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前輩們都覺得棘手嗎, ”
“何止是棘手。”諶忌世好笑道,“小子,這事絕非你們巫嵇能插手的, 勸你最好到此爲止。”
巫嵇不能插手的事不多, 事本身不是問題, 問題是關涉到的人, 吳域想了一想, 對方剛剛的意思也即等於暗示巫嵇惹不起這事幕後的人。
再聯繫到他們所在調查的欽靈宗,已經足夠將範圍縮小到了僅有的幾個人身上了。
既然如此。
吳域瞭解,道:“既然前輩們都這麼說, 這事我也不方便再深入,但可否問一句。”
“問吧。”
“我們巫嵇一貫中立不變, 但前輩們站哪邊呢。”
也對, 諶忌世倒不意外吳域會問這個問題, 想來現在的局勢的確已經有這麼明顯了。
五域盟與欽靈宗之間勢必爆發衝突,只是差個契機。
“放心, 我也中立。”諶忌世信誓旦旦,畢竟原來所在的宗門不知道被哪個人給近乎全滅了,“一介散人,想不中立都不行,至於這位……”
他將視線投向了趙冉。
趙冉面色不變, 回道:“說不上中立, 不過相較之下, 欽靈宗找死的人更多。”
看來基本就等於敵對關係了, 吳域點了點頭, 說實話對方暗紅似血的雙瞳在至近距離之下不由讓他感到寒芒在刺。
簡直就好像那位一樣……
但他的這個想法只出現了一剎那,很快就否定了, 因爲不可能。
想完,吳域站起身,鄭重告別道:“如此,晚輩便不好再深究此事,先行告辭。”
諶忌世不討厭識時務的人,“對哦,如果你實在壓不下好奇心知道了什麼,其實也不算沒救,運氣好,我身邊這位說不定會出手救你。”
吳域聽完一愣,適才的想法又浮現出來,以至於越來越不敢往趙冉的方向看去,緊張之中,只留了一聲多謝前輩就燦燦離去。
他注意到了諶忌世那句話中的違和之處。
而諶忌世只是看了吳域的背影一眼,並不在意,畢竟知道趙冉在暉元境的人還是越多越好。
“巫嵇的人還是老樣子,或許會有一點出世的想法,但一到關鍵時候還是會退縮回去。”
“無所謂,這小鬼幫到了忙。”趙冉滿不在意。
“但要說那林道乘、還有郭凌風都在天樞裡,我看還是有點不明所以。”
“他們是逃進去了,而且還是在天樞比較深的天數裡面。”
“怎麼說。”
“當時的郭凌風比起傳達給我某些情報,更優先了林道乘他們的命,所以他逃了,他覺得會殺他的人進不了天樞。”
“郭凌雨居然有這麼一有情有義的弟弟……”諶忌世剛想調侃一句,聽趙冉說到後面忽覺不對,“真是這回事嗎?”
“之前只是沒確定,剛剛那小鬼一說,線索連起來了而已。”趙冉淡淡道。
“哦哦?可這不就意味着,郭凌風是真的畏懼陳玄,千方百計都想逃跑嘛?”
“無礙。”
“怎麼會無礙,”諶忌世倒是也想糾正趙冉的偏差認知,但趙冉適才的另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你剛剛說陳玄進不了天樞?”
“……”
“他手上有那麼天樞的入口,怎麼可能進不了天樞。”只要是修士,都能憑藉天樞的入口進入天樞,何況陳玄。
“不知道。”
趙冉眼角瞥了諶忌世一眼,好像在說你問的是廢話。
諶忌世被看的半是畏縮半是心跳,堪堪嚥下了剛要問出口的問題。
但無論如何,現在離揭露陳玄的真實更進一步了。
到時候,你會怎麼做呢。
……
同一時間,深林一處。
有一青年臉色蒼白,手持長劍,不時咳嗽幾聲,走路有些踉蹌,好像下一刻就要摔上一跤。
看似羸弱,但此處沒人會小看他,因爲他一路上已經斬殺了這座峰上多半的人了。
“見鬼!”一黑衣冷麪修士咬牙怒道。
他就在青年的去路前頭,一身狼狽,一看就是經歷了一場廝殺。
而他身後五步正是懸崖。
青年聞言,勾嘴起笑,視線緩慢地投向黑衣修士的方向,“嗯,還有修士在呢,一個?嗯,有兩個呢。”
“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追殺我們!”黑衣修士身旁的白衣女人怒道。
他們身上無不帶有血跡,暫且還止於輕傷,但跟他們同行的其他早已淪爲面前這個陌生修士的劍下亡魂。
沒有任何理由,見面就開殺。
可怖的是他們之中沒有一人能看出其人的修爲境界。
“爲什麼?”青年有如鬼魅般的步伐並無間斷,依然徑直地走向那兩人,“理由當然很簡單啊,因爲你們是修士呢。”
“荒唐!你難道不也是修士嗎!”黑衣修士舉劍罵道。
“這個啊,沒有關係哦,這是兩個問題,”青年原來如此似的點了點頭,“你們不用擔心的,我是修士,但這並不妨礙我滅殺你們。”
“真是令人笑掉大牙。”白衣女人橫眉冷麪,“原以爲你不過是個走火入魔的瘋子,現在看來不過就是個井底之蛙。”
“哦?”青年面色不變,但停下了腳步,饒有趣味地看着白衣女人,“爲什麼這麼說呢?”
“笑你做夢!”白衣女人也不怕了,擡劍指着青年,振振有詞道:“你可知修士頂峰的都是什麼人,就憑你,走兩步就要死的死樣,居然還要揚言滅殺修士,老孃活了百八十年都沒聽過這麼放屁的笑話!”
黑衣修士也被白衣女人突然的惡言嚇了一跳,明明這時候他們最不應該做的就是再刺激這個瘋子。
但出乎意料的是,青年聽到之後非但不顯怒意,甚至還仰天大笑,適才還保有的人樣頓時蕩然無存。
“你、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白衣女人滿臉不可置信。
“有什麼好笑?”青年又冷笑了一聲,忽的一改適才的聲線,怒叱道:“你居然以爲我不知道!”
“什、什麼。”她被青年惡鬼般的樣貌震住了。
但青年腳步始終沒停,她還在驚恐的時候,他們的距離還是被不停地縮短。
他們之中最清醒的無疑是那個黑衣修士,但黑衣修士也亦然被青年的非人氣勢震懾住了。
那明顯是久居人上者纔會有的氣勢和威嚴。
“吶,你爲什麼會以爲我不知道?”青年走到白衣女人劍前,歪着腦袋,秀美而蒼白的臉面在微弱的陽光下偶有一種病態的美。
可這裡沒有人會注意欣賞。
白衣女人驚恐萬分,腦里根本無法理解青年在說什麼,更無法控制自己因爲過於恐懼而擅自動作起來的身體。
她明明只要按劍一刺就能殺死眼前的瘋子,身體卻想要拔劍逃跑。
開什麼玩笑!
但是就在她剛要奪回身體的控制權時。
輕如蟬翼的聲音傳入她耳中,說話人貼近她背後,單手搭在她左肩上。
“你纔是,開什麼玩笑。”
一道犀利的劍光閃過,不用眨眼的功夫,黑衣修士就目睹到了自己宗門師姐的死態。
那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看到了錯覺,因爲切口過於的完整以及,靜美,好像那根本不是殺人,而是一種的雕刻。
如此境界的劍氣他此生見所未見,所以他渾身僵硬,因爲意識到了自己與眼前這個人的實力差距。
絕無贏的可能,更勿論活的可能。
這時青年才總算留意到了最後剩下的一人,所以他理所當然地對最後的人笑了。
“吶,你活了多久?”
“爲什麼要活這麼久?”
“能不能不要活這麼久?”
這連續的幾句話沒有任何邏輯與道理。
說白了瘋子的話最好不要去聽,更不要去想。
“很抱歉啊,我也是最近才醒的,”青年指了指自己的腦側,“這個腦子還有點混亂。”
“……”
“你想啊,滅殺修士這種事說起來不正像是做夢嘛?”
“人活的好好的,爲什麼要做夢?”
黑衣修士一直緊握的劍倏然滑落掉地,落在土上響起一道頓聲,他接着跪倒在地,雙手捂面。
“我們就是去一趟暉元境而已,憑什麼要遇到你,還要被你殺啊。”
青年一愣,想了一想纔回道:“嗯,你們只是運氣不太好。”
話語剛落,白色劍光一閃而過,黑衣修士應聲倒地。
青年沒有看他們一眼,蒼白的臉色好似有些恢復,手中的長劍在晨光之中微有光芒反射。
神魂方面還不安定,需要時間穩定下來,但沒關係,只要趕在午時的青俊榜重排開始前到達暉元城就可以。
應該不會被發現,要發現也是早被發現了。
現在這具身體還算好用,元嬰之上的神通好像也能用上幾分。
嗯,青年點了點頭,確定了一下自己的當務之急是要回到欽靈宗。
但眼前的場景不由讓他想到了三年前,他還真是不明不白就落到了此番境地。
當時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青年,不,郭凌雨發現自己的記憶還有缺漏,無法回想起當時事情的所有經過。
但是唯有一點他記的無比清楚。
對。
他瀕死的時候,確實擡眼看到了陳玄。
陳玄冷眼看着他,他不停求助,但陳玄就那麼看着他,不急不忙,好像只是在等。
等他死。
另一個還存在,而且正要取回主導權。
“果然僅憑那個天樞陣靈的力量還不夠麼。”
郭凌雨嘆了口氣。
大抵是因爲換了一具年輕的身體,他的思維相比之前活躍了一點,因而也較樂觀。
他倒知道那毋庸置疑是一把雙刃劍,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失去控制。
又或者。
從來就沒在他的控制之中呢?
唉,罷了。
“比起制約,還不如放任,畢竟只要能殺了趙冉,其他都無所謂呢。”
郭凌雨收回長劍,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很快換上一套乾淨的衣物,走前兩步,看都不看就縱身一躍,跳下懸崖。
他這一跳本來只爲節約時間,沒有考慮到懸崖下正好有人路過。
路過崖下的人走的正愜意,全然沒想到自己頭上剛好有人跳崖。
要不是喜歡的人臨時拉了他一把,說不定就要成了分神修士奇葩死因的新榜首。
古絃說真的是想罵人了。
“唉唉,不好意思,我這也是沒想到呢。”
郭凌雨撓了撓頭,一臉平靜地走出了腳下的深坑中。
古絃瞄了郭凌雨幾眼,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可奈何對方已經道歉了,自己就不好追究什麼。
“下次小心。”
“好的好的。”
郭凌雨非常誠懇,又點頭又是哈腰,算是禮貌周全,無懈可擊,直到他看到古絃身邊的陳苑。
古絃擺了擺手,“行了行了,苑苑我們走吧。”
說完就要拂袖離開。
陳苑沒有立刻迴應古絃,而是盯着郭凌雨看了片刻纔跟在古絃身後。
但就在她走了兩步的時候。
“道友稍等!”郭凌雨忽然也跟了上去。
古絃轉頭看到郭凌雨陰魂不散,不滿道:“幹什麼。”
“道友也是去暉元境吧?可否帶上我一個?”
滾!
古絃按下心頭蹦出的第一個字眼,想到陳苑就在身邊,畢竟要維護形象,只好不冷不熱地回道:“不,”
“好。”陳苑回答的比他還快。
“啥?”古絃震驚,然而郭凌雨這時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跟上了他們,並且嬉皮笑臉地對他說道。
“感謝!”
誰要你感謝啊!古絃差點氣急攻心。
陳苑沒注意到古絃扭曲的表情,只是盯着郭凌雨問,“你叫什麼。”
郭凌雨回以笑臉,“阿漸,叫我阿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