做什麼愛心實驗。我曾因此吃過不少苦頭,誰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玩心大起。多謝靜依姑娘好意了。”
由於林逸不怕冷,大冬天的,短袖裡面套件單衫,看上去很像時髦的21世紀的人。但是靜依怕冷,她弱小的身軀經不起北方的折磨。她便縮在林逸的身後,挽着他的手臂緩緩前行。
“你那麼怕冷,莫非以往一到冬天就成了‘御宅族’不成?”
“……”靜依的腦子到了冬天特好使,因爲冷的緣故,人更加的清醒。她沒有記錯的話,林逸對她的時代似乎非常瞭解,言行舉止摻雜了不少現代的成分。要不是小旋與他爲莫逆之交,自小一起長大,她有可能以爲林逸跟莫凌煒是一樣從她的時代逃過來的。“林逸大人~您不曉得那邊溫室效應很嚴重麼?”
“倒也是。”
他連這個也曉得。“林逸大人是怎曉得我們時代的事物的?”
“大叔帶我去過。”
“爸爸麼?居然還有這樣的事。”她感到特別的親切,沒有想到在晉居然有跟爸爸有關的事。等等。到底老爸是怎麼到東晉來的?!!“林逸大哥,您那時候是怎麼過去的?我也很想回去呢。”
“靜依姑娘。在下就算知道,也不會說的。如果你回去了,旋要怎麼辦。先前看着他日漸消沉的模樣,作爲兄弟怎麼可能不心疼呢。所以靜依,爲了旋,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反正本人既沒有身份證,也不屬於21世紀,是晉的公民。不用擔心被刑事拘留——哪怕我幫着旋把你軟禁在這裡一輩子。”
“……變得真快……”她終於領悟了——怎麼回去,很多人都曉得,但誰也不肯告訴她。帶着父親留下的一大堆尚未破解的謎團,她感到壓力十分沉重。
路經碧輝閣。風行無阻。
她單薄的衣裳是支持不住的。真後悔爲什麼要跑到這裡來。
“你要是承受不了這麼劇烈的風,可以在旁邊等等我,我幫你進去拿來便是了。”林逸轉過身來,四處一望,甚至沒有什麼可以遮風的地方。
靜依抖了抖身子,甩出一大團雪霧,“不要緊。我也去。”
“……總是喜歡逞能……不過這樣倒也不錯……”
“說什麼呢。我可不想對某人的朋友動粗。”靜依正準備揮揮拳頭,只覺得冷,小手立即縮回了袖子中。而後小心翼翼地退到林逸能剛好遮住北風的身旁。
林逸抿嘴笑着,道,“那傢伙看到你這樣會心疼的。換好衣服,就快跑到夫君的懷裡取暖去吧。”
她翹起小嘴,推他兩把,“那。那。那快點走吧。冷死了。”
矮籬邊,一個淡青色的身影在雪中若隱若現。她佇足望去,“咦?那不是微兒麼?林逸林逸~你看看那是微兒麼?”
兩人仔細一看,微兒背對着他們,低着頭出神。這樣大風大雪的,她一個人在那做什麼呢,真讓人費解。
微兒聽到腳步聲,心裡“咯噔”一提。生怕被二少爺發現了,責怪她偷懶。
但是,她轉過身來,顯然吃了一驚,整個人差點跳起來。接着眼前閃過一絲敵意,“靜依姐,林逸大哥怎麼在這裡?”
“啊。微兒。今天是春節,大家慶祝一下嘛。我把他們都叫來了。你今早上哪裡去了。我到處都找不着你。”靜依冷得夾緊了雙臂,“你先招呼他們吧,我去添件衣服。很快就回來。”
“靜依姐。微兒已經把你的風衣搭在你房間的案几上了。”
“唉?風衣?我只要把警服披上就足夠了,那麼奢侈的東西我用不慣。”
“既然是春節,靜依姐就不要拘束了,二少爺喜歡那個……”微兒說話語氣低沉,似乎沒有什麼動力,一點也不喜慶。
“……好好。微兒你在這裡幹什麼呢?不冷麼?”
“微兒不冷。靜依姐快點去換上衣服吧,要是病了可不好辦。”
靜依點點頭,走出數步,忍不住回頭看看他們。心裡忐忑不安。
算了,微兒似乎很喜歡林逸,她瞎操什麼心。“微兒今天怪怪的……那個眼神……有點嚇人呢。”
“靜依小姐。可知少爺此時正在何處?”她披好衣服,管家便匆匆攔住了她。
她猶豫半天,找那少爺似乎也沒有什麼用處,於是向他走來,“有什麼事?”
“……呃……是。門外有人求見。”
“是什麼人啊?難道是來串門的?”如此喜慶的日子,來做客沒什麼好奇怪。
“是帝……”
“算了。哪門哪派我也不大曉得,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什麼輩分。就讓他進來。我在主廳迎接好了。”
“是。蘇小姐。他年紀與少爺相當,江暮丞,江門主。”
虧他可以說得那麼平淡,靜依頓時臉色蒼白。這個名字她是從林逸那裡聽來的。但是,他給她製造的麻煩可是頂大的,險些可以拿走她的性命。拜託,這件事還是交給旋吧……那也太丟臉了,去就去。
“他是一個人來還是帶了一幫人來?”
“他與兩位隨從一道來的。”
“那好。你先去吧。”
“是。”
還帶了打手來不成?總之一定不是來拜年的。
這種武林爭來鬥去的事,她雖然興趣十足,卻不敢輕易摻和,弄不好會給司徒旋帶來麻煩。
廳堂上,坐於一旁的那位眉清目秀的男子緩緩放下茶杯,舉手投足間的高雅,伴隨着對身邊一切的不屑,顯得更爲冷傲。
她雖然披上了風衣,面對這清雅的男子,卻仍然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你就是上次那個……”
“我就知道你不是林逸的女人。”江暮丞嘴角泛起陰險的笑意,“果然跟司徒旋關心匪淺啊。”
“這傢伙怎麼這樣。您一定要找司徒旋的麻煩麼?他到底哪裡得罪您了?”
“姑娘。您把這個世界想象得如此美好。只要沒有司徒旋,我們就少一重威脅。即便他從不曾得罪過我們,他仍然會成爲我們的眼中釘。”
靜依的警察細胞總算被激起了。即使她那樣期望古代與現代會有所不同,人與人之間少些帶刺的傷害。但野蠻的古代人更是不通情理。“如此說來倒也沒有錯。”
“哦?”他充滿敵意的眸子裡,劃過一絲嘲諷。
“即便被你們認作眼中釘,但仍然沒辦法被除去。唉。人一強大還真是沒得救啊。讓那些自以爲了不起的小人無地自容。”
“早有耳聞蘇姑娘雄辯口才,竟能嚇走朝廷的護衛高手。江暮丞今日來不是爲吵嘴的,姑娘勿憂。”他忽然笑了,敵意盡散,“蘇姑娘還真是有趣。難怪莫凌煒和司徒旋都拜倒於您的羅裙之下。”
“您氣勢洶洶地來,我能不憂嗎,要是您一時想不開,要把我咔嚓了,我準不能活。”靜依鬆了口氣,可話語中仍舊十分警惕。“那您今日來是爲了做什麼?”
江暮丞的笑意越發強烈,饒有興致地看着她,“是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她左顧右盼,要是讓那少爺知道有你男人專門來找她,那一定又被列爲“紅杏出牆”。“小女子除了被您驚嚇過一次,與您並沒有什麼淵源,不需要您特地趕來關照。”
“事關重大,所以在下才專程來找姑娘。既然姑娘對自己的生死視如鴻毛,那在下也沒什麼可以多說的了。”他負手而立,轉身對兩位隨從道,“我們走吧。”
靜依拉住他,“唉!等等。”
“姑娘還有何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並不想與您爲敵。若我鄙陋的言語給您帶來什麼不愉,請您多多見諒。”
江暮丞顯然被面前這個女人的行爲給嚇到了,他所知道的蘇靜依,是獨身涉險,臨困境仍傲氣十足,舉槍狂射的豪壯女人。沒想到在此一見,竟成了溫柔體貼的內斂閨秀。一時間欲言又止,心中暗暗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