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代表明確表態,不許兒子跟着姚遠回去。
姚遠就只好回過頭來再勸張代表:“叔啊,軍也不能老是這樣在家裡閒着不是?你還能養他一輩子啊?總得讓他學會一門手藝,將來他可以憑着這門手藝謀生,你也放心不是?你就放心吧叔,我會叮囑我那朋友的,軍如果學不會,學不好,不會讓他出徒自己乾的。”
張代表也在爲自己兒子什麼都不會犯愁。老是這麼指望父母養活,這要是將來他們老兩口都不在了,沒了他們這份工資,他們這一家人可怎麼活?
姚遠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可是,每月讓姚遠給張軍開工資,讓人家白白出錢,張代表心裡怎麼過意的去?
姚遠就又勸他:“叔啊,我家大業大,可不是一般趁錢。那些年,沒有叔你,有我姚大傻的今天嗎?你就是我親叔,軍就是我親兄弟。我這當哥哥的發財了,接濟一下自己兄弟,這不是應該的嗎?你怎麼跟我客氣起來了?你要這樣,可就傷了我的心了!”
張代表就嘆一口氣說:“大廈,那些年,叔也沒幫你多少。倒是你,爲了叔,差點讓張順纔給整死。想起來這些,叔這心裡啊,就不是滋味!”
姚遠就笑了說:“叔啊,那些年,咱爺倆算是同生死共患難,是我最值得懷念的日子啊,你咋還不得勁了呢?”
張代表媳婦就接過話來說:“你叔是覺着虧欠你呀。他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只興別人虧欠着他,不興他虧欠着別人。不過啊,不光你叔,大傻啊,嬸也沒拿着你當外人。我們老兩口啊,一直就拿你當親兒子看。前幾天你叔還唸叨你呢,想着有空過去看看你。這不家裡倆孩子都不爭氣,孩子哭大人叫的,出不去呀。你叔整天說,有你這麼出息個兒子啊,是我們這輩子的驕傲!”
姚遠就接話說:“我也是這麼想啊。這輩子啊,叔和嬸也是我的驕傲。我叔就是礦機的一面旗幟啊,礦機人說起叔和嬸兒來,哪個不挑大拇哥?”
張代表就揮揮手說:“你爹,我的老師長,那纔是礦機的驕傲呢!”
姚遠卻把話題轉回來說:“叔,軍這個事兒就這麼定了,你再不願意,可就是打我臉了,我會傷心的!”
不等張代表回答,媳婦就接話說:“這事兒啊,我做主了,就聽大傻你的。有你這當哥的管着軍兒,我放一百個心!”轉頭又囑咐張軍,“兒子啊,你得記着你哥對你的這份恩德!將來無論走到哪裡,你也得像你哥期望的那樣成人。就算我們老兩口都不在了,你哥也是你親哥,不許對他有二心,記住沒?”
張軍就重重點頭說:“媽,我記着呢,我傻哥永遠都是我親哥!”
張代表媳婦就說:“嗯,這麼着我就放心了。你媳婦小玲和孩子,你不用牽掛,我們替你照顧着。”就長出一口氣說,“你跟着你傻哥,也算我能放下一頭心事。還有你妹妹呢,媽也好倒出空來,再忙你妹妹的事兒。”
姚遠就問張軍媳婦小玲:“弟妹現在在哪上班啊?”
小玲和兒子坐一塊兒吃飯,兒子已經三歲了。聽姚遠問就說:“大哥,我還在電器廠上班,廠子不行了,都好幾個月不開工資了。”
張代表沒有門第觀念。張軍在高中就和小玲好,沒畢業就弄到一起去了。張代表知道了,就不許張軍扔了人家女孩,到年齡就讓他們結婚了。
小玲是工人家庭的孩子,能攀上個大官的兒子,家裡自然不會反對。只是張代表媳婦心裡不滿意,可也不敢違背張代表的意思。結婚以後,對兒媳婦也不怎麼好。
小玲起初還覺得攀了高枝兒,嫁過來才知道,這高官家裡,除了房子好些,也就那樣。公公不謀私利,她在電器廠也就一直幹工人。
當下,姚遠就勸小玲說:“既然廠子已經不行了,你都不如直接不幹了,和軍一起跟我走。將來軍開飯店,也得有個幫手才行。你跟着他一起去我朋友的飯店吧,也學點本事,我讓朋友一月給你開一百塊錢,你看怎麼樣?”
小玲猶豫着,看看自己婆婆,沒敢出聲兒。
張代表媳婦說:“你傻哥咋安排你就咋幹。孩子放家裡,我給你們看着。有空你們就回來看看。”
小玲這纔對姚遠說:“那我就謝謝大哥了。”
姚遠說:“一家人,說謝就見外了。”接着就說,“你要捨不得孩子呢,也一起帶着。你過去了,就不能讓你和軍住飯店了。我那裡空房子多着呢,你們去的時候也看見過,西邊那個二層樓,就我和你嫂子住。你姜姨怕你嫂子管孩子嚴,委屈着孩子。我那倆丫頭還有你美美姐的那個容容,你姜姨都自己帶着,在北面樓裡住,不許你嫂子管呢。
你和軍過去,就住我們住的那個小樓,孩子扔家裡讓你姜姨帶着,和容容一塊上託兒所。上託兒所有保安和專車接送,在家還有倆保姆,你姜姨也就動動嘴,多一個孩子也累不着她,你看怎麼樣?”
小玲臉上就露出笑容來說:“這感情好!”接着就看婆婆,“媽,你說呢?”
張代表媳婦就笑了,感嘆着說:“有了你傻哥呀,咱家這點兒事兒就不叫事兒了。我早就說讓你們找你傻哥去,就你爸這老倔槓頭,不許你們去。”
這時候,一直和抗抗說話的張豔就喊上了:“傻哥,你不能重男輕女,光管我哥不管我啊?我還在家裡沒事兒幹呢!”
張豔辭了職跑南方去打工,她哪兒受得了南方外資企業的苦啊,連上廁所都給計算着時間?在那邊沒呆倆月就跑回來了。
姚遠就問張豔:“你想幹啥?”
張豔想想,老實說:“我啥也不會,你看着辦唄。”
姚遠說:“這麼着吧,你去跟我的綜合部經理杜鵑,給她當助理,讓她慢慢教你。杜鵑也是從啥也不會開始,現在都做到經理了。她才初中畢業,你高中畢業呢。只要你肯用功,早晚也能當個經理。不過,我可和你說妹妹,跟着我,你要是敢偷賴耍滑,我可不像嬸子一樣慣你,我真敢揍你,你信不信?”
張豔就吐吐舌頭說:“哪能呢,你放心傻哥,我一定聽你話,好好用功學習。”就湊過頭來問,“傻哥,你能給我多少錢啊?”
姚遠說:“一百五一個月。怎麼樣,夠你買衣裳的了吧?吃飯回家吃,我不問你要錢。”
張軍就接話:“傻哥,那我們呢,吃飯也不用給你錢吧?”
姚遠說:“你們也一樣。軍我可告訴你,你要是在我朋友那邊給我丟了臉,一樣得捱揍!在礦機的時候,你都不小了,傻哥是啥人你可知道,打人狠着呢!”
張軍就嘿嘿地笑:“那我哪能不記得?不只張順才一家子怕你,礦機的小混混就沒有不怕你的。我上學別人欺負我,一說我哥是你,就沒人敢欺負我了。”
張代表媳婦眼淚就掉下來了,半天說:“大傻啊,你真是替嬸兒解決了大難題了。你別看你叔是個廳官,在外人眼裡,我們一家風光着呢,可那都是樣子啊!一大家子,兒子媳婦閨女,還有個小孫子,人家見了都說我兒女雙全,又都住在一起,可羨慕了。
可是,一家不知一家的難啊!這麼一大家子人,就指望我和你叔的工資過日子。我退休了,工資就那麼幾個錢。你叔你不是不知道,人家都想方設法往家裡劃拉錢,他每月能把自己的工資都拿回來就算不錯。有時候在外面吃個飯,還得從工資裡往外拿錢補啊!
我在外人面前裝笑臉,人家有的咱們儘量有。可這一大家子人,我們老兩口的工資哪裡夠啊,月月都花不到月底呀!
要是今天大傻你們兩口子不來,下月我都不知道咋過了!”
抗抗就拉着她的胳膊說:“嬸兒,我們早該來,讓你受委屈啦。”
抗抗這句話一說,張代表媳婦就抱着抗抗,嗚嗚地哭了。
姚遠心裡也不好受。張代表一個廳級幹部,日子過成這樣都不去爲兒女走後門,也的確是正直到家了。
也正是有這樣的幹部,才撐起了這個國家的脊樑啊!
他看着張代表媳婦在抗抗懷裡哭的傷心,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時候,張代表卻突然開口了:“哎我說大廈,你這來一趟,把我兒子閨女都給拐跑了,你這剩下我們老兩口在家裡,還不得天天吵架啊?你嬸兒這年紀大了,老是犯更年期,沒事兒找事兒的,天天找事兒吵架。有他們在,還能替我抵擋一陣。他們走了,你嬸兒所有的炮彈還不都衝着我來了?”
張代表媳婦就抹了眼淚,衝着張代表去了:“誰更年期呀?你這個廳官混的,連老婆孩子都養不起了,你還好意思說你?不和你吵架我和誰吵架啊?”
姚遠就趕緊勸:“嬸兒,不能這麼說。咱們國家走到今天,全靠我叔這樣正直無私的官啊。先有國後有家,沒有他們,哪有咱們今天的好生活啊?沒準兒咱們還在舊社會的大街上要飯呢!嬸兒啊,我走到今天,也是因爲我叔啊。我做事兒的時候,就總是想着,如果我是我叔,我該怎麼做?心底無私天地寬啊,沒有我叔的教導,哪有你侄兒我今天的成就呀?”
姚遠這麼說,張代表媳婦就不說話了。男人正直無私,曾經是她心裡的驕傲啊!
姚遠就趁機對張代表說:“叔,我弟弟妹妹都回去了,你和我嬸兒也一起回去唄?我那兒房子足夠大,你們一家人去住都有富餘。咱們住在一起,一大家子也熱鬧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