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客房內。
“你說……訣竅”
李引之懵了,“什麼訣竅。”
張晨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視線投向窗外,見外面罕見地有些陽光穿透雲層,照耀到了他所在的南城區,他面色不變,但眼神稍微晦暗,道:“即使說出一些事,也能堪堪活下去的訣竅。”
這傢伙果然知道剛纔的事!李引之不由激動,“那還真得洗耳恭聽了。”
張晨看回李引之,苦笑了一聲,“想知道這個情報當然是要條件的哦。”
“要什麼,你儘管說。”李引之脫口而出,好奇壓下了畏懼,至於條不條件,他有把握像張晨這類人必然不會提出他做不到的條件。
而這份微妙的信任,其實也是相互的。
張晨瞭然地點了點頭,“在此之前,你可知道現在七境五域的局勢如何嗎。”
“……我不過一介散修,知道的不會比一般人多。”
“說說看你所知道的現狀就可以。”
“糟糕透頂。”李引之咬牙切齒地吐出了這四個字,說完他面色也隨之一變,略微黑沉,“欽靈宗過於強大了,七境五域早就沒有一個勢力可以與之匹敵,長此下去,七境五域都將是欽靈宗的。”
這個認識並不算精闢,但話語中的情感隱約昭示了某種超越真實的東西。
張晨接下話,道:“五年前,五域聯合統一而成了五域盟,目前來看,它還是可以跟欽靈宗對抗的不是麼。”
“單純的體量對比,五域盟是欽靈宗的兩倍以上,但戰力相差甚遠,五域盟已知的合體期修士二十五位,渡劫期十位,大乘期三位,而欽靈宗這邊合體期修士二十位,渡劫期七位,大乘期兩位。”
李引之盯着張晨,冷聲繼續道:“但他們有陳玄,他一個人就能屠滅五域盟。”
“沒錯。”張晨應道。
“所以這根本無需對比,欽靈宗掌控七境五域只是時間的問題,而他們最大的障礙,也是唯一的障礙,就是趙冉,假如趙冉站到了五域那邊,勢力對比就會絕對逆轉,他哪怕只是一句口頭的應許,都能威懾欽靈宗,遏制其擴張。”
“的確,”張晨摸了摸下巴,面色依然不變,好似他對李引之所說的話並無意外,“對於五域來說,現在要做的第一大事,自然拉攏到趙冉。”
李引之本來只打算點到爲止,但莫名對張晨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感到不滿,“我剛剛說的不過是表面。”
張晨頓了頓,眼神微深,“繼續。”
“關鍵是天樞,欽靈宗的擴張只是障眼法,他們的真正目的是天樞。”
“哦?”
李引之不再理會這傢伙端着明白裝糊塗,繼續道:“天樞是七境五域所有靈脈的來源與盡頭,掌控天樞跟掌控整個修真界沒有差別,而欽靈宗這五十年來與暉元境內其他勢力的鬥爭看似只是想奪下暉元境,實際上卻是在不停收集天樞入口。”
不僅如此,由於暉元境本身就是七境五域中靈脈最爲豐富的一境,當年的亂局事實上也大量涌進了多數其他境域的勢力。
“欽靈宗將當時所有參與那場亂局的勢力都一網打盡,收走了那些勢力手中的天樞入口。”說着,李引之臉色愈加難看,“現今欽靈宗手上所擁有的天樞天數,一定不少一千。”
“的確。”張晨點頭,同意了李引之適才說過的所有話,除了一點外,“但是這麼說的話,欽靈宗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經設計好了一切,可那個時候的欽靈宗在暉元境中不過是三大宗門中的末流,在七境五域中,絕對算是十名開外,他們在那個時候就有這麼宏大的打算了嗎。”
“答案不是很明顯麼,無非是五十年前的時候遇見了什麼人,又或是……撿到了什麼人。”李引之冷笑一聲,“可誰想到那麼一隻叱吒風雲的老狐狸最後居然是練功猝死的呢。”
簡直不可能,而既然不可能,那就只能是假的了。
張晨勾起脣角,露出了一副近乎真情實意的微笑,而眼中卻轉瞬流露出了某種沉重的神色。
李引之一直盯着張晨,自然不會看漏這些,但他看着看着不由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眼前這傢伙其實也不是故意要這麼拐彎子的。
不知爲何,他突然間不想再聽對方說下去了。
但張晨繼續道:“你知道的東西比我想象的還要多,該說真不愧是原先在欽靈宗中暫住過幾年的人麼。”
嘖,李引之就知道這傢伙已經查明瞭自己的身份,“所以呢,你剛剛說的訣竅是什麼回事。”
不知不覺話題都被帶跑了。
張晨點了點頭,老實地細細道來。
“一、最好不是晚上。”
“二、最好不要想到。”
“三、最好不要提到。”
“四、最好……讓其判斷你毫無存在感,認爲你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其實還有五,但張晨還不打算說出,跟李引之一樣,他也一直觀察着李引之的表情變化,藉以估測對方現在所知道的情報。
人在如願以償或者將要如願以償的時候是最放鬆的,但對方顯然沒那麼好對付。
“難不成……”李引之越想越膽寒,他或許想到了結果,但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原因。
而張晨肯定了他的想法,道:“是,就是你想的那個難不成。”
可這完全沒有道理啊,李引之瞪大眼睛,不自覺的時候後背已然滿是冷汗。
但如果張晨說的沒錯的話,此前發生的大部分事情都能說得通,毋寧說,這已經算是唯一能夠解釋得通的了吧!
其神域完全可以覆蓋整個暉元境,所有發生在暉元境內的事情對方都理應知道的一清二楚,沒有可能出現任何差錯。
除非,其本人出了什麼差錯。
欸,不,不是吧,李引之下意識後退一步,恰好撞在身後的牆上,牆面冰冷的溫度恰巧令他頭腦清楚了一點。
無論如何,真正的答案只會是更極端、更……異常的那種。
這種生死只在別人一念之間的感覺真的是糟糕透頂。
這時一邊的張晨總算打斷了李引之的沉思,“看來已經差不多都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李引之感到了莫名的沮喪,這下子可有理由讓趙冉離開這見鬼的暉元境了。
雖然說到時候趙冉估計會氣到大打出手,但打一場也算一了百了,打完好回壬離境,然後一切如常。
不過憑趙冉對陳玄的溺愛程度,其實還很難預料得出來屆時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對!溺愛!
“真的,這已經算是溺愛了吧!”李引之突然脫口而出。
“溺愛?”張晨聽到李引之的話不由皺眉,疑惑地重複了一句,想了想,很快也同意道:“的確,有說愛會矇蔽雙眼。”
“什麼!”李引之被張晨的話嚇到跳起來,臉色一青一白,“你剛剛說的什麼嚇死我了。”
張晨也被李引之的反應驚訝到了,解釋道:“只是個比喻。”
“比喻也不是這麼個比法啊!你又不是沒見過他們兩個廝殺就是要命的啊。”
“但事實是,至今雙方都還活着吧。”
李引之一愣,剛要點頭,但又突然想起了張晨之前所提到的幾個所謂訣竅,“等等!我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張晨的回答慢了一拍,疑似才領悟過來的樣子。
“沒事的,那些訣竅確實是諸多經驗所總結出來的結果,但不是絕對,既然我們還活着,那就代表沒事。”
“喂喂,其實是你自己也忘記了吧!”
這傢伙究竟靠不靠譜啊!李引之憤憤不平。
“哈哈,這些倒是先不提,我希望這些話你對趙冉保密。”
“哦,這就是前面所說的條件嗎。”
告知情報的條件就是對知道的情報保密,某種意義上,這比知道之前更爲苛刻,因爲你有了明明白白的限制。
不對。
李引之忽然意識到了張晨的目的,敢情這傢伙是預料到自己遲早會接近真相,所以就提早一步透漏情報給自己,以牽制自己?
換句話說,剛剛的對話其實都在張晨的掌控之中?李引之莫名感到了不滿。
而對面的張晨宛若無事地點了點頭,老實道:“是,能瞞下去就瞞下去。”
“說的簡單……”
問題是爲什麼。
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以及爲什麼要向趙冉保密……
難不成,這個情況其實跟趙冉有關?
李引之深思了片刻,奈何對面張晨的眼神看得他更爲不滿,這傢伙就是故意不解釋,如果自己想不透,無疑就是承認自己不及他!
毫無道理地,李引之對張晨產生了勝負心理。
“隨便你吧,不過我可不保證一定會遵守約定。”
李引之對自己的沒心沒肺還是有那麼一點自信。
“我相信你。”
……
靈山。
“老大,來這裡做什麼啊。”
林小溫環視了一週。
就算是大中午的時間,這個密林依然很是森冷,冷風中夾雜着土壤味與花草味,蟲鳥禽獸的聲音環繞四周。
這裡是一座廢廟的前庭。
身後有一早已枯死的水池,如今藻荇交橫,底處長起了三四棵不知名的喬樹。
趙冉沒回答林小溫的問題,因爲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答案。
他身前,廢廟的平地上忽然升起了幾點微光,微光匯合而成一道灰白的光團,銀光四射,轉眼間擴散開來,形成了一個閃耀着銀光大圓環。
圓環的大小剛好是兩個人可以出入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