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妞要來北京。張遙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從擠擠嚷嚷的教室裡出去,講臺上的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旁聽的一大把。他這麼接着電話就走了出去,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
出了教室,張遙放開了聲音:“您說什麼?”
“方浩去找你了,她已經坐上火車了。”地中海在那邊焦急地說。他下午接到老師的電話說女兒沒有去上課,急着回家,看到的是桌子上寫的一封信,說要去北京看張遙。他和妻子來得到火車站的時候,唯一去北京的那輛車已經發車了。
“她和誰一起來的?”張遙問。
“她一個人。”地中海說着,忽然覺得有點語氣不足,就像傻妞是張遙的孩子,而自己將他的孩子弄丟了一樣。
張遙拿着手機,有點不敢相信:“她一個人?明天就是五一了,她一個人來?”
地中海有些心虛地說了一句:“嗯。”
算算,從愚縣坐火車到北京要將近二十個小時。傻妞明天中午差不多就到了。張遙看着天空,將手機捏緊。
傻子,她不知道一個人來北京有多危險麼?從來沒有單獨出過遠門,要是在路上被騙了怎麼辦?
傻妞坐在擁擠的車間,過道里都擠滿了人。明天就是五一節了,也有很多去外面玩的人, 就像她的對面就坐着一對情侶。
她看着窗戶,很想打開窗戶吸一口氣,可是扒拉了半天窗戶還是紋絲不動,對面的女孩忍不住說:“窗戶是打不開的,車廂裡有空調。”
她說着笑着看傻妞:“第一次坐車?”
傻妞抱着包,小心警惕地看着她。媽媽常常說陌生人少跟他們說話,還說過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女人販子,專門騙小孩。
雖然是很久以前說的,但是她一直記着,她的記性一直很好。
她只有一個書包,書包裡裝着她的零錢包和一個信封,一個本子。信封上有張遙的地址。她覺得拿着這個地址到了北京找警察就可以找到張遙那兒了。
傻妞一直想來北京看張遙,從春遊回來後尤爲強烈。她跟爸爸說想來,可是爸爸說太遠了,等暑假的時候帶她來。但是傻妞怕到了暑假就找不到他了。於是偷偷攢了錢買了車票。
她已經有一個月沒吃早飯了,過年沒有交給媽媽的壓歲錢也全部拿了出來。晚上的時候車廂裡的燈變暗了,很多人都睡了。可是傻妞緊緊地繃着神經不敢睡。
終於由白天熬到晚上,又由晚上熬到了白天。到達北京西站的時候已經將近下午兩點了。下了車後傻妞的腳有點浮腫,走路都晃忽忽的,跟着人流走出了出站口,出來以後,立即被人流給淹沒了。
張遙要瘋了,北京西站這麼大的客流量,同時出站的就有好幾千人,他怎麼將那個小不點找出來?
電梯慢慢地上行,傻妞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個高大的身影了。
也許在那麼多的北方人中,他算不上特別高,但是傻妞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他穿着一件菸灰色的休閒西裝,傻妞以爲自己看錯了人,沒想到真的是他。她用力擠開人羣,終於在他轉身的時候抓住了他的衣角:“哥,哥!”
她大聲喊着,張遙卻在往另一個出站口走去,她急了,連忙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張遙看着摟在自己腰間的細細的手,回頭看到一雙看着自己的亮亮的眼睛。他一直懸着的心臟終於落了下來,轉身將傻妞抱了起來。
大步走到外面寬敞的地方,張遙放下傻妞就開始給馮俊軼打電話:“我已經找到她了,我在肯德基外面等你們。”
他掛了電話後一言不發,大步往外走。傻妞連忙跟了上去,小心地抓着他的衣襬,喊着:“哥哥,哥哥——”
張遙沒有理會她,一路往前走,後來他停步轉身的時候,傻妞一個沒注意,直直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她感覺到張遙緊緊地鉗着她,將她摟在了胸前,手臂箍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膽子這麼大,一個人就衝到北京來了?如果你爸爸沒有告訴我,你一個人來到這裡打算怎麼辦?!”
傻妞感覺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心臟因爲激動強烈而急速的跳動,本來想說什麼卻傻傻地說不出口了。
“下次不要這樣了,知不知道?如果要來看我的話一點要告訴我知不知道?”張遙緊緊地摟着她瘦小的肩膀,只要一想到如果自己沒有找到她的後果,這讓他本來放下的心又糾結了起來。
“我知道了。”傻妞伸出手臂小心地環住他的腰:“我知道了,下次一定要告訴你。”
傻妞被他的手臂箍得疼,張遙被她一身的瘦骨頭硌得疼,可是都安靜地沒有說話。直到一個清麗的女聲響起:“張遙。”
張遙鬆開了手,站直了身體。傻妞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兩個人,一個是馮俊軼,另一個是一個漂亮的女孩,有着烏黑的長髮,大大的眼睛。
馮俊軼用力拍了拍傻妞的肩膀,說:“傻妞,行呵,居然趕一個人上北京來了。”他總是一如既往地叫着她傻妞。
“這就是傻妞啊,”女孩笑着看她,“長得好可愛。”
“她叫方浩,浩瀚無邊的浩,”張遙說,然後輕輕摟了女孩的腰,笑着對傻妞說:“妞,這是哥的女朋友宋珊妮。”
張遙跟宋珊妮站在一起真真的是帥哥配美女,亮眼地不行。可是傻妞看着他和他女朋友站在一起,莫名地就呼吸不暢。宋珊妮朝她伸出手說:“方浩,初次見面,握個手。”
傻妞一扭頭,站在了馮俊軼身邊。馮俊軼哈哈大笑:“宋珊妮,我們妞兒不喜歡你!”
宋珊妮訕訕地笑了笑,去挽張遙的胳膊。傻妞下意識地看向張遙,見他低垂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自覺地臉一紅。
他們打車回張遙的學校,馮俊軼一路上充當大嘴巴,於是傻妞知道了他們三個都在北京唸書,只是學校不同,今天被張遙拎了出來一起在火車站等她。
馮俊軼一個人徑自說得興興致勃勃,說道張遙怎麼在北京與分別了三年的老同學重逢,然後擦出愛情的火花。張遙一巴掌扇他的後腦勺:“你話嘮啊你!沒事別唧唧歪哇的。”
“呦,小媳婦來了,不好意思了,陳世美?”馮俊軼玩笑道。
張遙眯着眼睛看他,他連忙嘴巴一閉,乖乖地坐在副駕駛座上。
在學校招待所睡了一下午的覺後,他們仨個就開始帶着傻妞到處玩。馮俊軼有意讓張遙多陪着傻妞,可是宋珊妮一路上卻以張遙的女友自居,將傻妞攬到自己的 麾下,不留痕跡地將傻妞與張遙給隔離了開來。
馮俊軼都替傻妞急,可是張遙似乎一點也沒覺得不妥,只是一路上拿着一個相機一路給兩個女孩子照相。
“傻妞長高了。”馮俊軼說。宋珊妮在帶着傻妞爬上一道寺牆。
“是啊。”張遙淡淡地笑着,一邊調焦距。
“傻妞也長得越來越漂亮了,原來的蘋果臉變成了瓜子臉,嘴脣變薄了,眼睛也更好看了。”馮俊軼一邊說,一邊觀察着張遙的反應。
張遙按下了快門,然後似乎端詳着不遠處的傻妞。
“我覺得,她以前也是這個樣子,只是長高了。”
馮俊軼放鬆地笑了,摟着他的肩膀說:“哥們,不錯,看來真的是把那個丫頭片子當妹妹看的。我還以爲你把她當媳婦呢!”
當然,他不知道,傻妞以前只是在他們眼裡不漂亮罷了,在張遙眼中,一直是最漂亮的女孩。
“你家裡人同意你出國了嗎?”馮俊軼接着問。
張遙輕哂:“我的主意什麼時候需要他們替我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