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什麼?”冷溶月問。
“大庭光衆三小姐都敢謀殺本郡主,如今在這府中,月姐姐又纔剛回京,對府中與我差之不多。三小姐若想悄悄謀害你我,簡直是輕而易舉。我可還沒有活夠呢。”
沐雪染說得煞有其事。眸中是真真切切流露出了害怕的神色。這屋裡大約也只有冷溶月與王虎知曉她會武功的事。這模樣落到其他人眼中,倒是真真的感受到了她發自內心的害怕。
想想也是,她再如何的囂張,也不過十五歲。
“她敢!”冷老夫人強勢出聲。暗中狠狠的瞪了冷無雙幾眼後,回過頭來又一臉溫和的安慰沐雪染道:“郡主放心,這幾日便讓綠瑩陪着你。這府中,你想怎麼玩便怎麼玩,不用拘束,就當成自家一般就好。”
當成自家?
沐雪染眉宇毫不掩飾的閃過喜意,上前去在冷老夫人臉上‘吧滋’親了一口,“冷老夫人你待我真好,是除了爹爹與月姐姐外對我第三好的人了。”
一句話將冷老夫人逗得笑開了花。
越發待她溫和慈祥了。“郡主一來,我這臉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郡主若是不嫌棄呀,以後便多多來尚中玩耍。”
“老夫人這樣說,我可當真了。以後來得多了,老夫人不要嫌棄纔好。”
“我嫌棄誰也不能嫌棄這麼活潑可愛的郡主是不是?”
沐雪染與冷老夫人似乎越說越投機,笑聲一直沒有斷過。似乎早忘記了屋裡還跪着一個人。
冷無雙緊緊的咬着脣角,心中將沐雪染咒罵了個半死。但她終於聰明瞭一次,儘管還不太能掩飾住臉上的表情,卻曉得低着頭,讓沐雪染瞧不見,找不到發作她的把柄。
加上張氏暗中不斷朝她遞眼色,冷無雙咒罵沐雪染的同時也終於明白,祖母十分看重沐雪染這個郡主的事實。
哼,郡主有什麼了不起。等她嫁了安王,可是一府王妃!
“一,我選一。”就在一屋子的人都因爲沐雪染與冷老夫人的親近而面露微笑,氣氛完好之時,冷無雙突然出聲。想來也是,在沐雪染沒有出現前,她冷無雙纔是尚書府最得寵的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沐雪染憑什麼要來搶走屬於她的一切?
冷老夫人斂了笑容,將冷無雙臉上的神情盡收眼中,眼底迅速閃過一抹寒意,冷冷看着她,差點咒罵出聲。從來都跟她娘一樣,是個沒有眼見神的人。冷老夫人心中不禁有些後悔,若是當年沒有將冷溶月送出府而是留在身邊教導,只怕……斂好這樣的心思,半晌,才寒聲道:“算你還有點腦子。”知道如何選擇。
擡眸之時終是沒有忍住,有意無意的掃向冷溶月。卻見她只是淺笑晏晏的看着沐雪染,眉目安寧而平和,似乎見到沐雪染與一家子相處的極好,她也很開心的模樣。
冷老夫人心中不自覺便又嘆了一聲,到底是嫡庶有別。想了想,在冷溶月順着她的目光看過來之際,亦是溫和一笑。雖不就與她能有多親近,卻也表達了善意。
冷溶月面上笑容不變,心中卻亦發薄涼。
她不是冷無雙,自然知曉冷老夫人待她的態度爲何會突然轉變。不就是打上了沐雪染的主意麼?
目光從冷老夫人身上滑開,落到沐雪染身上,看着她笑容晏晏,似乎真與冷老夫人十分親近的嬌憨模樣,冷溶月無聲淺笑。心中再次一暖,沐雪染心思玲瓏,又如何不知曉冷老夫人在她打的主意?可她依然這樣做了,只因爲回尚書府前,她答應過她,要‘保護’她。
正與冷老夫人說話的沐雪染感受到冷溶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順勢看過來,燦然一笑,道:“月姐姐,我說幾句話就走。”
冷溶月含笑點頭。“我不着急。”你慢慢的玩。
沐雪染心照不宣的挑眉一笑,目光慢慢轉向跪着的冷無雙,面上笑容依舊燦然,甚至連聲音都帶着愉悅的尾音:“三小姐,皇上是將你賜婚給了安王不錯。可你如何知曉安王就非你不娶呢?他既然能眼瞎的不要月姐姐而選擇你,你又如何知曉他不會爲了另外的人而不要你呢?三小姐還是收斂一些的好,今日是遇到了本郡主,本郡主看在老夫人與月姐姐的面上可以不追究,可若換了別人……
沐雪染搖搖頭,又繼續道:“就算安王真的非你不娶,可若是皇上突然改口了呢?皇家最看重的便是德容舉止,而三小姐的德容……恕本郡主多言,還真是讓人不敢恭維!也不知曉,今日三小姐在府門外的所作所爲傳出去後,皇家還能否接納三小姐這位未來安王妃?”
說完這些,沐雪染覺得還不夠,突然俯身下去,湊到冷無雙耳邊,只用她一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京城裡如三小姐這樣可利用的還有許多呢,三小姐這樣張狂不知收斂,你猜,寧王是心胸寬廣的接納三小姐,還是另爲安王選擇一位聽話低調的王妃好呢?”
在冷無雙震驚的目光中,沐雪染已經轉身挽着冷溶月離開了福榮堂。因爲有綠瑩跟着,冷溶月也沒有問她最後跟冷無雙說了什麼,讓她露出那樣驚懼害怕的目光來。
好在綠瑩也是冷老夫人身邊的老人,知曉她們兩有許多話是不方便她在場說的,送兩人到了百花閣後,便福身走了。
冷溶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有院前的蔥鬱林路中,才轉過身,與沐雪染踏進了百花閣。
“郡主說了什麼?”冷老夫人居高臨下的看着冷無雙,聲音聽不出喜怒。
冷無雙心中微寒,越發低垂着頭,“沒有什麼。”
冷老夫人眼眸微微一眯,只冷哼一聲倒真沒有再問,而是將目光轉向冷江沅,“今日的事,你準備怎麼處理?”
從進福榮堂就只說過一句話的冷江沅不知想什麼想得正出神,聽到冷老夫人的話,微微回過神來,掃一眼還跪在地上的冷無雙與站在一角看不清神色的張氏,沉吟了片刻,“罰跪祠堂吧。”
“也好。”冷老夫人淡淡的應合道:“罰跪祠堂三日,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張氏身子瑟縮了一下,猛然擡起頭來,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重新垂下頭。看她這副欲言又止,好似受了委屈不敢反抗的小媳婦模樣,冷老夫人眉頭皺成一塊,“從祠堂出來後,搬到福榮堂來,由我親自教導。”
“老夫人……”
“祖母……”
張氏與冷無雙同時驚呼出聲。
冷老夫凌厲的目光掃了兩人一眼,“郡主說得不錯,就無雙現在的德容,再不懂收斂,不說皇家,就說……”後面的話,冷老夫人隱在一聲冷哼中。
冷無雙在冷老夫人的這聲冷哼中突然就想起剛剛沐雪染對她說的話來。心中再次一顫,不敢再反駁。她纔不想重蹈覆轍冷溶月那小賤人走過的路。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嫁入安王府。
“張氏,下午將府中的賬冊全都拿過來交給我。”冷老夫人面容冷厲,看張氏的目光如下刀子般。張氏臉色迅速一白,頭也垂得更低了,懦弱道:“是。”
打發走冷無雙與張氏後,冷老夫人臉上的神色才稍稍的鬆了鬆,眼中卻依然冰冷。看着冷江沅的目光有責備有不滿,冷江沅也知曉今日錯在張氏,所以也並不開口辯駁。待冷老夫人心中的氣消了些,纔開口道:“還請母親以後辛苦些,月嬋婦人之見,總是顧全不周的地方……”
“胡鬧!”冷老夫人一聲厲喝,打斷了冷江沅的話。“至少三萬兩的銀票,她想拿去做什麼?最近幾年我看她確實老實不少,纔將府中的賬冊轉交給她,沒想到她膽子到是大。”
“母親……”
冷江沅還想再說,被冷老夫人直接拍板,“別再說她是爲了尚書府的話。真若是爲了尚書府,帶着這麼大筆的錢要是送給誰?沅兒,母親老了,有些事也管不動了,以前不想說,可是現在卻不得不說了。”
“母親您說。”
“張氏太小家子家,母親也給了她這麼年,可她實在不是打理一府的主母料。爲了尚書府,是時候重新擡一房主母回來了。但這事不着急,待下月雙丫頭與安王的婚事過後再談也不遲。你先留意着,若是真有相中的,只要品行端方,對方的家世還能過得去,就好了。”
冷江沅點頭應下來,“我知道了。”
冷老夫人見他聽見去了她的話,便也不再多說,沉寂了一下,問道:“外面的傳言……”
冷江沅無所謂道:“尚書府早在八年前就已經沒有名聲可言了,如今再多一些,又有何妨。”
一句話,兩人都沉默下來。
八年前,靈姬去世。原本只是尚書府後宅之事,不知何原因,京城裡一夜之間就流傳出尚書府寵妾滅妻,苛待嫡妻的謠言來。而後,送冷溶月出府,這種言論就愈演愈烈。直到一年後,才淡下去。;