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午的時候,整個未央宮都暴露在日光之下,能感覺到路面往上透着一股熱浪。
劉啓早朝和處理國政一般都在未央宮的前殿完成。下朝之後,便會在前殿另外的非常室中歇息片刻。冬日的時候在溫室殿,春夏則在清涼殿。
估摸着劉啓已經下了早朝,劉徹一個人從盛麗宮走了出來。
才從掖庭走出來,就聽見背後有一聲清脆的叫喚,“小舅舅”
劉徹腳步停住,返轉頭一看,只見穀雨小跑着上前來。
“怎麼了?”
穀雨氣喘吁吁,瞅準劉徹出,趁人不備就跟了出來,她可不能讓劉徹就這樣去找劉啓。“小舅舅,你要去見外公嗎?我同你一起去啊。”
她揚起頭看着劉徹,故作一副天真的樣子。但劉徹對於穀雨這可愛樣毫無興趣,他直接拒絕道:“這恐怕不方便,我看你還是回去乖乖待在你外婆身邊比較好。”
“爲什麼?小舅舅你不喜歡我和你一起去嗎?”穀雨總覺得劉徹對自己說話的語氣,十分平淡,平淡中還透着一股不友好,她琢磨不透劉徹的心思,只好繼續裝傻。
劉徹笑了笑,“是啊。不喜歡。”便一個人又繼續向前走了。
穀雨一愣,沒想到劉徹這麼直接,雖然吃了一悶棍子,但穀雨還是不得不繼續跟着他,劉徹走得慢,她就大步跨着,劉徹走得快,她就後邊小跑起來。
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到了前殿的北門。
劉徹終於停下腳步,扭轉頭看了一眼氣喘吁吁的穀雨,忽而笑道:“小舅舅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啊?講故事?”穀雨一愣,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但看劉徹的神情,卻又不像是幻聽,不由傻傻地應道,“故事?好啊,好啊,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劉徹撣了撣袍下的灰塵,“遠古曾經有一個怪獸,名叫猰貐,這猰貐曾是天神,但被另一個叫危的天神射殺之後,就變成了食人的妖怪,因爲他曾是天神,變成妖怪之後,卻也有不少本事。於是化作人形,隱匿在人羣當中,趁人不備就把人給吃了。不過,怪獸終究是怪獸,不是人,就算它隱藏的本事再好,還是有破綻,最後那怪獸被后羿現,一箭射死,結果了性命。”
穀雨聽了劉徹的話,心思一顫,再看向他的時候,劉徹又恢復了恬淡的笑容,“小舅舅說的這個故事,好聽麼?”
穀雨不知爲何生出一股寒意,劉徹這故事擺明了是在影射自己,他是在說自己裝傻?把自己比作食人怪獸,總有一天會被后羿給射殺?什麼比喻
只是劉徹與自己只是簡單的接觸,僅憑平陽公主對昨夜宮宴的描述就認定自己是裝傻?他未免也太聰明敏銳了點?他若有這聰明機警,怎麼凡事還會被劉榮捷足先得呢?
穀雨怔怔地站在那,劉徹已經返轉頭走向北門,還沒走近,北門外站着的大太監就已經迎了上來,“王爺,您來得不巧,皇上剛剛乘輿去漸臺了。”
“蒼池漸臺?這個時候?”
那大太監揚起頭望了望天,午後的陽光正是猛烈,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線,“是慄婕妤身子不好,皇上說陪她在漸臺上坐會兒。”
“這樣。”劉徹看了一眼前殿凸出來的檐角,掉轉頭向西南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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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依舊跟在劉徹的背後,臉上甚至還帶着笑,劉徹比她想象中的要聰明,事情進行起來應該更容易了
劉徹回頭看了一眼穀雨,正好對着她的笑臉,不禁有些愕然。他收回視線,繼續向前走着,但步伐已經放慢了許多,顯然是等穀雨追上自己。
劉徹輕輕地一笑,“聽完了故事,還要跟我一起去見父皇?”
穀雨也笑道:“小舅舅,穀雨也有個故事要說給小舅舅聽呢。從前有一個男子看到神女下凡,在溪邊沐浴,那男子就把神女的衣服偷偷地藏起來,後來神女沒有衣服就回不到天上去,便和男子結爲夫婦,幫男子洗衣做飯、生兒育女,好似平凡夫妻,日子久了,男子便將妻子是神女的事情說與他人聽,以此炫耀,他妻子不能忍受,自去取了被他藏起的衣服,飛昇上天,再沒有回來。”
“小舅舅,其實他妻子早就知道自己的衣服被她丈夫藏了,但卻一直沒有點破,兩個人相濡以沫,可是那個丈夫偏偏要說破,最後兩個人不歡而散。小舅舅,你說那個男人傻不傻,他妻子又不會害他,要是他們繼續互相裝下去,兩口子,現在還在好好過日子呢”
劉徹止住腳步,靜靜地看了一眼穀雨,忽而輕蔑地一笑,大踏步向前走去,扔下一句,“什麼比方,誰與你兩口子。”
穀雨被劉徹說得臉一紅,自己只顧着告訴劉徹她不會害他,只會幫他,於是隨便打了個比方,哪裡知道他居然還來一個斷章取義,難道我這個比方不夠貼切嗎?兩口子,誰跟你兩口子啊
見劉徹走快了,穀雨也來不及暗罵,加緊腳步,追了上去,“小舅舅,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