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寂流觴離開陰乾殿了很久,天涯還沒有從方纔他那番威脅警告中回過神來。
話說,他大爺的,這是什麼意思?哪來的那麼多不許,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雖說他確實也不喜歡那個狡詐的撫蘇辰,但自己不去見是一回事,他不許自己見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以爲他是自己什麼人來着,管的還真多……
天涯越想越來氣,在大廳裡來回踱着步,卻是不敢瞎走,就怕被自己一個不小心瞎繞到了另一頭的陰坤殿去了。
這陰乾殿裡空蕩蕩的,大廳裡只有八根通天玉柱,正堂有一長榻,下首兩側是對應的四張烏木太師椅和小茶桌,沒有紗幔屏風之類的風雅之物,給人感覺很肅靜。
天涯無聊地嘆息着,走回長榻前,屁股坐下去,豪無形象地伸着長腿,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這地方真是跟龍吟城沒得比,更別說熱情好客的九州城了,那簡直就是天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成,哪裡像現在,連口熱茶都沒有人伺候。
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默唸着這十個字,天涯不禁苦笑出聲來。
“原來天涯一個人也挺樂呵的,行之還爲天涯會無聊來着呢。”
聞言天涯不由大駭,何時來人他竟不知。屏息靜氣,尋着聲音望去。只見廳下美人如玉,紅緋的夕陽停在睫毛上,形成一道迷離的光暈。似柳月春風,頗有幾分不下凡塵的美感。若是初次得見,他說不定真會被這等容色所迷住。
一時之間,四目相對。一雙俊眸欣然漾深,綻出堪比夕陽的絕豔光彩。
“怎麼,多日不見,天涯竟是不認識行之了麼?”
都到這份上了,見躲不過,天涯只得坐正:“撫蘇公子,失敬失敬。”
“天涯好雅興,在這兒臥賞夕陽。”
“呵呵,在下不過是幾日奔波有點累了,尋個清淨地小憩片刻。”他敷衍着,恨不得腳下抹油一走了之,可又偏生這會哪也去不了。
“定是天涯還在惱上次行之的不告而別,現在竟是不願叫行之了,這讓行之好生傷心啊。”
傷心個鬼,你當唱戲呢!天涯心裡暗暗腹誹着,怎麼感覺和這個撫蘇辰說話就是累呢?滿嘴的兄啊弟啊的,要不就是之乎者也,心口不對一,還不如和寂流觴說話來的痛快!
“怎麼會!”斷然否認,死不承認,“扶蘇公子這般人物,豈是天涯可以妄自揣測生氣的?那時定是公子有要事,天涯還是知曉的!公子切不要誤會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是嘛,那天涯還是叫我行之吧
。公子叫的也太見外了。” 撫蘇辰雖面帶着笑,笑意卻未至眼底。
拜託,我們本來就不熟,好不好!
“天涯,似乎還欠行之一個解釋?”撫蘇辰慢慢地走近長榻,很自然地在榻上與天涯並排坐下,扭頭看向他,一臉求解。
啥?有麼?他怎麼不知道?
看天涯一臉莫名的樣子,撫蘇辰嘆了口氣,按了按額角,不再彎彎繞,無奈道:“行之竟是不知這子虛派也是我魔宗的分支呢,要不天涯這個掌教關門弟子怎麼會成了寂流觴的隨侍了?恩~”
呃,頓時天涯就呆了,傻兮兮地瞅着撫蘇辰,天要亡他,他竟是忘了這一茬。
久不見天涯開口,撫蘇辰也不急,只是定定地瞅着他,多日不見,這個小傢伙還是一樣的有趣……子虛派,這個子虛烏有的門派愣是讓他縐的有鼻子有眼的。
半晌天涯才蹙着眉,很是委屈地開口:“撫蘇……”在撫蘇辰的眼神壓力下,他立即改口“行之莫怪,天涯那時所爲,實在是情非得已。”
“哦?怎麼說,行之願聞其詳。”撫蘇辰一副頗感興趣的樣子,他到要看看這個小東西怎麼圓下這彌天大謊,好好說出個子卯寅醜來。
“天涯本就是觴君的隨侍,那日隨觴君去鳳鳴城任務,鳳鳴城也不知道有了什麼麻煩,天涯不慎與觴君走失,流落到了九州城……”見撫蘇辰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個兒,天涯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
“這麼說,天涯也是對那少卿有所懷疑纔不敢對行之吐露真言咯?”撫蘇辰很是耐心地聽完天涯如同說書般地解釋,笑着反問,卻是對他的一番動人說詞不置可否。
“我也真是眼拙,竟是看不出行之是有大計謀的,只怪天涯入魔宗之門較晚,那時也不知行之也是我魔宗六君之一。”天涯一邊胡縐着,一邊小心地觀察着他的神色,這看多了去《鹿鼎記》,韋小寶可是他的偶像納。
被他那雙烏瞳悠悠一望,撫蘇辰愣住了,半晌才笑開了去:“天涯,果然好口才,行之好生佩服。”
呃,他這是信了還是不信?天涯有點摸不着邊,卻也不再開口粉飾,這話不多說,話不說錯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撫蘇辰見天涯並不接話,便不再盯着他看,轉而看向擱在腿上的手,“天涯這隨侍做的也是不容易。”
竟然混過去了!天涯暗自竊喜。“還好,都是習慣了,這世道下做什麼不是做。”
“呵呵,好一個做什麼不是做,天涯到是看的通透”撫蘇辰像是吃驚於天涯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又扭過頭,掃了一眼天涯,有點自嘲地笑道:“這番行之到是迂腐了。”
“哪裡,行之是思憂過多罷了
。”
“既然是這樣,那麼天涯可願做行之的隨行?不爲侍,只是隨行相伴。”
當下天涯就傻眼了……他這是在挖寂流觴的牆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